“白芷?”
景云泽隔空写了两字,白芷看了一眼点头。
“你呢?”
景云泽又在那两字的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交换了姓名,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白芷搓着手指,眼珠转来转去,转到了桌子上的饭菜,开口:“你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吧?”
景云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了桌子上的饭食,点了点头,随后慢慢起身走到桌子旁。
白芷把饭菜摆好,自己也拿着饭碗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饭后,白芷替他将水重新热了一遍,看着景云泽身上的伤,问:“你的伤真的不用找大夫来瞧瞧吗?”
这可是他第一个救的凡人,他有些不想让他死掉的。
景云泽慢慢将身体沉入水中,闻言道:“这是灵剑道法所伤,寻常药物不起作用。”
白芷点头然后自觉出去了,因为手册上说了一般人不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有人在一旁,除了手册上记载的天皇贵胄。
他站在屏风后问:“那你要什么灵草?我可以帮你找回来。”
景云泽闻言一怔,有些不懂这个小蛇妖是什么个想法,按理说自己是道士,就算天道规定不可随意斩杀妖邪,那自己也有其他办法杀了他,取走他的妖丹。
不过这样倒是和那群邪魔歪道没有区别了。
他淡淡道:“白芷,你我仅是萍水相逢,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你没必要这么做。”
“你是我救的第一个人,我不想你死。”
景云泽好奇:“你不怕我是坏人,将来恩将仇报,杀了你?”
白芷思考了一下,很认真的说:“你长得不像坏人。”
确实不像,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高八尺,俊美非凡,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名门标杆,怎么可能会是坏人。
景云泽不置可否,很快就洗完出来了。
白芷在他出来的前一刻钟下去找了店小二,把托盘还给他,顺便问一下附近的医馆在哪。
“您照着这条街一直往前,再左拐就到了安和堂,那是我们这儿唯一一家医馆。”
“多谢。”
白芷刚准备去安和堂,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微微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凡界的药虽然治不了修仙者的伤,但书上说也有可能会有一些灵草奇珍被当作普通药草售卖,白芷想去碰碰运气。
他将想法跟景云泽说了。
景云泽想了想,“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伤……”
白芷有点担心,但这个伤患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披上外袍后将房门上的禁制撤了。
“走吧。”
白芷:“你不是在躲仇家吗?这么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手册上说了躲仇家需得谨慎谨慎再谨慎,一不小心暴露了,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很容易没命的。
所以白芷很担心他,毕竟遇到了他的仇家,自己也不能出手帮他。
不过应该也可以挡一阵,自己不是天道规矩中的恶妖,那些修仙者也不能对自己动手。
这么想着,白芷听见了景云泽说:“无妨,该来的躲不掉。”
他也不想躲躲藏藏一辈子。
筋脉要重塑,金丹要重结,道心要重立。
这一步步要尽快,否则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鱼肉。
白芷没再说什么了,毕竟当事人都不在乎,自己也不自讨没趣了。
两人一起去了安和堂,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都在盯着他们俩,搞得白芷这一条没见过世面的小蛇妖心里慌慌的,悄悄的躲在了景云泽的身后,悄摸的伸出两根手指抓住他的袖子。
“云泽,为什么他们要看着我们?”他看了一眼景云泽,“是不是你暴露了?要跑吗?”
景云泽顿了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少,大多数都是在看白芷。
他停了下来,看着白芷。
白芷的脸生得实在是漂亮,但又不显得女气,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妖媚艳丽的长相,即使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都能把人的魂勾走,可那眼神又实在是清澈纯良,像一块水面上的粼粼波光,中和了稠丽外貌带来的惊心动魄的美。
少了几分妖族的魅,倒是多了一些灵气。
景云泽瞧着他,又默默的想,这只小蛇妖体态修长,骨相骨架都是极优越的,若不是那一双异于常人的淡金色眼眸,换上白袍,定是会被人认作落入尘世的仙人。
景云泽收回目光,淡淡开口:“是你长得太招摇了。”
白芷微微皱眉,表情似乎有些疑惑,须臾又恍然般又对着景云泽说了声:“等我一会儿。”
然后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不多时,一位身穿广袖蓝袍的公子走了出来。
景云泽瞧了一眼,原来是白芷施了一个小小的易容术。
原本勾人心弦的美人变成了相貌平凡的男子,现在唯一出色的便是高挑的身高与不过分壮硕又不瘦弱的身材。
姿态确实养眼,光看身形便知定是一位容貌上佳的公子。
可当路人抬头看去,确实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不由得有些遗憾,渐渐地,探视的目光也就少了许多。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安和堂。
堂前,蒲溪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药草,奈何野草药草傻傻分不清,可爱的圆眼都快盯成斗鸡眼了,才分好小小的一堆,看着一旁还剩下许多,她不由得抬头苦笑。
忽然她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姑娘可是安和堂的医师?”
蒲溪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一位白衣少年,长得玉树临风,俊美非凡,蒲溪心脏一跳,轻轻呼出一口气,站起来对着那位公子行了一礼:“是,公子可是要买药?”
“嗯。”
“公子请。”
蒲溪在前引路,瞧着那位相貌出众的公子对着身后一名蓝衣少年说了几句,两个人便一起跟在她的身后。
那蓝衣少年长相普通,但周身气度非凡,若不看脸定是会有人认为是个雍容华贵的俊美贵公子。
可惜了。
蒲溪引着两人来到内堂。
内堂只有三人,一位收账,一位抓药,还有一位……正躺在躺椅上。
看年纪已年逾古稀,在躺椅上倒也睡得安稳,发出阵阵鼾响。
蒲溪一瞧,赶忙上前将那老者喊醒。
“爷爷,爷爷,有人要抓药,快醒醒!”
