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感？我……”

话说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雍乾雨没想到官衍会问这个，这问题来的莫名其妙，让他一时半会儿根本给不出答案。

亮着的手机屏幕显示已经是第二节课的时间，背景图是课程表，雍乾雨随意扫了一眼，这节没课，倒是下午还有一节，完了这周就没课了——期末周一向如此，零零落落几节课，基本等同于放了个两周的小长假。

“没事。走吧。”随口把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官衍起身，随意把黑色书包搭在了肩上，手一伸把雍乾雨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出了教学楼，立在阴影里。

十点过，吃午饭未免太早，雍乾雨也没有学西方人吃早午饭的习惯，手指勾在官衍的书包背带上，回复了几条消息，把手机一收，打了个弯儿，“干啥去呢这会儿，和陈哥说今下午才去见那家伙。”

冬日的太阳最是舒服，懒懒洋洋撒在路上，两个人悠悠晃过，顺着风的轨迹，叶子的足迹缓缓向前，“去湖边坐坐吗？”

既然没什么事儿干，也不想复习一周之后就得奔赴战场的科目，跟着前面这人的脚步就到了学校里某个不知名的小湖旁边。

有时候上晚自习路过这里，每个凳子上都长了两个人，跟鬼似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抗冻，反正他只想赶紧回寝室钻回被窝玩儿手机。

“哟嚯，头一次知道咱们学校还有天鹅？”两人随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雍乾雨微微伸长了脖子，十分惊奇地瞅着两只翩然而至的黑天鹅。

“它们不冷吗？”戳了戳旁边的官衍，雍乾雨的接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晚上住哪儿啊？我记得咱们大四川没什么天鹅存活吧，从哪儿来的……”

一张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官衍只是笑笑，捏着雍乾雨的手让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水里比岸上暖和，不会冷的，晚上就住在那边的草丛里，从隔壁学校飞过来的。”

“哟，”树下坐着还有点凉，雍乾雨裹了裹外套，“那看来我们学校风水养人啊。”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天，话题拐了个九曲十八弯，最后跑到了简曦这位新认识的女警官身上。

“曦姐也是‘窥探者’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只是单纯这么觉得，感觉你和曦姐挺熟的。”雍乾雨撇了撇嘴，继续说着，“感觉是老熟人。”

“认识不久，没你想的那么熟。不过她确实是。”

“哦～”听到肯定的答复，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雍乾雨还挺得意的。时间在闲聊中过的飞快，附近的教学楼有不少的学生已经迈步进了食堂。

雍乾雨摸了摸肚子，好巧不巧响了一声，高调宣示着自己的存在，随后旁边坐着的人站起身来，手一伸又把这人拉了起来。

“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窥探者’在内心世界里都拥有一种能力吗？”两人挤在去往食堂的人群里，周围人声环绕，也不怕被人听见他们谈论的内容。

“嗯哼，咋了？”

人潮汹涌前行，五颜六色的洪流横冲直撞，遇到几个路口又自行分成几股细流，奔腾向前，设置好程序似的，纷纷扬扬进了食堂。

无聊的预制饭，吃了一学期雍乾雨都懒得吐槽。还有浪费钱的水课，还得考试，幸好是这学期最后一次。

再多他就能以极其美好的精神状态创飞全世界。

低头度又过了一节无聊至极的课程，背着书包直直去了学校大门口同官衍汇合，搭了辆出租车，到了白浦家所在的小区。

门开着，一如内心世界里的场景——只是客厅里多了几个人。陈望津、简曦以及白浦妈妈都在，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小声交流着什么。

“来了？”白浦的妈妈起身，招呼着两人坐下，眼底里满是疲惫，似乎几天之内耗尽了力气，老了好几岁。

“那小子前几天一直躲在自己房间不肯出来，今早上突然打开门说他做了一个梦，但也没说是什么梦，就说让你们俩来，又跑回房间里了，门也锁着，不然我进去。”

“真是麻烦你们了，这孩子……”

雍乾雨与官衍对视一眼，还是前者开了口：“阿姨您别这样说，他……我们毕竟是同一个学校的嘛，帮他是应该的。”

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儿，本来是想说“朋友”俩字的，但奈何实在是不想欺骗自己，略作停顿，强行改变了说辞。

