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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玥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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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一十七口中毒身亡,惊天大案,震动了整个京城。连皇帝都连夜召京兆府尹傅安歌和大理寺卿苏逊进宫,亲自垂询案情。

这是天子脚下的京城,死的更不是普通人家。偌大一个世家,便是瘦死的骆驼也当比马大,却就这样儿戏一般,包括家主在内,下至两岁幼儿,上至八十岁老妇人,主家嫡系几乎全部悄无声息被人谋杀,一时间人心惶惶。

案子没查清之前,便如屠刀悬颈,这些权贵豪右,哪家没点腌臜事?谁都怕自己是下一个。

陛下大发雷霆,勒令大理寺和京兆府一同侦办此案,限定十日内必须给个结果。

待傅安歌和苏逊走出太极殿时,夜幕已经挂了天星。

一路无话。

直到出了宫门,大理寺卿苏逊才露出一丝苦色。大理寺卿苏逊年岁不小,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该升一升,调到不必如此辛苦的位子上了,谁料除了这回事。依着陛下的意思,若是办不好怕是难交代。苏逊花白的头发都仿佛又愁白了几分。

瞅了瞅沉默不语的傅安歌,大理寺卿苏逊道:“小傅大人,陛下只给了十日,时间紧迫,却不能贸然行事。吴家一干人等已经控制起来,城门封锁。今日已晚,你我便先回去挑些擅长刑讼断案的好手,明日再一同去吴府勘察一番。”

“辛苦大人,便依大人之言。更深露重,不如我让人送苏大人一程。”傅安歌回神,知道大理寺卿如此直接安排,实际上是怕她初理京兆府就碰上此事,一时间手忙脚乱,才特意提点。

大理寺卿摇摇头,指了指左侧停着的马车,示意早有小厮在候着,便与傅安歌道别,踱步过去。

傅安歌目送苏逊被小厮扶上了马车,也向一旁等着自己的几人走去,却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先对牵着马的宋衡道:“宋衡,先回去告诉你家王爷不必等我,我先回京州府一趟,而后便直接回府上。”

这说的回府就是指她独自居住的郡主府了,意思是今日就不去见萧承川了。下午知晓皇帝召她进宫,萧承川就立刻让宋衡过来,怕是现在还等着。

宋衡犹豫一瞬,抱剑拱手应是。毕竟王爷的命令是让他跟着郡主,但直觉告诉他应该听郡主的。

傅安歌踩了凳子几步上了马车,吩咐道:“先去京兆府衙门。”车夫应了声是,便调转方向往衙门去。

傅安歌靠在软垫上,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想起几人都在冷风里等了自己许久,又道:“回去都去管家那里多领一个月的月银。下次再有这样的事,都进马车里等着,别在外面吹风了。”至于宋衡那边,明日再跟萧承川提一下。

听到有月银,追云一下子兴奋起来,一张圆脸上的困意一扫而光,道:“多谢郡主。”

“多谢郡主。”追月也笑了起来,却还是一贯的稳重,“奴婢们分内之事。郡主不在,奴婢们哪能上郡主的车。”

“好了,不必再说,只管记着就是,下次不照做我可要罚你们。”傅安歌知道追月的性格,因此不再劝她,直接按照命令要求。这些人都是真心对她,她自然也是真心对他们。

…………

京兆府监牢。

“哗啦。”

开门的锁链声惊醒了蜷缩在一旁的吴玥莹,她撑着手肘,略微抬起上身,转头看了一眼有人走了进来,是傅安歌,便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狱卒极有眼力见地搬了把椅子,请傅安歌坐下。又有人用火折子点了监牢石壁上的油灯。

傅安歌仍穿着白日的官袍,摇曳的橘色烛火打在绯红色的官袍上,红色的光又映在她的脸上,眸中。

十月的监牢,又在深夜,阴气混着终日不见阳光的潮湿,冷的像冰窖。明亮的暖色并未这里增加一丝温暖,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灯火摇晃,巨大的阴影投在墙上仿佛妖魔,反而显得诡谲。

傅安歌久久不言,只是盯着那躺在角落里的少女。她仍穿着那身藕荷色的衣裙,只是头发比今日在公堂上更凌乱了些。为了防止嫌犯自戕或者伤人,押进监牢时有危险的东西都会收缴,发簪也在其列。

吴玥莹也一动不动,仿佛睡沉了,但在场的人知道她醒着。两个狱卒老老实实站在傅安歌身后,暗地里悄悄交换了个眼神,不知道自家大人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多问。

灯火摇晃不停,狱中始终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傅安歌终于开口。

“那孩子吐了三次血。”

