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笑容浅浅,周身萦绕着幸福的磁场,仅一秒,林念便将研究所里所经历的不愉快全部抛之脑后了。
“按铃?”她回啄了五六下,“枭儿开门,是我念儿~”
男人的眼中似星辰一般,眉间微扬:“来了来了,这就开门。”
话音一落,傅枭托起她的下颌,浓情蜜意在两人舌尖盘旋,似海浪悠悠席卷岸上的贝壳般不知停歇,又似清晨黄鹂在枝头鸣鸣作响。
终了,两人额头相抵,面上浮动着红晕,默契地笑着。
“以后,每次我回家都要先按铃吗?”林念被傅枭牵至厨房,看着台面上做好的四菜一汤,眼神里荡漾着春色。
“也可以不按,但不按的话,我就要把你当做入室抢劫的盗贼处理。”傅枭翻动了一下最后的一道清炒茼蒿,准备装盘出锅。
“怎么处理?”林念将旁边的盘子端过来放在一旁。
“当然是关起来,任·凭·我·处·置。”傅枭将青菜倒入盘中,动作行云流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厨师。
“傅同学,随意关押老师的行为,可是在犯罪哦。”林念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身,却被男人反手握在掌心,拉着上移到胸口处。
“林老师这是想反击?”
“嗯哼。”林念挑着一侧眉头,“你都把我当盗贼处理了,那我岂不是要拿出来点盗贼的气势,比如……”
她用掌心按了按他的左胸口,感受到心脏剧烈鲜活的跳动,嘴唇忍不住上扬:“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偷走你的这颗心。”
傅枭垂眸轻笑,抽油烟机突然嗡嗡作响,将他的下一句话尽数吸走,“……”
“傅枭,你刚刚说什么?”林念将开关关闭,回头看向黑眸闪烁的男人,有些奇怪。
“没什么,我们吃饭吧,一会儿要凉了。”男人一手端一盘,将饭菜摆在餐桌上。
林念坐在傅枭身侧,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有一种从心底蔓延出来喜上眉梢的满足。
“傅枭,这样的日子,真好。”
“嗯。”傅枭柔声应着,给她夹了些菜。
晚饭在林念的碎碎念与傅枭的耐心聆听下结束。
深夜静谧。
卧室内男人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身下人的锁骨上,潮汐般的热浪裹挟着滚烫的温度,直至深夜尽头。
事后,男人在她耳边说着那句被油烟机吸走的诱蛊:“念念,我这颗心,早就被你偷走了。”
渐渐地,男人虚揽着她沉沉睡去。
林念反手拉开床头小灯,直至昏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床头时,她才缓缓坐起半靠在床头,拿出枕头下那本封面是天蓝的,上面印着数朵粉色小花和两只嫩黄色的蝴蝶的笔记本,轻轻拨动着背后的密码锁。
昏暗中,“啪嗒”一声,锁开了。
纸张的翻动声轻轻响起,直至掀至空白的一页,她才停下,从一侧抽出中性笔,记录着自己的秘密。
【爸爸妈妈哥哥,我最近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傅枭把我照顾的很好,他很爱我,我也是。】
【只是,我还是不敢告诉他真相,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害怕。】
【六年了,我好像终于走进他的心里了,原本我应该开心的,可最近我却渐渐发现,越是被他毫无保留的爱着,我就越是恐慌,越是害怕。】
【我好害怕,他会像你们一样,被我亲手毁掉……】
前后不连贯,毫无逻辑,完完全全的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秘密,被林念轻轻掩藏在笔记本中。
她写完后,将笔记本落锁后掩藏,侧头看向面对着她的男人,俯身在他眉宇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睡不着?”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需要我哄哄你吗?”
林念在他怀里蹭了蹭,柔声道:“怎么醒了?”
“王子被公主亲吻后会苏醒,童话里不都这么写吗?”男人嗓音低柔,在黑夜中糅杂着温情,“不困吗?是我刚刚不够努力?”
林念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微微仰头,眼睫毛轻刷着他的下颌:“傅枭,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截然不同,你还会喜欢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很惊喜。”男人薄唇轻拂过她的额角,“但不论哪一个你,都是我的。”
男人在黑夜中轻笑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认真回复这个问题。
“从你见过我的不堪,抚平我的痛苦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你用爱意编织的网困住,心甘情愿成为你永远的囚徒,只有你能困住我,我也只为你心动和欢喜。”
“你曾经对我说过,我可以无限次向你确认你对我的爱意,那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
傅枭温热的大掌穿过带着女人独有馨香的发丝,抚在她的后脖颈处,安抚地摩挲着:“念念,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往后的每时每刻,我都爱你。”
林念怔愣片刻,脸上蔓着极淡而又缥缈的笑意,开着玩笑:“即使我是个杀人犯?”
