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研学的地点在榕城周边的岚顶镇。岚顶镇距榕城市区大概两百公里,镇中的岚顶山小有名气,一直以来都是避暑的好去处。
虽说当下天气并不炎热,但现在前往岚顶山,恰好能赶上大面积采茶的时候 。
清晨的薄雾刚刚散尽,在校门口集合完毕后,各班按照顺序乘坐校车,一同前往岚顶镇。
江舟等在大巴车旁,时不时瞥向教学楼的方向。林烬淮被物理老师叫走已经快十分钟了,还不见他回来。
“小江!”向庭禹从车窗探出头,”你再不来要坐小王旁边了!”
听到声音的小王回头瞪他一眼,怒道:“坐我旁边怎么啦!”
江舟只好先上车。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在向庭禹和沈砚之后面。
“小江你怎么一个人?”向庭禹转过头来问。
江舟淡淡道:“半个人会吓死你。”
向庭禹翻了个白眼:“我是问林……”
“队长!”
话没说完,一个男生蹦上台阶,看见江舟后兴冲冲地朝这边走来,指了指江舟他身边的位置:“这里有人吗?”
向庭禹用口型无声道:“这谁?”
江舟抬头,见是击剑队的学弟。
“有……”
“队长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学弟一屁股坐下。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位置没人,刚才似乎只是顺嘴一问。
江舟扶额:“为什么?”
“我们那超载了,你们班有空位,老师就分了几个人来这辆车。”学弟轻撞了下他肩膀,“刚好有我,这不就巧了嘛!”
“是了,真巧。”江舟随口道,转头望向窗外搜寻林烬淮的身影。
学弟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这时也不好让他换个位置。江舟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想着林烬淮一会儿坐哪儿。
车门口传来小王的声音:“物理老师都跟你交代清楚了?”
“嗯。”
江舟闻声抬眸望去,正好和刚上车林烬淮对上视线。
林烬淮扬起笑容,目光先是落在江舟脸上。转眼扫到坐在一旁和他凑得极近的男生,含笑的眉眼瞬间冷下来。
林烬淮单肩背着包,迈开长腿朝这边走来。穿过狭窄的过道,他在男生身边站定,抬手将书包放上行李架。
那男生浑然不觉,还从兜里翻出晕车贴递给江舟,满脸热忱:“队长,这个给你。”
林烬淮眉梢一挑,将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笑看向江舟:“我怎么不知道江舟晕车?”
江舟的视线从林烬淮上车就一直跟随着他,听到这话,无声勾起嘴角。
男生顿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扭过头。
“同学。”林烬淮垂眸,脸上挂着礼貌又疏离的笑,“麻烦让让,这是我的位置。”
男生莫名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反驳:“我先来的,这怎么就成你的位置了?”
林烬淮也不恼,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似笑非笑。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男生感觉脊背发凉,却仍是倔强地坐着未动。
“抱歉啊小周。”江舟适时开口,语气状似无奈,“但这确实是他的位置。”
学弟只得悻悻站起身,不情愿地往前排去了。
林烬淮满意地坐下,修长双腿在狭窄的座位间显得有些局促,只好和江舟紧贴着。
“那是谁啊,看起来你们很熟?”他随口问道。
“击剑队的学弟。”江舟微微探身,扯过安全带替他扣上,“物理老师找你说什么?”
“有个竞赛,她推荐我去。”
锁扣“咔嗒”轻响,江舟眼睛亮起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腕:“那很好啊!”
林烬淮靠在座椅上,没接他的话,转而轻声道:“击剑队的人好像都很喜欢你。”
九点半,大巴准时发车,发动的机轰鸣声响起。
江舟没听清:“你说什么?”
林烬淮噙着笑:“没什么。”
车途过半,高速路上的景色单调重复,向庭禹实在有些坐不住。他转向后座,忍不住开口:“我们来玩游戏吧!”
江舟和林烬淮正戴着同一副耳机看电影。听到向庭禹的提议,两人同时抬眸看他一眼,又同时把视线移回屏幕,异口同声道:“不玩。”
“你们怎么这样!”向庭禹对此感到很受伤。
转眼瞥到睡得正香的沈砚之,他灵光一闪,伸手把人摇醒了。
沈砚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睡意还未完全消失,满脸茫然。向庭禹指着他对后排两人道:“沈砚之都特意起来了,你俩不玩是不是不够意思?”
