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你所谓的真心,甚至还妄图相信过。”就着这么近的距离,我伸手毫不犹豫的掐住了他的脖颈,“左权御,你是知情人,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我真是要疯了。
掐住他的那一刻,我居然想再使一些力,想让他永远闭嘴。
左权御放轻了呼吸,喉咙上下滚动,缓缓把手放在我的腰间:“小郡主觉得呢?”
我们保持着这暧昧至极的姿势,连呼吸都逐渐纠缠,萌生几分燥热。
放在腰间的那只手滚烫,温度渗透衣带,如火般灼烧着我的皮肤。
“我猜不到。”我松开手推了他一把,却又被他牢牢按住。
左权御眼含温情:“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会心悦于你。”
“因为只有你…”他顿了顿,“只有你希望我活下去。”
“哈?”
“那场春猎,所有人都期待我死亡或因无关紧要的生命跌落神坛。”左权御腾出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只有你希望我活下去,长公主也好,小郡主也罢,陈溯月,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谁。”
“我当时只是怕沾染麻烦。”我别过脸,“你用不着多想。”
我当然知道那场春猎的意外是冲着他去的,对幕后主使而言,左权御死了更好,若是其余身份显赫之人死在了左权御主持的春猎中,照样能将他扯下太子之位。
可我确实是无意入局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暗含杀机的道路中,有一条是通向左权御的,我也不知道我会与左权御有今日的局面。
左权御轻叹一声:“我从未多想过,只是我这个人,一眼相中的东西若拿不到手会很难过。”
可我不是物品啊。
不。
也许在他们这些人看来,我与物品大抵没什么两样,所谓的身份,不就是价值吗?
万千思绪也不过一念之间,我眼眶微热,问道:“那你有真心喜欢我吗?”
“我……”
“你说实话,只要一句。”我追问,“我其实什么都不求,左权御,你说允我太子妃之位,允我安宁之处,那能允我你的真心吗?”
我们四目相对,静默片刻,他眼中的那谭春水仍是缓缓的,只是流露出几分无奈:“我很想告诉你可以——”
“但是说实话,没有。”他淡淡道,“小郡主到了如今境地还不明白吗?对于我们而言,真心才是最不要紧的东西。”
明明不应该问他——我早知道答案的。
我自嘲的笑笑,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对我而言,真心是最要紧的!”
左权御睁大眼睛,复而笑出了声,他笑的那样开心,离得近还能感受到他胸腔因为大笑而发出的颤动。
“你笑什么?!”
“我…哈哈哈哈……”左权御主动后退几步,隔开了与我的距离,“我原以为郡主很聪敏,没想到…郡主是我见过的,最有…童真的人。”
他笑够了,理了理衣襟,恢复了温文尔雅贵公子的模样,只是语气依旧犀利:“郡主啊,这份真心慕兄就有吗?真心能让你与慕兄在一起、能护你往后的安宁吗?”
我一时语塞,他扬起唇角,似胜利者的宣判:“看,所以我才说真心最不要紧。”
我形容不出如今的心情,悲伤?难过?愤怒?不,都不是。
混杂到最后,只有怜悯,明明是他高高在上的驳斥我,我却觉得他值得可怜。
人与人之间,若是没了真心,还剩下什么呢?
“我相信慕流夜。”
我脑海中闪过太多太多曾经,我相信他在初雪时递来的手;相信从他手中飞出的箭矢;相信夜空中升起的花灯;相信离别时的吻……相信我们之间一切的真实。
“也许真心不能让我们在一起,但只要存在过就好。”我对他柔柔一笑,“你不会懂的,左权御,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我这种人?”左权御问,“在郡主眼里,我是哪种人?”
“我不知道,也懒得琢磨,只不过你我二人,不是同一条道上的。”
如同当初在南岳的那场春雨中相似,烟雨朦胧,我们面对而立,距离亲昵,可心却相隔千里。
太遥远了,不论我们之间有过多少惊心动魄的经历,可摸不着的屏障始终存在。
“虽然我很想继续与郡主讨论这些…”左权御的目光越过我,“可是好像有人不乐意了。”
我第一反应是陆容行拐回来了,心中感动还没涌上来,转头却瞧见了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慕燕归。
我许久未见过他了,五哥走后,我听到了好多的事情,以至于根本不愿意去见他。
渐渐的我就不怎么与慕燕归往来,他也不再主动找我,这倒是近些时日第一次见他。
“眼看车队到了,贵宾却消失了,可是把我吓得不轻。”慕燕归老远就高声道,“没想到是在这儿荒郊野岭的吓唬我家小月儿,左权御,先前在南岳你拘着人不让走我不跟你计较,现如今这可是曼玄,你还要为难人吗?”
“怎么会,我不过是与小郡主聊聊而已。”左权御笑吟吟与我拉开距离,对着慕燕归遥遥拱手,“许久不见了,四殿下。”
慕燕归手中折扇一晃:“不如不见。”
“四哥。”我叫了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局促的捏起了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你也不怕太子殿下再拉着你聊天!”
我这才反应过来,飞快扫了左权御一眼,提着裙摆跑到了慕燕归的身后,他伸手微微挡了挡我,又对着左权御笑起来:“请回客栈吧,太子殿下?”
左权御颔首:“嗯,是该休息休息了。”
路过我身边时,左权御头也不回,只道:“下次再见面,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慕燕归道:“那还是不见面为好。”
剑拔弩张的气氛直到左权御走远才消散些,我拍拍心口舒了口气:“终于走了……”
“可不是,你再不回去陆容行要担心坏了。”慕燕归转头看我,一贯笑盈盈的表情不见了,他绷直嘴角,面露几分严肃,“你与陆容行,可是认真的?”
我心底燃起不满,盯着他的双眼,反问:“那你与连思澄,也是认真的?”
他一怔,表情放松下来:“你知道了啊。”
“能不知道吗!”我道,“五哥刚走没几天,你与连思澄私下幽会的事都传遍皇城了!你就那么喜欢她?甚至不愿意等五哥的丧事彻底办完?”
慕燕归道:“小月儿最近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与四哥疏远了。”
他话是这么说,可语气平平淡淡的,让人听了更加难受,我皱起眉头:“我知道连思澄并没与五哥成婚,你与她怎样都行,可……可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等到五哥丧期结束,等到皇城中针对连思澄的流言蜚语消失,等一等就那么难吗?
“那你怎么不等等小六?”慕燕归放低了声线,一句话便堵住了我的嘴。
他又道:“我与连思澄早就已两情相悦,若不是她被赐婚给了小五,我又何必……”
“…你们……”我咽了咽口水,顿时觉得荒谬起来。
慕燕归同连思澄早已两情相悦?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我们之前整日厮混着玩,他在花楼进进出出到处鬼混,什么时候与连思澄有的联系?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慕燕归撇嘴:“你当然不知道,小月儿,因为你根本不曾留意身边的东西。”
他伸手在我眼皮上点了点:“从前你的目光只看着温泽皖,后来又只盯着小六,你从来不往旁的地方看,所以你才什么都不知道。”
他给我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像是即将腐烂的花朵,慢慢从艳丽中散发出难掩的味道。
可他又好似没变,短短几月,一个人是不可能有太多改变的——大约是我多想了。
“小月儿。”慕燕归继续道,“回去吧。”
我闭了眼,咽下满腹的话语,点了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