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昆界之人踏入昆川界。若是处理最为寻常的事宜,所能停留的时日至多不过区区一日而已。
而且,每次从昆川界离开后,想要再度进入昆川界,竟需间隔十五日以上。
这仿若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横亘在前。
此刻,慕容元朔手中这一万灵石,似是一团炽火灼着他的心。
无奈,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半月之后,再将其送往煞栖之地。
这几日,慕容元朔一直专注于和韩家武技斗魁中参赛的子弟筹划备战事宜。
他在管事议事庭帐内闭门不出,韩家几位子弟围坐于案几旁,常以通宵达旦。
战术的布局与配合完全是根据弟子们的水平和赛场的性质进行编排。
慕容元朔时而站起身来,以指代剑,奋力地讲述着,很是卖力。
韩家弟子许久未曾全力参与武技斗魁,这一次经过全力筹划,心中燃起了对胜利的渴望和斗志。
漫长的半月之期来临,慕容元朔终于等到机会去昆川界的鬼煞渊送灵石。
然而,慕容元朔今日刚一迈出帐门,便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来者正是韩家家主派来的侍从,要求慕容元朔即刻前往家主府商议要事。
侍从神色冷峻,口吻完全不容置疑。
明日便是武技斗魁正式角逐的日子,慕容元朔深知眼下任何的波澜都可能关系到明日的赛场。
而那一万灵石关系着自己参赛的状态,同样至关重要。
他按捺下内心的焦急,跟随来人朝着韩家主府而去。
慕容元朔伫立在韩家府邸的前厅已过半日,直到日头高悬,却始终不见韩有德露面。
无人上茶,也无人接应,明显事有蹊跷。
慕容元朔眉头微蹙,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毕竟自己仅有这宝贵的一日时间去往昆川界,眼看就要化为泡影。
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前厅的安静。
慕容元朔循声望去,只见韩家家主韩有德一袭玄色锦袍,面容冷峻的步入堂上。
“慕元辰,等急了吧,听说此次武技斗魁,你一直在用心筹备。”韩有德凝重的问道。
眼前的韩有德剑眉高扬,与之前慕容元朔见到时的神色大有不同。
慕容元朔觉得这段只是套话。
只听韩有德继续问道:“人手够不够?”
“家主,前些日向您详述过此事,现下已经一切安排妥当,您是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听说你是为了夺魁而准备的?”
“家主,武技斗魁若能夺魁,对韩家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你费心了。不过你有多少把握保证夺魁的人是你?”
“我在消煞和在商铺上为韩家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慕容元朔不明韩有德的意图。
“据我所知,你还没有入境。消煞凭的只是运气罢了。”
韩有德身后出现一个人,面容狡黠,一袭蓝色锦袍加身,似笑非笑的一边说着话,一边迈入前厅。
在韩家,这只可能是韩有德的儿子韩锦宜。
“明日,一切行动皆听从锦宜调度。”韩有德目光威严地扫过慕容元朔,加重语气道:“锦宜此番刚从烽燧凯旋而归,深谙应变之道。你若还想保住参赛名额,只能照做,否则,后果自负。”
慕容元朔知道韩有德有个儿子,一直以来在烽燧之地历练,没想到在这个档口回了韩家。
难道这是要先确保自己儿子的胜出吗?
大昆国有四十九战阵,七十二烽燧,都由高级修士镇守,不仅守卫着大昆国,也维持着大昆国的稳定。
可若在烽燧之地镇守,荣誉备至,又何必回到韩家?
