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妄:“你知不知道翠壁峰?”
彦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小九直说罢,到底还有多少地方要去?”
凌九妄直接把卷轴拿出来给他看。
彦祝:“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东西?”
这总不可能是捡来的罢?他心想。
凌九妄轻描淡写道:“捡的。”
彦祝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他懒得追问,接过卷轴一看,只感觉头晕目眩。
他惊讶道:“这些……亮着的地方都是么?”
凌九妄故作温和地笑道:“自然。”
他不怕没人跟他一起去,就怕一个人收集魔煞的速度太慢。
彦祝:“翠壁峰,我只在幼时与父亲一同上去过采草。”
凌九妄:“去过山腰么?”
彦祝:“只在山脚一带,没去过山腰,父亲不愿意带我上去,他总说山上危险。”
凌九妄:“如何危险?”
彦祝:“父亲没有告诉过我,兴许是魔物横行,或是野兽出没。”
凌九妄:“你长大了也没去那山上么?”
彦祝摇摇头:“我还是比较惜命的,只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凌九妄:“那你还跟着我去其他村子。”
彦祝清了清嗓子,道:“那是因为这些地方我都略知一二,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做,就去了。”
凌九妄看得出来,彦祝虽然胆小,却很要面子。
“明日出发。”他甩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凌九妄回到梨树下,发现鎏光把铺在地面上的稻草全吃光了。
他无可奈何,只能靠在鎏光身上歇息。
夜半,一只白白胖胖的小鸟无声无息地飞进来院子里。
即便再细微的动静,凌九妄还是有所察觉,他静悄悄地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抓住了它。
他看清楚后,低声道:“嗯?谢岸?”
他看向窗台,那里放着一个精美的木盒,木盖上镶嵌着银饰,是一只白鹤的模样。里面大抵是一些谢礼,不过他并没有没兴趣打开。
被抓住的雪团子不敢挣扎乱动,唯恐惊扰了正在屋里酣睡的彦祝,它呆呆地看着凌九妄。
凌九妄:“装的何物?法器?”
灵兽奋力点点头。
凌九妄:“哦。”然后他松开手,雪团子扑棱两下翅膀竟从空中掉下来,摔了个两爪朝天。
他忍俊不禁道:“真笨。”
它爬起来,气冲冲地瞪了凌九妄一眼,然后转身朝天空飞去。
翌日清晨,一声鸡鸣打破了村里的宁静,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凌九妄悄悄进了屋,站在榻边沉声道:“起来了。”
彦祝睡眼惺忪道:“嗯……这才什么时候?”
凌九妄:“昨天晚上谢岸给你送了东西,在窗户上。”
彦祝一听到谢岸就精神抖擞起来:“哎?雨仙大人?”
他立即从床榻上起来,走到窗边拿起了木盒。
凌九妄明明不怎么关心,却还是好奇地瞥了几眼。
彦祝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封信,还有一沓厚厚的符咒,约有数百来张。
他打开了信,上面写着:前日祈雨庙之事感激不尽。想到凡间魔物横行,着实难以放心。在下搜罗仙界各类符咒,作为谢礼呈上,还望彦公子笑纳。
彦祝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只是一个凡人,却能收到神仙的礼物。
他迫不及待拿出这些符咒来看,除了驱魔符还有其他不认识的符咒。
凌九妄知道他认不全,倚在门边一一介绍了它们的名字和作用。
他也高兴,毕竟有仙界的符咒助阵,面对更加棘手的魔物,只要有彦祝在,无疑是事半功倍。
凌九妄:“走罢。”
彦祝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然后二人娴熟地上了马,鎏光朝着翠壁峰飞快奔去。
不多时,二人已经到了山脚下。彦祝眼看鎏光没停下,疑惑道:“不在这里下马么?”
凌九妄:“怎么了?”他还以为对方难受,于是拽动缰绳,让鎏光放慢了速度。
其实彦祝已经适应了在马背上的感觉。
凌九妄:“我直接让它上去山腰。”
彦祝:“山腰有什么?”
凌九妄:“道观。”
彦祝:“那里也会有魔物?”
凌九妄:“谁知道呢,一去便知。”
二人很快来到了目的地,整个山腰薄雾弥漫。
他们下了马,凌九妄顿时感到周遭存在着一股强烈的魔煞。
他谨慎道:“符带着,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
彦祝拿起腰间的香囊,自信道:“早有准备。”
他特地在香囊里面放了一张谢岸的驱魔符作为自己的护身符。
凌九妄见此也安心下来,于是闻着魔煞的气息去寻找那座道观。
二人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山腰深处,面前是一段长阶,尽头淹没在雾中,看不真切。
凌九妄疑道:“怎会在如此偏僻之处。”
彦祝目之所及一片白茫茫,顿感阴森,大气都不敢出。
凌九妄:“你走前面。”
彦祝抱怨道:“怎么又是我?”
凌九妄:“怕你走后面会突然不见。”
彦祝无奈答应,硬着头皮走在了前面。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长阶,尽头的雾气消散了一些,视野清晰逐渐起来。
那座青砖灰瓦的道观就在眼前,它的规模并不大,外观看上去有些古旧,屋檐上挂着几串风铃,深褐色的木制牌匾上刻着三个金漆大字:蒲霖观。
凌九妄看见一层犹如浓雾般的魔煞笼罩在整座道观上。
但是彦祝看不见,他除了感觉有些阴森外,倒也没有特别害怕。
凌九妄:“还是你先走。”
彦祝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相信对方一定有他的道理。
煞气太重,掩盖了结界,凌九妄险些没有察觉到位置所在。
他连忙喊停彦祝:“停下罢。”
彦祝闻言停下脚步,他转身道:“怎么了?”
