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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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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日升,几番月落,转眼就到了迎亲使团离京的日子。

萧承川说着没什么公务在身,硬是送到了城外十里长亭处,至于秦王府书房的灯连点了两个通宵这种事情,就不必让傅安歌知道了。

在京城做官讨生活,无论大小,谁不多长个心眼。故而在场众人对于秦王殿下与长宁郡主这桩婚事无论嘴上说不说,心理都是极为关注的。

此时见秦王今日这长亭送别的样子,诸人碍于礼节不好明目张胆地盯着,却免不了偷偷多瞥两眼。

对此傅安歌自然有所觉,心下不免叹今日这番传回京中,不知又有多少人又要辗转反侧、细细思量这幢婚事了,她也只能无奈一笑。

莫说横竖二人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便是没有这个名分,如今傅安歌心下开阔,也不会再在意这些。

想到此处,傅安歌抬头正对上了萧承川缱绻的目光,莞尔一笑——其实他们二人在这点上都很像,都不愿意为了世俗流言、人间虚名委屈自己在意的人。

“等我回来。”

“好。”

一问一答,无需多言。

傅安歌翻身上马,再次深深地与萧承川目光相接,然后便带着使团缓缓远去。

京城,这个承载了她太多过往的地方,她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死去,曾经这里是她全部人生的大小,曾经这里是她以为一辈子也不会离开的地方。

然而世事莫测,当初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后来这些事情。

重生后,她几次离京心境都有所不同,这回却是最安定的一次。

或许是因为此去西梁,她有预感有些问题应当是终于能找到答案,又或许是前路已定,而这次的路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想到那日和傅宣在书房里的谈话,傅安歌紧了紧手里的缰绳,目光坚定地向着前方,缓缓而行。

马蹄声踢踏,仿佛在为她新的人生和鸣——等顺利回京,她将彻底在京中、在朝中站稳脚跟。

再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只要父亲默许、丈夫沉默,她就只能失去所有声音,沉默地接受,最后沉默地死去。

…………

哪怕一切准备充足,但长途跋涉的滋味着实不可能有多好,偶尔需要冒着风雨赶路也不是没有。

这日原本风和日丽,使团一行却忽然间一场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急雨浇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赶到下一个驿馆,又不好湿淋淋地赶路,傅安歌便下令原地扎营,又让人去煮姜汤和抵御风寒的药分发下去。毕竟这年头风寒可大可小,他们一行更是要注意。

到底也算是难得休息,傅安歌百无聊赖地靠在树上,思绪却飘得很远。

想到母亲,想到西梁皇室,想到和傅宣的“交易”……想到那个此刻应该在书房处理公务的人,不知有没有收到她的信呢?

“傅大人。”

一道清润的男声打断了傅安歌的思绪。

傅安歌直起了原本慵懒靠在树上的身子,转头看向来人。

眼前的男子一身青竹色衣衫,带着浆洗过的半旧柔软感,倒中和了些男子本身眉眼间隐含的凌厉与锐气。此时衣摆上沾了些雨后的泥泞,却因为他本身的气质并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些落拓与洒脱。

是他。

傅安歌心中笑了笑,并不算意外眼前人的来访。

“礼部侍郎程修明,见过郡主。”

眼前人从容行礼,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这是刚熬好的驱寒药,下官看到郡主在此顺路送来。”

“程大人不必多礼。” 傅安歌面上带笑,伸手接过程修明手中的药碗,目光自然落在他手上。程修明有一双和本人俊秀文人气质完全不同的手,那双手指关节粗大,隐约仍能看到伤痕和老茧的痕迹——不像是翻书拿笔的手。

傅安歌心中想了不少,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视线一触即离,一口饮尽碗中汤药,面上仍带着笑:“多谢程大人,这种小事何必麻烦程大人亲自前来。”

程修明仍是那副带着青竹般淡淡笑意的样子:“顺手而已,何谈劳烦。”

傅安歌眸光一闪,右手摩挲着手中的药碗,目光落在眼前人脸上:“还未感谢程大人之前在大殿上挺身而出。”

程修明微微一笑,仿佛并未察觉到傅安歌审视的目光一般从容道:“傅大人为百姓做的事本就应该得到嘉奖,下官只是说了该说的而已,怎敢当郡主一句谢。”

傅安歌不置可否,却道:“程大人赤子之心,我却不能不谢大人。”

彼此都知道傅安歌这句话是一句承诺,承诺不在乎程修明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帮她一把,她都记得他这份恩情。那日朝堂百官谁又不知道傅安歌的功劳应当封赏,但却也仅有一个程修明站出来了。

程修明笑了,这次不再是之前那样淡淡的、温和却疏远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也似乎多了几分人气。

“其实,”程修明顿了顿,直直的对上傅安歌疑惑地眸子,“下官也有私心在。”

说罢不等傅安歌开口,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杏色药囊,递了过去:“大人可还记得此物?”

