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虚拟世界。

一切要从那场裁员开始说起。

姜禾原身是一个系统，编号9213，他和体系内其他千千万万个系统一样，日复一日地守护着自己的小世界，日子过得平静，安逸，祥和。

直到有一天，好朋友吴岚，编号8050，给他带来了一个噩耗。

对方意外得到了一个爆炸性的内部消息，主神的程序出了点问题，需要减轻能耗负担，打算把9开头之后四位编号的小世界都停了，系统回收。

这也就意味着，包括姜禾在内的上千个系统，即将失业，他们的心血——一直守护至今的小世界，也将毁于一旦。

姜禾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是根本不信的，在他印象里，主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统御上万系统从未出过岔子，强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吴岚说，这次主神遇到的问题很致命，说是大世界系统0001惯着气运之子瞎鸡儿搞，差点把世界搞崩溃了，主神为了给她收拾烂摊子动用了超负荷的能耗，损伤了根基。

大世界一共只有十个，是主神统御的核心世界，具有一些特殊的属性和功能，绝对不能出问题，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吊车尾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世界能比的。

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姜禾有点信了，等到几天后灭世令下达，正式迎来小世界删档倒计时，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望着自己从诞生以来就守护至今的小世界，姜禾看不到未来。

吴岚建议他向主神求求情，自己可以帮忙牵线。

姜禾拒绝了。开玩笑，像他这种吊车尾的普普通通的下属，在主神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去给他添堵，只会徒增反感吧。

吴岚就不懂了，他认为姜禾有能力，有情商，身材长相也拿得出手，怎么名次会混成这个样子，但凡开会的时候多露露脸，在主神面前刷刷存在感，也不至于在这批被裁名单里。

姜禾表示自己精力有限，光小世界的运转就够他操心了。守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小世界步入正轨，人们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了，但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也伴随着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他可得盯好了，哪儿有心思琢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其实吴岚之前没少点过他，哪儿有人光干活不汇报的，不过姜禾实在对职场晋升那套没兴趣，对高高在上的主神也一向是敬而远之。但现在吴岚带来的这个噩耗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如果不想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那就只能在仅剩的时间里想方设法往上爬。

姜禾拜托吴岚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其他提升名次的办法，吴岚说，有是有，但很受罪。

他说主神前段时间开发了一个还在内测的世界线，正招人测试稳定性，修复bug，待遇不错，通关全部世界线不仅可以大幅提升自己的排名，还可以和主神提一个要求。

姜禾当时就心动了。

吴岚告诉他，这是内部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又补充说，而且内测报名截止时间就这一两天了。

话到这个份上，姜禾自然二话不说就火速上交了报名表，也如愿成了首批内测玩家，并且收到了任务通知。

通知言明，内测世界线分好几个子世界，通关条件为完成子世界的主任务，修补bug，难度极高。内测玩家没有金手指，但只要通关当前子世界，那么在下一个子世界里就会获得一个随机的增益，有点类似游戏里的buff，至于到底是什么，就看个人运气了。

姜禾这么多年没少亲身体会小世界里的风风雨雨，受过罪，吃过苦，捅过篓子，淋过雨……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世界守护系统相比，他是有一定自信的，但让姜禾没想到的是，有时候运气比实力更重要。

他抽到的第一个子世界，就是地狱难度。

……姜禾感受到了来自深渊的凝视。

***

“亲爱的玩家，请在规定时间内补上当前子世界负债的4个亿，任务时间为十五年。”

当姜禾刚进入第一个世界，年幼的他被几个白大褂粗鲁地拖出安全区，奄奄一息之际听到具体任务内容的时候，是真的想死一死的。

当然，年仅10岁的姜禾没死成，不仅没死成，还当起了任劳任怨、累死累活的牛马，这一当就是十年。

眼下还有五年期限，他看着系统提示的欠款余额3亿，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过来的前五年，他根本没空想着还债，年幼的他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好在这个弱小的壳子下面有个成熟的心智，加上艾玛的照拂，他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十五岁之后，慢慢掌握了一定的拾荒能力，对上一级丧尸也能全身而退，目前已经还掉了1个亿。

