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景圭珩是在下午碰上左珏的,他问了左珏名字的事情。
左珏没有任何阴霾的笑道:“我父亲姓邹,母亲姓左。我初三的时候他们离婚了,高中时我就跟着我母亲姓了。”
这整得景圭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不是会安慰人的人,就像他安慰来月经的谭晓晓时只会说多喝热水。
左珏倒是看出景圭珩的不自在,他说:“那个时候年纪小,长大了才明白,父母强行组合在一起的家庭,还不如分开来得自在。而且就算分开了,他们依旧很爱我。”
“那就好。”景圭珩干巴巴憋出三个字。
左珏被景圭珩的反应逗得笑出声:“你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没等景圭珩询问,左珏自己说出来:“你那个时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很酷,酷到我很想认识你,成为你的朋友但是又不敢。说来也很好笑,那个时候的我甚至幻想你突然来到我前面然后对其他人说,这是我朋友。”
他的状态十分轻松。
“有吗?”景圭珩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是脚趾扣地的尴尬感。虽然他初中的时候确实过得很肆意张扬,但是他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很好接触的好学生。
他很佩服左珏怎么将这样让人羞耻的话说出口的。
可能这就是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的状态吧。
要不是左珏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两人还能继续聊下去。
“光听他的话有种炫耀他现在过得比你好的感觉。”高占从墙角窜出来,他老早就想吐槽了。
高褚对此没有评论,他对景圭珩说:“没有问题,初三时确实父母离异,他改姓左,后来他母亲带着他再婚,第二任丈夫就是他的大学导师。”
“一个过去不可及的人,现在在自己的画展当安保;一个是天才画家的名人,一个安保局普通员工。啧啧,他肯定在内心暗爽。当时风云如何,出了社会还不是牛马打工人。”
景圭珩原本的尴尬又再次升起,但也明白高占现在的状态,谁不是从愤世嫉俗、自我中心、自尊心强的年纪过来的呢。
“万一别人真就没有别的意思呢。”
见高占还有话要说,景圭珩连忙接着说:“而且,高组也不是普通的岗位。”
“那肯定。”高占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可骄傲了。
这才算是顺毛了。
晚上回到家,黑猫再次热情迎接景圭珩,景圭珩走哪儿它也跟着往哪儿走,还用头碰景圭珩,尾巴缠绕景圭珩的腿。
“等这次的任务结束了,我就带你出门。”景圭珩给黑猫作保证。
猫只是一味的蹭蹭蹭。
上午高占没有来,景圭珩将手中包子递给高褚:“我没记错的话,他昨天说的是下午有课。”
“你没记错,高冷和枕组的一起去看现场了,高队让小占跟他一起。”
“那我给他发信息让他来拿早餐。”说完他接着问,“是什么现场?”