傅安歌伸手接过药囊,这药囊已经很旧了,但看得出主人保存的很用心,边角处只有极轻微的磨损。布料是珍贵的月华缎,然而针脚却很拙劣,缝的歪歪扭扭,上面绣的图案勉强能看出是水云纹。

傅安歌一时间有些愣怔。

不自觉的摩挲着药囊上的水云纹,仿佛又要看当年那个还没有成为循规蹈矩的傅安歌的小女孩。

那年傅安歌开始学刺绣,当然彼时的她自然是不怎么又耐性的,总是没绣几针就缠着母亲。母亲也也从来不舍得拘着她,断断续续一年也没修成个样子。

那年傅家得皇帝赏了一匹万金难求的月华缎,傅安歌看着好看,便觉得只有娘亲配得上,非要亲手给娘亲做个礼物。绣娘便帮她铰了样子,她绣了这歪歪扭扭的药囊荷包。母亲收到时欢喜极了,哪怕和精致的衣裙不搭,也日日带在身边。

后来傅安歌才明白,其实一个绣娘哪里有胆量动那珍贵御赐锦缎,是母亲宠着她纵着她,默默地实现女儿的每一个愿望。

傅安歌很快收拾好心中翻涌的情绪,看向垂眸静静等在一旁的程修明,语气平淡道:“程大人从何处得到此物。”

程修明忽然后退一步,躬身长揖到底,语气郑重道:“程修明拜谢傅大人与云夫人救命之恩,十七年过去,修明终于能亲口向恩人道一句谢。”

傅安歌摩挲着那幼稚的云纹,笑了:“原来是你。”

“大人还记得修明。”程修明的笑语中带着怀念,顺着傅安歌扶他的力道直起了身。

傅安歌还记得那天,也是因为这药囊。那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傅安歌照例和母亲出门,回来之后药囊就找不到了,母亲非常懊悔,自责没有保护好安歌送的礼物。傅安歌便又做了很多绣着不同纹样的药囊给母亲。

若说还有什么,便是碰到一对可怜的母子。那母亲虽衣衫破旧,虚弱非常,却似是读过书的;那小孩瘦瘦小小,一双眸子却被怒火烧得亮的惊人。云夫人是个善心人,便帮了他们一把,因缘际会,十数年后,才有今日一谢。

傅安歌看着程修明,不知是怀念还是怅然地舒了口气道:“和当年变了许多呢。”

当年那个凶悍的、愤怒的小狼崽,不知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个人人皆赞如茂林修竹的程侍郎?

雨后清风拂过林叶潇潇,程修明低头一笑:“时移世易,谁又能不变呢?”

是啊,谁又能不变呢?

人事易变,唯金石长存。

历经数百年,皇权更替,西梁的都城和傅安歌曾在游记上看到的别无二致。

城墙以赭石叠砌,石隙灌铁汁,远远望去煞气腾腾。

傅安歌一行两日前到了西梁都城,便在西梁官员的安排下住进了和光别馆,只说一路辛苦,待休整后再等西梁皇帝召见。

此时,傅安歌正和程修明一同在别馆二楼用早饭。桌上皆是西梁特有的美食,厨子的手艺相当好,只可惜两位食客的心思都不在其上。

傅安歌呷了一口茶水,轻轻放在桌上。开口道:“这梁国的皇都的热闹倒也和大晟并无多少不同。”

程修明的目光顺着傅安歌的视线,穿过窗棂看向热闹的大街上。

叫卖的摊贩,来往的男女。百姓们安居乐业,晟梁两国的和谈交易对百姓们最大的价值也不过饭后谈资。

但程修明的目光落在驿馆对面一个卖木雕首饰的中年摊贩身上,笑着开了口:“哪里的百姓都不过是百姓,西梁也好,大晟也好,并无什么不同。”又道:“便如那卖木簪的小摊,朱雀大街上就有一个,我日日上下朝都要路过。”

傅安歌轻笑。知道程修明懂了自己的意思。

自从昨日入住了驿馆,周围就没少过监视的人。不提驿馆里的上官下仆,便是那对面卖簪子的小贩,街角卖茶水的婆婆,街边流里流气的半大小子……

双双眼睛都替主人盯在他们一行身上。

不过傅安歌倒也不担心,意料之中罢了,便是西梁使团在大晟都城也是不差多少的待遇。

只是……傅安歌摩挲着手上青瓷杯的暗纹,敛眸思索,西梁皇帝——她血缘上的表舅父——迟迟不召见他们是何缘由。

大晟使团此次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接沁玉公主平安到大晟,这是早已定好的事情。两国和谈已成定局,双方都需要休养生息。只是,也不得不担心,迟则生变。

辰时刚过,傅安歌便迎来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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