凌九妄抬起手掌,触摸面前的结界,一阵麻痹感从他的手心传遍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痛感。
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倒也不至于灰飞烟灭,只是有点疼。”
还是像之前在宋常喜的屋前那样,他一用劲,覆盖着整座道观的结界顷刻崩裂瓦解。
凌九妄虽说只剩下一成法力,但他好歹也是结界中的祖师爷。
二人走进观内,发现外表虽然阴森冷清,里面却是香火缭绕,烛光摇曳,供奉着一尊有些磨损的石像,面容已经不太清晰。
不多时,一个年轻道士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看样子还算得上慈眉善目。
凌九妄很是谨慎,他就怕对方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人。
年轻道士向二人行了礼,询问道:“二位公子前来蒲霖观所为何事?”
彦祝:“我们……”
凌九妄斩钉截铁道:“清修。”
彦祝别无他法,只能顺下去说:“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年轻道士:“贫道姓徐,名胥安。”
二人也向他做了自我介绍。
凌九妄故作苦恼的样子,道:“身处红尘,世俗纷扰,在下难以摒弃杂念,心境时而躁动不安。听闻翠壁峰有一道观,远离尘嚣,可使人忘却忧愁,为清修宝地,特此前来。”
彦祝看他妙语连珠的样子,自己差点就信了,仿佛确有其事。
徐胥安:“那你们二人之间是?”
凌九妄脱口而出:“道侣。”
彦祝:“……”
他不敢说话,生怕打乱对方的计划。
徐胥安客气道:“二位公子请,贫道带你们与本观住持会见。”
二人跟着徐胥安穿过长廊,来到一处房间。
徐胥安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盘坐在榻上,双目微阖,嘴上念念有词,正诵读着经文。
老者听见动静,停止念诵,睁开了眼,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两个外来者,一言不发。
凌九妄虽然没能从面前二人身上感应到魔煞,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徐胥安:“赵住持,二位公子说想来观内清修。”
老者缓缓站起身,向二人躬身行了礼,道:“老衲姓赵,字无祸。观内简陋,招待不周,二位公子愿意前来,实乃我幸。”
赵无祸吩咐道:“胥安,你领二位公子去沐浴更衣,顺便参观一下观内。”
彦祝朝凌九妄瞥了一眼,他本认为以对方我行我素的性格,不会轻易就范,不料对方欣然答应。
凌九妄就是要看看这座道观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在徐胥安的安排下,换上了道观的素白长袍。
凌九妄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与他的魔君身份很不相符。
其实他并不喜欢白色,平日也穿惯了红衣。但是为了发现道观煞气冲天背后的秘密,他不得已而为之。
彦祝倒觉得还好,素白长袍与他休沐日穿的那件基本上别无二致。
徐胥安:“贫道带二位公子了解一下观内罢。”
二人跟着他慢慢穿过长廊。
彦祝:“徐道长,整个观内只有你和赵住持么?”
徐胥安:“非也,还有大师姐,三师弟和小师妹。”
彦祝:“方便我们去看一下他们么?”
徐胥安:“自然。”
三人来到观内的后院。
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袍的女子坐在圆形石桌前,她低头执笔,在写着什么东西。
徐胥安:“那是大师姐,她叫楚鹊云。”
彦祝注意到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纱,好奇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徐胥安:“大师姐目盲,住持只是说她遭遇了意外,具体原因未知,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样了。不过她的书画造诣极高,观内的字画皆出于她手。”
彦祝惊讶不已,感叹道:“目盲之人,却心如明镜。”
徐胥安:“大师姐沉默寡言,平日与我们交谈只有三言两语。”
楚鹊云被他们的说话声吸引,转过头来看,可是她看不见,于是低头继续作画。
与徐胥安和赵无祸一样,凌九妄同样没有感应到楚鹊云身上有魔煞。
徐胥安转头,仰头看向道观的房顶:“喏,那是三师弟,他叫项赴危。”
二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房顶上的少年也是身着一样的素白长袍,束着及腰的长发。
他懒散地坐在上面,远眺着山脚下的村落,丝毫没有注意到屋檐下的三人。
徐胥安喊了一声,对方却没有看他,转头对二人道:“项师弟的耳朵听不见,平日喜欢坐在房顶上看远处,或是翻阅经书。虽然耳聋,却豁达乐观。”
凌九妄同样没发现项赴危身上有什么异样。
彦祝:“他也是遭遇了意外么?”
徐胥安点头:“住持将他带回来时已是如此。当时项师弟遭遇魔物袭击,身负重伤,住持偶遇,遂把他带回观内疗伤静养。”
又是瞎子又是聋子的,难不成还有个哑巴?凌九妄心想。
三人来到道观的中庭。
一个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姑娘正在打扫庭院中的落叶,她听见背后传来三人走路的动静,回头静静地看着他们过来。
徐胥安:“小师妹,先去歇息罢。”
对方一言不发,只是对众人行了礼,便放下扫帚匆匆进了观内。
徐胥安看着她的背影,道:“她叫温不忧,如二位公子所见,小师妹幼时出了些状况,无法说话。观内主要由我负责照看他们。”
彦祝好奇道:“是什么状况?”
徐胥安叹气道:“她被人割下了舌头。”
彦祝闻言惊讶,问道:“也是被住持发现的么?”
徐胥安点头,道:“是的,当时小师妹掉进了道观附近一口荒废的枯井里。”
彦祝:“赵住持救人于危难之间,功德无量,徐道长亦然,待人宽厚。”
徐胥安笑了笑:“贫道分内之事罢了。”
凌九妄虽然没能在这五个人身上感应到魔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