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知满以为可以借着送U盘的机会再见景迟一面,不想对方却丢给他一个地址,让他直接邮寄过去,并客气表示可寄到付。他懊恼不已,只恨自己没有抢先说出要立刻送去这话,转头对着时厌便是唉声叹气。
听他说了原委,时厌道:“这很正常,她一向比较拎得清,不喜欢麻烦别人。”
许平知不以为然:“有吗?我看她麻烦你倒是挺熟练的啊?”
时厌一怔,“是吗。”
“唉,说到底还是不够熟,我又不能上来就说我喜欢你,我要追你是吧?“许平知说着,忽然双手握拳,目中炯炯生光,镇声道:”革命之路道阻且长,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是为了让我看到明日的太阳!平知啊,你要继续努力!Yes!”
“神经……”
坐上动车的那一刻,景迟戴上耳机,疲惫地闭上双眼,只觉这几日的经历实在奇妙又混沌,令她心潮起伏,难以尽述。思维活跃地不行,可身体却是深深的疲累,本来出差就是磨人的事,何况昨晚还熬到凌晨一点。
S市到W市并不远,半小时车程,想着浅眠片刻,耳机里忽然响起来电的声音。她眼也不睁便按了接听。“喂,哪位。”
电话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倏地睁开了眼睛,甫放松下去的情绪也再次绷起。“阿姨,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迟迟啊,明天是你二舅舅生日,你好回来一趟的呀。”关巧玲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你二舅妈经常夸你聪明能干,家里几个孩子就数你出息,工作嘛也最体面,你……”
“阿姨,我现在在外地出差,恐怕不能赶回去了。”景迟语声清凌,面上却并无笑意,说着便打开微信给关巧玲转了一千。“我把红包转给你了,阿姨你查收下,代我向舅舅说声生日快乐呀。”
“哎,你这孩子,转红包做什么。没空就没空嘛,都知道你忙。”关巧玲嘴上客气着,红包却是秒收。
关巧玲,她的后母,对她的态度自从她工作之后就是二字可概括彻底——要钱。大到旧屋翻新,小到亲戚生辰,各种理由、明的暗的,委婉的直接的轮番上阵。为了不让父亲为难,她几乎从不争辩,事事妥协。回顾从前,父亲耳根软,家中财政向来把持在后母手中,自己自上大学后就勤工俭学几乎没问家里要过一分生活费,可饶是如此,但凡回家仍是时时感受关巧玲关于家中开销紧张,钱粮不足的怨气。这气是撒给谁看的她又怎会不懂?毕竟与她相较,同父异母的妹妹景遇吃穿用度从不落于人后,读书以来更是一天工都没有打过。而每当此刻父亲便会适时地隐身,只在她离家赴校前悄悄给她塞一些零钱,目中闪动的为难与可怜令她心中发笑。可她无法苛责父亲,虽然他让自己在失衡的亲情中长大,可到底也没有当真抛弃她,他仍是将她供养长大,直到她有了能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能力。
时时告诫自己,亲人是无法选择的,诛心只会让自己的人生陷入谷底。
又寒暄两句,这才挂了电话。打发掉了关巧玲,景迟也失了睡意,索性翻起手机来。看到柯聿的消息时,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最后一次聊天还是在三天前,柯聿问她考虑得如何,要不要辞职去他所在的城市。当时她选择了沉默,可刚刚那通电话却让她有了些许的动摇。B市,离家一千多公里之遥,考虑到父亲渐渐老去,她本不愿去那么远的城市工作,但或者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呢?
当然,之所以选择沉默也有另外的原因,自从当初在一场峰会上偶遇之后,柯聿对她的追求便如狂风过境,三不五时卷起一场风浪,扰乱她的生活与秩序。她并非十几岁的少女,加上曾有过的初恋经历,对于宝马香车公子多情的戏码早已祛魅,柯聿的家世在她这里并非加分项而是待评估的风险项,尤其是他初次约会便表示要动用家中人脉让她进入B市最大的电视台工作,理所当然地要自己接受他所有安排,这一系列操作更是让她感到心悸。若是去B市发展的代价是必须承了他这样的情,她宁愿再磋磨几年,靠自己的能力跳上更好的平台。
摇摇头,想太远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赶回社里将手上的采访稿和主编敲定发刊,然后提醒他记得兑现奖金翻倍的承诺。
转眼间已是一周过去。
时厌的微信好友不多,除了亲戚同事,便只有几个狼人杀小群和夜爬小群比较活跃。她也很少在群里闲聊,只在不忙的时候偶尔参与一些线下活动。
这日她休假,躺在家中百无聊赖翻着手机,看着各个群里一堆披着马甲的人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扯天扯地。兄长时赟忽然给她发来消息:下午回来一趟。
时厌不想回复,假装没看到。
时赟又发来一段语音:晚上有个招待酒会,老爷子发话了,让你也去,带你认认人。
时厌一字一字敲着屏幕,又一字一字删除,须臾,仿佛自暴自弃般丢开手机,拽被子蒙住头。电话很快响了,她愤怒地扯开被子,抓起手机精准按了接听:“不去!”
时赟好脾气地笑着:“怎么了,最近是又有什么大案子呀,让我们囡囡这么火爆?”
时厌很是抗拒:“你明知道我既不喜欢也不擅长这些。”
时赟劝慰道:“走个过场也好,再说外公也是为你着想,你还真想干一辈子小警察啊?”
“警察怎么了?我自己愿意不就好了。”时厌不以为然。
时赟道:“外公年纪大了,你当哄哄他。”
眼见时厌没再说什么,时赟心知她已经动摇,笑道:“现在还早,你睡一会,下午我去接你。”
话说到这,时厌也知自己是逃不掉了,只得认命:“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
“也好,那衣服晚点我叫老钟给你送去。”时赟又交代几句,不外乎养足精神,注意仪表,外公不喜欢你穿得像要上战场一样等等等等,老生常谈。时厌直呼烦人,他这才挂了电话。
一想到晚上要面对的场景时厌便头疼不已,可凡事都有代价,她清楚地知道不去的后果,老爷子生气了派人来把她绑回去可不是说笑。两害相较取其轻,大不了之后就给时赟当个挂件,全程吃吃喝喝混一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