“昨晚上又发生了自杀献祭。”说话间高褚已经啃完一个包子,喝口豆浆,接着说,“前天别的组负责的区域也发生了一样的案子。”
高褚停顿,叹了口气:“我怀疑这几天就该轮到我们区域了。”
“这是挑衅。”景圭珩皱眉。
“可是人家有那样的本事。”高褚点评,“有能力的老鼠才最难缠。”
“这样看我们第一次遇到的就不是巧合了。”景圭珩笃定,高褚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反驳。
“巧不巧合的和我们关系也不大。不要让我加班就行。”
景圭珩与高褚又说起了高褚孩子学习的事情,高占也小跑着过来拿早餐,顺便说:“高队说,如果我们的区域有情况就让高冷和你一起。要不是我下午和晚上都有,就是我和你了。”
景圭珩想,反正他是逃不掉的,怎么都有他。
高褚一副能者多劳的模样。
就在他以为白天无事发生,快下班的时候,景圭珩的手机响了。
他现在是真的很怕手机突然响。不用想肯定是突然而来的任务。
果然献祭自杀缺内脏的案子临到了他们组头上。
至少是参与其中,不至于拿不到相关线索。景圭珩安慰自己。
“祝你好运。”高褚对景圭珩挥手。
这是景圭珩第二次进入这样血腥的现场,和第一次一样,满地的血液,缺少内脏的被“炮制”过的“烤全羊”以及空气中夹杂的檀木香。
景圭珩仔细观察,这次藏在洗手间镜子后被供奉的牌位上没有“他”的名字,反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他指给高冷看,高冷手打开怀表后盯着图案看了一会儿说:“和另外的死者所供奉的图案一样。”
“和四医院有关的那个死者家中的图案不一样。”景圭珩提醒。
整个房间是干净整洁的,没有多余的东西,死者是位中年女性,看香炉中的香灰积累,似乎信奉星期教很多年了。独居没有其他亲人,或者说亲人都已经离开她了,厨房并没有做饭炒菜的痕迹,冰箱也没有剩饭剩菜,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家中开火了,垃圾袋里也没有外卖盒子,除了几团卫生纸外垃圾桶内没有其他垃圾。
“怎么了?”景圭珩注意到高冷动作的停顿和脸上的疑惑。
“她是自愿的,房间内都被好好的整理过。但是我早上看到的现场明显献祭的主动性不如这个。”高冷将现场与回忆中的另外现场作对比。
景圭珩也不明白,他四处看看,随便问:“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吗?”
“上午看到那个死者是男性,这个是女性。”
这说了等于没说。
高冷想不明白,但线索太少了,最近这类死亡方式的死者不少,不同的地方肯定会更多。
毕竟献祭的差异性是很大的,除了死亡方式,其他的地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也有可能。
人要寻找死亡,奉献自己,可能就只要一个念头。
所以人很难懂,也千奇百怪。
这类案件一般都没有凶手,或者说唆使他们自杀献祭的人是凶手,但太难了,也无法确定准确的人。
这类事件现场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线索,他们过来也只是因为现场存在侵蚀,拍摄下来的照片存在侵蚀,保护普通人不受到那些被动侵蚀,需要他们处理现场,并形成档案,留作以后的参考资料。
景圭珩和高冷处理掉现场的侵蚀后才退出房间。
高冷:“明天我带着枕组的人过来看看,他们的区域已经死不止两个了,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景圭珩无所谓,这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高队怎么说就怎么做。
但他并不报希望。
景圭珩约高冷一起吃饭,不过高冷以家里有留饭拒绝了,景圭珩自己在路边买了份炒饭带回家。
有家人就是好。
景圭珩开门时,整个房间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人气导致冷飕飕的,外面的冷风好歹还带着几分暖意,而屋里的冷就是纯粹的冷冷冰冰的寒冷,注意到黑暗中一双荧光眼眸,景圭珩手搭在猫头上:“还好还有只黑猫等着我。”
黑猫站在鞋柜上任景圭珩在它的头顶揉来揉去,并出发喵呜的声音。
景圭珩打开灯,日常给黑猫换水、换猫粮。
他低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亲近还是亲近,可这次怎么没有那股子黏糊劲儿了?
景圭珩品出几分不对来。
回忆之前黑猫的表现,景圭珩认为今天的黑猫才是正常表现,前两天的黏糊劲儿明显不对,之前他以为是没有带着黑猫出门将猫关在家里一整天,猫想他,现在一想,哪里是想他,分明是在想他身上沾染的味道。
四医院事件中黑猫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看见他后也不曾显示出亲近的姿态。
这也是他在事件结束后依旧选择将黑猫带回家的原因。
有人盯着他,可是他不知道是谁,但有猫在,他怎么也能等到那个人,并且精准的确定那个人。
风险很大,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何况那个暗处的人知道些什么却一直帮他隐藏秘密,他猜不到对方的想法和目的,但不妨碍他推测,那人暂时不想让他的秘密被人知道。
这几天的差别就在画展了,那人在展厅出现过,而且与他接触过。
景圭珩遵从直觉,本能选择了那位天才画家左珏。
会是他吗?景圭珩反复开合怀表,如果确定,他是举报他还是举报他?