那老者纹丝不动,若不是那鼾声还响着,指不定那姑娘会大逆不道的将手指放在老者鼻下探查。
蒲溪脸都急红了。
没办法了,她想。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她爷爷大喊:“臭老头,咱家后院遭贼了,你的酒都没了!”
“谁?谁干的?!哪里来的小毛贼偷我的酒?老子要抓他来试药!”
蒲老头一听立马从软榻上下来了,环顾四周,从门后拿出一个鸡毛掸子就要往家里冲。
蒲溪连忙拉住他,“爷爷,爷爷,咱家没遭贼,我就是想叫你快醒,有人来抓药。”
蒲老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一白一蓝两个人影。
他理理胡子,又正正衣襟,换上微笑,“客官,想买一些什么药?”
景云泽将一本图册放在桌子上,然后挨个问,蒲老头的脸色从满分微笑,到逐渐疑惑,最后怀疑人生。
为什么这图画上的药草他一个都没见过?
不能吧?
蒲老头怀疑的看着景云泽,摸着胡子想,莫不是这长相俊俏的小郎君在诓他?
不然凭借他行医四十年,怎么可能一个都没见过?!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蒲老头眼睛一亮,连忙止住景云泽的手,“这株草药老夫这儿有,公子稍等。”
说着连忙走到药柜旁抓药。
景云泽看向那页的药草,那是一株形似兰花,但花朵却比兰花要大,整体看上去像兰花和芍药的结合体,具有疏筋活络的功效,正好现在的他用得上。
景云泽在等着抓药的间隙漫无目的的想着事,他想到了和师傅师兄他们一起生活的欢乐,又想到了被挖金丹毁灵根断筋脉的痛苦,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毁了他的道,让他看不清前路,只能循着本能活下去。
就在他又隐隐有堕魔迹象时,一道如林间山泉般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泽,你怎么了?”
景云泽陡然惊醒,但眼神还是有些迷茫,他看着白芷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有些恍惚。
他想,这只小蛇妖还真是自来熟,认识还不到一天就直接叫得那么亲切,又想这声音真的是和这张脸匹配不上,就像上好的玉石用粗糙的盒子包裹,看不见里面的价值连城。
景云泽笑了一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朝他身后看去,见到蒲溪正站在他身后,也友好的朝她笑了一下。
蒲溪红了脸,笑了笑。
景云泽收回目光,看着白芷:“你们刚才在看什么?”
“院子里躺了好多人,蒲溪说那些人生病了,但没钱买药,就赖在这里不走。”
景云泽透过白芷肩膀看向院子里,只一眼就收回目光,又重新看向白芷问他:“怎么了?”
景云泽想白芷连他这个半死不活的人都救了,可见是个爱管闲事的妖,要是白芷真的想救那些人,他也不介意帮帮他,可出乎意料的,白芷摇摇头。
景云泽有些好奇,也这样问了。
“因果有道。”白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们有手有脚也能动,应该也不需要帮助吧。”
“那你当时为什么救我?”
救了他也是参与了他的因果,最后,运气好的话,被雷劈一下,运气不好,被雷劈得半身不遂,打回原形,白芷既然说了因果有道,当然也会知道参与他人因果的下场。
白芷怔愣了一下,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有些难以启齿,他总不能跟景云泽说他当时被吓到了,脑子一昏,爹给的手册上写得明令禁止的事都忘了,下意识的救了他。
白芷看了景云泽一眼,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似乎不听到答案不肯罢休。
白芷叹了口气,告诉他,“当时你整个人就像……嗯,反正有点吓…吓人,我当时被吓到了,没想那么多就把你带去客栈,想救你,硬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我善良吧。”
白芷朝他笑笑,景云泽对于这个答案没什么表现,只是觉得这只小蛇妖真的挺单纯的。
蒲老头正巧拿了药草过来给景云泽看了看,听见白芷对那些人的看法,气得吹起了胡子,赶忙跟白芷倒苦水说:“那些人就是地痞无赖,看了病吃了药不给钱,又赖着不走,整天吵吵闹闹,气得老夫想把他们装进药罐里试药。”
蒲溪见状直接拆了他的台,“还不是爷爷你说医者仁心,不收钱就把人救了,现在人家好了,赖着不走了,我们天天还要做饭伺候着,也不报官,再这样下去,地主家都没余粮了。”
蒲老头瞪了自家孙女一眼,但想了想似乎也没说错,只能叹了口气,“难不成让他们睡在大街上冻死饿死?”
“现在也差不多。”蒲溪看着景云泽点头,上前把药草包好,连个眼神也不给蒲老头,“咱家也没多余的房间给他们住,最近又入不敷出的,迟早一起完蛋。”
“话也不能这么说,天无绝人之路。”
蒲溪翻了个白眼,低着头找钱,嘴里敷衍着老头说是是是。
“你还说呢,跟在老夫身旁六年了,连个草药也认不得,还得把老夫叫醒给客人找药,你丢不丢人?”
蒲溪正想回怼他,又想起现在可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客人在,她赶忙止住嘴,专心找钱,可找了一阵子,发现还差三十文,她瞬间就红了脸,她抬起头支支吾吾的问景云泽有没有碎银子,或着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药草。
景云泽摇摇头,安抚道:“不用找了,多谢。”
他转身欲走,发现白芷正在和那老者说话,他停下脚步,想了想,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说完。
“他们是西边归云国的百姓,他们那里有个将军起兵造反,百姓苦不堪言,没办法只能出走家园,到了咱们燕城这儿找个庇护。”
“哦。”
白芷不关心这个,倒是说起了另一个问题:
“蒲爷爷,你知道筋脉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