韩有德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韩锦宜的肩膀,沉声道:“锦宜,明日行事切不可莽撞逞能。”
韩锦宜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
慕容元朔听到韩有德这番不容置疑的安排,愣了一瞬。
既然无可辨别,慕容元朔只得转身,步伐略显沉重地向着家主府外走去。
“锦宜,若不是此人,我韩家商铺上的周转都难以维系,若没有那次抵押,你现在有可能就委曲求全的成为烽燧之地那些有钱人的跟班了。你能回来,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他。”
原来,庸昆界的烽燧之地掷金风气盛行,韩家拿不出足够的财力支撑,韩锦宜就会被沦为烽燧之地的奴隶。
“我就是看不上他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做人留三分。”韩有德眼神示意韩锦宜。
“爹,我在烽燧之地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那些昆川界派来的修士都将权利握在他们的手中,到我这什么都捞不到,真不该花那些冤枉钱。今后我会好好扶持韩家,守好咱们家里的基业。”
这一番话深得韩有德之心。
慕容元朔出了韩家府邸,他着实不理解韩家家主委屈求全的意图。
慕容元朔仰头望向天空,刺眼的阳光洒在脸上,心中却有驱不散的迷茫。
“若不是你,我韩锦宜才是韩家管事。”韩锦宜不知何时寻到的慕容元朔,拦在他前面的路上。
慕容元朔应声看去,正要回应。
掌心蓦地涌起一股热流,原来是蛰伏于掌心的煞气不受控制,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慕容元朔有些力不从心,额头汗珠微凝,怒目而视说道:“我自来了韩家,最先填的就是那些需要周转的账目。”
“填账目,那是我韩家的气运,你既对韩家有所求,必然要如此做。可你私藏了,家主忍得了,我却容不下不忠诚的狗。”
韩锦宜听到有关慕容元朔得了一万灵石的传言,心中始终愤然不悦。
“你想怎样?”
“交出管事身份,你就还有机会在武技斗魁赛场上露脸,若是你有什么办法,让昆川派来的使者相中了你,那么以后你就还有机会进入昆川。”韩锦宜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仁慈的人。
“这也是家主授意的?”
“家主管不了这些琐事,他老了。”韩锦宜果然漏出了欲壑难填的本相。
“你难道就不想自己夺魁一次?”慕容元朔试探道。
“哈哈,夺魁?夺魁的人选那些昆川的老东西早已有安排,我都不敢想,言尽于此,你不要给韩家招惹多余的事端。”
慕容元朔思考了一瞬,将那象征着管事身份的令牌扔了过去。
“还算识相,下去吧。”韩锦宜满意地摆了摆手。
慕容元朔回到管事庭帐内,时间不够去昆川界的鬼煞渊找老煞鬼解煞毒了。
“可恨的老煞鬼。”慕容元朔骂了一句。
煞毒在慕容元朔的经脉内乱窜着,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慕容元朔牙关紧咬,试图以自己仅有的灵气压制这股狂暴的力量。
慕容元朔太累了,他趴在帐内的案几上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那熟悉的场景再度浮现……
密不透光的山谷间,一个人影如鬼魅般穿梭,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剑刃划破苍空,发出尖锐的呼啸。
每一次挥剑、刺击、格挡,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要将这方天地都劈开。
那人的身影执着而坚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不知疲倦,仿若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
慕容元朔拼命想要看清舞剑那人的面容,却只觉双眼刺痛,眼前迷雾重重。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元朔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喘着粗气,眼神中还残留着梦中的疲惫与迷茫。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背,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营帐内的烛火依旧闪烁跳跃,光影在墙壁上舞动,张牙舞爪的肆虐着。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额头,那梦中的场景如阴魂不散的诅咒,仍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明日就是武技斗魁最后的较量,慕容元朔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这个眼前唯一决定命运的机会。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双拳紧握,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奔涌着。
如果明日赛场能够胜出,他便要长久的留在昆川界了,慕容元朔感到了一股淡淡的愁绪。
一旦留在昆川界,归期未有期,不知何时才能再踏上庸昆界的土地。
月色洒落在慕容元朔的肩头,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像被什么牵引着,向着慕容家的方向踽踽独行。
恍惚间,他已站在了慕容家的府邸前。
迈进那熟悉的大门,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转向母亲所在的偏院。
偏院的门半掩着,原来父亲今夜竟然回到了家中。
院子里,荷花的花瓣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慕容元朔深吸一口气,这熟悉的味道让他的眼眶瞬间湿润。
透过院门,看到母亲那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亭心,手中的酒壶摇摇欲坠。
远远的听到母亲的声音传来。“那时你明明可以不离开的!”
“阿英,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给你解释过太多次了。”父亲仍然极力的想要解释着。
“那便不用再解释了,你离开吧。”姒英心中早已放弃了希望。
“姒英。你知道这都是为了我们慕容家和姒家。”
“慕容家和姒家没有别人了吗?为什么他们不来承担?”
“总要有人承担,就是苦了你这么多年。”
“苦的是我们的孩子!他们本来都是那么的活泼开朗。”
在儿时,慕容家这般父母间冷漠疏离的场景早已经习以为常。
慕容元朔只感到胸口隐痛,实在不忍再看一眼,只得转身黯然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