“诶，白浦，在吗？”有气无力敲了两下门，雍乾雨也没指望着这家伙会来开门，象征性敲了两下门就压下了门把手，却直直闯了进去。

嗯？门没锁？

厚重的窗帘被拉上，透着布料本身的颜色，如同闯进黑暗的深渊，凝视就会被吸入深渊巨口。

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睛，只见房间里一地的DIY小物件和破碎的镜子碎片如出一辙，让雍乾雨无从下脚的同时也不得感慨自己这能力就跟多了双安在别处的眼睛似的——既能看到当下另一个地方发生的事情，也能回望过去窥探回忆。

手指摸上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

灯亮了。

蜷缩在床上的人也穿着和在梦中梦世界里一样的装束，背弓着，伴随着轻微的颤栗，似乎是做了噩梦的样子。可偏偏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像是按下了启动开关，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雍乾雨身旁：

“带我回医院！我愿意接受治疗！快带我回医院！你们对我干什么都可以！”

右手向着雍乾雨冲去，估计是想握住他肩膀，但奈何被另一双手拦在了空中，配合着翠色眸子中的冰冷，让这家伙愣了一秒。

白浦一把甩开官衍的手，跌落在床边，没有任何征兆的，眼泪就从眼睛里滑落了下来，嘴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带我回去，带我回去……”

脆弱又可怜，以至于雍乾雨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ooc了？

这场还未开始的闹剧的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白浦被五个人打包送去了医院。站在走廊里，雍乾雨摸摸下巴，觉得一天往医院跑的这种生活似乎有点熟悉，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

透过门上的窗，雍乾雨能看到坐在床上呆若木头人的白浦，眉毛一皱似乎幻视了另一个场面——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坐在床上，不过身边还有个人。

是官衍。

“诶，我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来医院。”旁边杵着个“人工智能”，哪里忘了点哪里，不用白不用。雍乾雨转过身迎上官衍的目光，抬了抬下巴。

“你爸是医生，你不常来才不正常。”

“不是，我就是像感觉像最近这种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的生活我小时候老是有来着……”雍乾雨许久没被这人怼还有点不习惯，直接忽视了质疑，继续阐述自己的问题。

“嗯。你常来，老住院，每次我都陪着你。想起什么了？”

“嗯。但只是不连贯的碎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住院，感觉小时候的自己也不是那种身体很差的人吧。没头没尾，只能在眼前幻想过去的场景，一闪而过，捉摸不透。

官千俞站在病房里，旁边还立着个护士，一边问话一边记录着什么。白浦呆着，时不时点点头，像被抽了精气神儿似的，整个人恹恹的。

当病房里只剩下白浦一人时，雍乾雨是想进去问问他的。手握上门把手时，却又缩了回来。

他不知道怎么问这人。因为即便知道了他的情结是什么，可“水仙”是他不曾深入的领域。

一个母胎单身十八年的人，理所当然对“爱”这个字眼知之甚少，也就不知道怎么推进主线任务了。

“你俩回去吧，”伴随着脚步声，走廊另一端迎来了简曦的身影，“这小子叫你们来，又没什么大事儿，辛苦你们了。”

雍乾雨撇了撇嘴——他早就想吐槽了。既然简曦都这么说了，他轻轻拍了拍官衍的手臂，对简曦说了声拜拜，就向着电梯方向走去。

翠绿色眸子的主人愣了一秒，也随着前面的身影走了去。

简曦静静立在了走廊里，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眼眸里满是疲倦。

似乎想起什么，脚步沉稳地折身进了楼梯间，尽头处闪出两个人影来：

“小衍又和小雨在一起了？”裴青寂的声音里带着笑，身穿的黑色大衣被风吹起，半框眼镜闪着反光。

“不像。”官千俞轻而易举下了定论，手搭了裴青寂身上，淡色眸子里也是笑，“他俩要是谈恋爱了，我会看不出来？”

“行吧。”裴青寂无奈耸了耸肩，同身边人一起靠在了走廊旁，一旁表示楼梯间，“刚新来的那小孩儿咋了？”

“人格分裂。”

“哟，挺有意思……”

隔着扇门，两人的对话并不很清楚，模模糊糊，像从水底里听着的一样。简曦微微拧眉，但也继续听着这闲谈，不曾离去。

楼梯间下层传来响声，转过身时，等候多时的人终于到了：“来了？”

“嗯。”

“要外面那两人更多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