江舟和林烬淮沉默。
清醒过来的沈砚之:“傻*。”
坐在过道左边的余思文倒是来了兴致:“玩什么游戏?”
她旁边的同学也探出头。
向庭禹高深莫测地一笑,竖起一根手指:“确认过眼神。”
几人眼神疑惑。
江舟挑眉,狐疑地开口:“你是对的人?”
“没错!”向庭禹打了个响指,“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取一个名字,全体低头,主持人喊抬头时看向一人,对上眼神的两人需喊出对方的名字,喊得慢或者喊错的淘汰。”
沈砚之:“无聊。”
向庭禹无视他,欢快地拍了下手:“我先来当主持人!你们快想想自己的名字,最多七个字!”
第一回合开始。
所有人都低下头,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和车辆行驶的声音。
江舟在心里默念其他人的名字。
“抬头!”向庭禹扯着嗓子,一声令下。
江舟直直抬起头,不偏不倚,和余思文的视线撞上。
林烬淮侧头看着他,抿了抿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余思文语速极快,连珠炮似的:“郎念娘来娘恋……”
江舟比她更快:“我不是人我是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人瞬间爆笑。
余思文噗嗤出声:“知道了知道了!”
向庭禹更是笑得直拍大腿:“可以啊小江,这语速绝了!”
江舟得意哼哼两声。
第二回合。
沈砚之刚张口发出一个音节。
江舟已经脱口而出:“榴莲撵刘奶奶!”
第三回合,江舟没和任何人对上视线,古玟月因为喊错名字被淘汰。
此时场上只剩下三个人:江舟、林烬淮,和班上的体育委员。
“究竟谁才是最后的冠军?让我们拭目以待!”向庭禹掷地有声,把矿泉水瓶敲得咚咚作响。
三人同时垂下头。
向庭禹眼睛在三人身上打转,故意迟迟不开口。
江舟等得不耐,踢了踢前座椅背:“向庭禹你在干嘛,赶紧的。”
“你是主持人我是主持人?”向庭禹抬手敲了下他脑袋,“给我等着!”
“喂!”江舟吃痛,捂住脑袋。
就在这时,“抬头!”
江舟下意识往身旁看去,熟悉的轮廓进入余光。却不知为何,在即将对视线的刹那,他强行把目光转到对面。
愣了一瞬后,他和体委同时喊出对方名字。
向庭禹摸了摸下巴:“今晚是平安夜。”
江舟:“你串台了。”
游戏继续,这一次仍是江舟和体委对上视线。体委稍慢了半拍,淘汰出局。
“深藏不露啊小江。”向庭禹啧啧,有些意外。
江舟哼哼两声。
再次低下头,江舟却有些心慌。
林烬淮从未和别人对上过视线,因为他每一次都看向自己。江舟从未将目光移向他,却始终在余光里感受到来自他的灼热注视。
这是他的策略吗?江舟想。
这样做其实很有效,只要江舟永远不看向他,他永远都不会输。就算有可能和江舟对上视线,他也可以只记住江舟一人的名字。
紧张氛围在空气里发酵,江舟攥紧衣角,默念林烬淮的名字。
向庭禹猛地一拍纸筒:“抬头!”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舟呼吸一滞。
林烬淮直直望过来,神色认真得不像是在玩游戏。他没有像往常看向江舟那样,眼里总带着深深浅浅的笑意。眼底多了些许复杂情绪,无声无息地缠绕攀附上江舟。
但他的瞳孔中仍然只有一人,窗外飞速掠过的绿影成了混沌又澄澈的背景板,衬得那人宁静又动听,却忽近忽远。
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呼吸变得绵长,从无败绩的江舟忘了开口喊出对方的名字。林烬淮长长的眼睫一眨一眨,他只听见了自己胸腔中震耳欲聋砰砰心跳声。
“咳咳咳。”向庭禹握拳咳了两声。
江舟感受到脉搏连着心跳的余震,垂下了视线。他以为那是紧张。
“郎念娘来娘恋郎。”林烬淮缓缓开口。
“第一轮,林烬淮胜!”向庭禹高声道。
江舟松了口气。
刚才漫长的对视,在他人看来不过短短几秒。
林烬淮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江舟,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