尤其近两年收益很不错，加起来有七千多万了，大头是去年从谈默手里和今天从傅开济手里顺来的这两笔，平时拾荒真搞不到太多晶源。

这么多年来，姜禾因为基因缺陷，身材并不像正常alpha那样高大魁梧，甚至不如beta，加上五官漂亮，瞳色浅淡，偶有被人错成omega，但姜禾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那一次。

他好心救了个遇难的alpha，没想到是个疯子，重伤躺床上动不了的时候乖得不行，说话也好听，结果伤愈后就开始发疯，掐着姜禾的脖子把他摁墙上，杀气腾腾地问他为什么装omega骗他感情，暴走的异能差点把房子给掀了，要不是赶巧应天宇那个小鬼来给自己送东西，姜禾说不准真噶了。

因为这个眼瘸的疯子，姜禾还完债后仅剩的钱全赔了房东，好不容易步入正轨的生活又变得一团糟，他不得不求助艾玛收留自己一阵，永远搬离了那个晦气的地方。

这次事件之后，姜禾越想越气，开始报复社会，这些满脑子就是***的alpha，不是心心念念omega么，他干脆改头换面，在应天宇的帮助下整了美瞳，还染了发色，贴了抑制贴，正儿八经装起了未觉醒的omega，没想到用这个法子搞到晶源的成功率异常的高。

一来，基本上没人和他抢资源了，二来，他略施小计，就能混进拾荒者小队，甚至是清理者小队，有时啥活儿不干也能分到一笔不少的晶源。为了尽快填上那四个亿的窟窿，他开始趁着队伍不注意盗取晶源，很少有人怀疑他，就算怀疑，那时候姜禾也早就溜之大吉了。当然，这个方法他实行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冒的风险也大，在这个等级分明、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些人类，尤其是alpha，比丧尸可怕多了。

虽然剩余债务还有3个亿，但根据姜禾对自己这十年来成长速度与拾荒收益的匹配速度计算，再过一年，他就能够深入二级感染区拾荒，届时拾荒收益起码翻一番，只要保持当前拾荒频率，是有65%的概率完成主任务的。

今天赚的这一笔，足够姜禾喘息一段时间，他需要用这段时间去训练家里那个alpha型仿真人，如果训练得当，任务完成率最高可达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

想到这里，躺在诊疗椅上的姜禾轻轻吐出一口气，郁结的心情更加舒缓了一点，进入这个虚拟的世界太久，他对曾经的真实都感到有些模糊。

“小禾，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艾玛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的通讯器响了。”

姜禾“哦”一声，慢吞吞拿起来接了，是老莫。

对方刻意压低的紧张的声线令姜禾立刻警觉起来，

“有人在黑市找你，来者不善，”话音一顿，“大门被他们的人看住了，走小门。”通讯器有定位显示，老莫知道他在艾玛这里。

姜禾噌地一个打挺做了起来，他立刻就猜到了找他的人是谁，看来真是气疯了，公职人员公然来黑市，真不怕吃处分。

“艾玛，我得先走了，记住别说最近见过我。”姜禾迅速扣上帽子，压低帽檐。

艾玛人来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快步走出了诊疗室，在门口的时候和一名身材高大的alpha擦肩而过，肩膀撞上了对方的手臂。

姜禾抬了下帽子，侧过脸按了下对方的肩，有点挑衅意味的动作。

傅开济瞥了眼面前这个栗发狼尾的beta，对方看上像个不太好惹的小混混，眼神挺带劲儿，他没和对方一般见识，直接往诊室里走，逮人去了。

姜禾松了一口气，再次压低帽檐准备离开这里，但走到拐弯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艾玛，顿住脚步，下意识往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而这一眼，正巧和与傅开济说着什么的艾玛对上了。

艾玛愣了愣，没及时移开目光，alpha的五感极为敏锐，傅开济下意识觉得不对劲，顺着艾玛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和姜禾对上了眼。

姜禾脑中警铃大作，拔腿就跑。

傅开济也跟着冲了出去，边用通讯器呼叫黄毛，“找到他了，其余人守好大门，你看我位置，绕后包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