如果不确定,他可能还是要举报他。
这件事情只能快,迟则生变。
景圭珩想,明天,明天不管能不能确定下来,最好就将这人举报了。
景圭珩眼里冷冷地,星期教的定时炸弹,不能留。
“昨天怎么样?”高褚看着景圭珩的状态不太好,似乎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你今天晚上还要值班呢。”
“昨晚九点多钟才到家。”景圭珩打了个呵欠,“不过昨晚晚上没睡好。”
“也是,听说画面格外血腥。”
“倒不是这个,毕竟不是第一次见了,是黑猫怪我一直没和它玩,晚上逗了它好久。”景圭珩感觉眼睛睁不开,都眯眯眼了,“不行,我中午得回去补一下。”
“高占下午来。”高褚没怎么多想就应下来,他们的工作时间自由不是说说而已,“中午的日常巡逻我替你好了。”
景圭珩诧异:“这怎么好意思。”
高褚摆手,表示都是同事大家互帮互助,以后他帮他晚上值夜班就行。
景圭珩心领神会,并同意了交易。
上午进场的画并不多,三幅而已,不过却不是云罗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的画。
三幅中有两幅是老师的画,一幅是左珏最近的新作,因为符合这边展厅的风格所以放这边,也算是三个厅的镇厅之画。
三幅画也都没有什么问题。
景圭珩数了下墙上预留放置画框的空间,北边的三个展厅大概已经放置完毕了。
在上午结束前,左珏专程过来,感谢了工作人员的工作,然后又安排了接下来的画的放置地点。
“我以为就结束了。”景圭珩小声对高褚说。
“你想太多。时间只会紧张不会充裕。”
景圭珩回忆以前的工作状态,对高褚的话表示高度赞同。
“不过我看不少展厅里的数量已经够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艺术家还有微调的毛病。”
景圭珩好奇,他打交道的艺术家不多:“啊,褚哥知道点什么?”
“你嫂子,在家里挂壁画都要调来调去,已经上墙了,觉得和墙的颜色不搭,一会儿又觉得挂高了,不好欣赏,一会儿觉得挂低了,空间分布不协调。普通人都这样,我想艺术家肯定也会。”
景圭珩朝高褚竖起大拇指,既是对他观点的认同也是点赞他为家庭做的一切。
看了看时间,景圭珩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左手上走动。
高褚比划OK。
景圭珩开溜,走之前他看了眼正和工人说话的左珏,离开。
活动中心距离景圭珩的家有些距离,这几天他都是扫辆电动车或者公交车过来。
景圭珩从活动中心走过广场,正好来了一辆顺路的公交车,他快跑上公交车。
坐在后座上,他朝车窗外看,侵蚀异化后的视觉让他轻易看清远处事物。
左珏从活动中心走出,目光与他对视,而后露出微笑。
他真的看的是自己?景圭珩否认。他昨天才决定今天要想办法举报左珏来着,今天他似乎察觉到什么。
景圭珩内心生出紧迫感。
公交车走走停停,景圭珩闭目,脑子里想的很多,不断复盘从四医院事件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以及收到的信息。
“古意街到了……”
听到公交车上声音的播报,景圭珩下车。
下车后站在路口的景圭珩停下脚步,左珏站在古意街的第一个店铺门口,等待着景圭珩,他慢慢走近。
“可以聊聊吗?”
景圭珩双手插兜,一手怀表一手手机。
左珏神态崇敬:“你是我的神明,而我是神明最忠实的仆人。”
景圭珩盯着他,手中怀表和手机都松开,平静颔首,跟在左珏身后,他开口陈述:“四医院时,你想让我死。”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