“嗯。”傅枭收紧手臂,抚平她的不安,“你是杀人犯,那我就替你放火销尸灭迹,你是入室抢劫的盗贼,我就帮你开锁,你是无恶不作的歹徒,我就开车带你浪迹天涯。”
“这辈子,我只跟着你。”
“好。”
林念胸口闷闷地,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感动,又似被确定的欢喜。
“还睡不着?需要我身体力行地帮你再放松一下吗,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与你昼夜不停……”
“睡睡睡,我睡着了!”
林念听到这,忍不住回想到了那日在汤泉宫的疯狂,双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她着急忙慌地拉起薄被盖上,阖上双眸,紧挨着傅枭入睡。
“睡吧。”男人轻拍着她的脊背,直至身侧的妻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停手,调整了一下姿势,拥着她入眠。
翌日上午十点,傅天川打电话叫傅枭带着林念去老宅,说是傅琛病情突然恶化了。
林念对于那日在老宅时经历过的一切,还是心有余悸,本能地抗拒,但又被理智拉了回来。
毕竟,傅琛由她接手,就要由她结束。
这是属于她的责任。
两人来到老宅后,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傅天川一个人。
几个月未见,他的脊梁比之前更弯了,像是一颗步入寒冬即将腐朽的枯木,脸上皱纹纵深如同丘壑,即使是骤然蔓上的笑意,也无法抚平那丘壑中的阴影。
“爷爷。”傅枭牵着林念向傅天川问好,林念也随着叫了一声。
“来了。”傅天川开口,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尽悲凉,“走吧,傅琛在来楼上卧房。”
跟着傅天川上楼后,便听见傅琛懊恼的吼叫声,响彻整个走廊。
“傅琛,昨天晚上突然开始说胡话,那模样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说的话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还有自残倾向,我们发现时他手腕流血不止,还好发现的及时,否则……”
傅天川哽住,猛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来到卧室门口,林念从包里掏出两根黑色手工蜡烛,直接推门而入。
傅枭和傅天川则站在门外,静静看着。
屋内,只剩下一张床,地面上是一滴滴不成路径的干涸血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而又难闻的气味。
傅琛身着一袭黑衣,赤着脚站在床上,或作疯癫状双目赤红,或作痴情状泪流满脸,或作懊悔状羞愧难当。
“死吧,都死吧,哈哈哈哈!”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瑶瑶,瑶瑶,别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林念径直走向墙角,将蜡烛摆放好后,按下打火机点燃。
随即,她转身站在傅琛面前,明明是从下至上仰望他,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地俯视感。
“傅琛,醒醒,装疯卖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念嗓音清冷,宛若寒冬腊月的冰锥一般,直直刺入男人的脑门,让他所有的暴躁因子顷刻被冻结。
“你来了?”男人停下动作,双臂骤然垂落在身体两侧,一脸茫然。
“嗯。”林念席地而坐,“你见到苏瑶了?”
男人身体一阵紧绷,双腿瞬间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瘫坐在床上,他眼珠瞪大,眼珠顺着眼眶流了出来:“瑶瑶她恨我,恨我没保护好她,恨我娶了别人,我对不起她!”
“你见到她了?”林念直奔正题,并没有被他的思绪带偏,陷入情绪漩涡。
男人摇了摇头,悲恸道:“我去她居住过的地方寻找,那地方早就被旧村改造夷为平地了,什么线索也没有,但我知道她一直恨我,是我把她的人生毁了,都是因为我,她才会被……”
“所以你寻死觅活、装疯卖傻,是为了忏悔?”
男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开口解释:“我只是太爱她了,她没办法报复我,那我就替她报复我自己,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舒服一些,我的罪过才能减轻一点,过去那些不堪的记忆,我一刻也不敢忘记,我要用我的一辈子向她赎罪。”
林念停顿片刻,直捣黄龙,剖析开内在的问题关键。
“傅琛,你被困在过去时,她便要在你的记忆中重复遭受一次次羞辱和痛苦,这就是你所谓的赎罪吗?”
“你的忏悔,难道就是一次次在记忆中对她施暴吗?”
“傅琛,这不是爱,也不是赎罪,这是你亲手为她锻造的枷锁与牢笼。”
“是你让她在去世后,依旧被你困住一次次羞辱,现在附加给她痛苦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