傅安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双眸仍盯在角落里无动于衷的人身上,似乎想透过血肉看看她的心是否真的已经冷硬,“硬是撑到申时。还是断了气。”

吴玥莹紧闭的眼眸轻轻颤了颤,却仍是没有动也不说话

“玥瑶以前常说,你是她最喜爱的妹妹,她怜你、爱你,不知道她若是见到现在的你,该多难过。”傅安歌心中几番琢磨,终于是说了这番话。

而一直不动的人果然有了反应,却仍是闭着眼。吴玥莹轻声道:“我犯了这等罪孽,等到了地府,我自会向姐姐赔罪。”

傅安歌虽然早有所觉,却还是叹了口气:“果然是你做的。”

今日在堂上她就一直觉得吴玥莹不对劲,等吴家人来报案,真相几乎就已经摆在眼前了。

吴玥莹翻身坐起,往后一仰,靠在冷的刺骨的石墙上,面无表情道:“是我做的。早早砍了我的头,也好让我早日去追姐姐。”

“你为何要如此?”傅安歌心里有猜测,却还是尽量不带引导地问。

“他们该死!都该死!”吴玥莹猛地抬头对上傅安歌的眼睛,一双往日盈盈的杏眼如今都被溢满的仇恨撑得变了形,“死了多少?”

“十七个。”

“吴甫臣和魏英呢?”吴玥莹双目通红,声音因为情绪激动有些沙哑,还有一些害怕——自然不是怕将要得到的惩罚,而是怕最该死的人没死。

“吴家老太君是第一个毒发的,接着就是吴大人。”

吴玥莹忽然站起来大笑了几声,脸上充满了激动,甚至落下泪来。狱卒在她站起来的瞬间,立刻警惕地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怕她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吴玥莹笑了几声,便咳嗽了起来,似乎又因为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很快便没了力气,又坐了回去。脸上仍挂着泪,她也不去擦,沉默了几息,终于是打开了话茬。

“我姐姐,三岁习画,此后无论寒暑,从未懈怠。旁人领了月钱就去买胭脂首饰、吃喝玩意,姐姐却都拿去淘颜料画集。她妙笔丹青,是公认的丹青手。可笑那所谓骨肉至亲的吴家人,却逼着她嫁给一个纨绔,所有人都逼她……她嫁了。”

吴玥莹控诉着,仿佛要连着姐姐的那份一同控诉,语气却是诡异的平淡。

“我没用。

“我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沉默。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两家终于同意了和离,我的姐姐终于回家了。”

吴玥莹带泪的脸上勾起一个笑容,眼前又看到了姐姐大归那天开心得样子。外面多少风言风语都不能影响姐姐的开心。

“她好开心啊。

“那天我听说翰墨轩找到一种新颜料,便想着偷偷去买给她当礼物。我就出去了两个时辰,回来都说姐姐死了。”

“姐姐怎么会死呢?”吴玥莹喃喃道,又回到了她刚听到姐姐死讯的那天。

她一个一个人问,姐姐怎么会死呢?我的姐姐呢?

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

“她们说姐姐是自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前一天晚上还和我说,她要去江城,去之江,去青州……说会给我带礼物。”

傅安歌想起那天在长公主宴会上,吴玥莹找她说话。

“她说她要把天下山川尽纳纸上,传于后世。

“傅大人,你信吗?你信姐姐会自缢吗?”

吴玥莹并不是想要她的答案。

“是他们逼死了姐姐。

“那自诩中正的吴甫臣,‘菩萨心肠’的魏英,让人生生勒断了姐姐的脖子。他们都该死。都该给我姐姐赔罪。”吴玥莹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一阵风蹿出来,火苗狠狠抖了一下,忽明忽暗。两个狱卒听到这样的内幕,心中惊涛骇浪,只管低头噤声。

沉默了片刻,傅安歌忍着纷繁心绪道:“幼子何辜?难道也该死吗。”

吴玥莹低着头,一番控诉之后仿佛已经抽干了精力:“生在这样肮脏的家里,不如死了,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傅安歌沉默,眼前的人已经完全被仇恨逼疯了,她并非不赞同吴玥莹报仇,她知道吴玥莹有自己的无奈,但稚子何辜。

“最后一个问题,毒,谁给你的?”吴家人中的不是一般的毒,以吴玥莹的身份不应该有机会接触这样的毒药。

吴玥莹不答。傅安歌知道她不会说了,起身出了牢房,狱卒用手臂粗的铁链又将牢门紧紧锁上。

“傅姐姐……”傅安歌停下了脚步。

“劳烦姐姐将我葬在姐姐墓旁,不必起坟立碑,玥莹自知不该玷污姐姐坟茔,只求能守在姐姐身侧。”

“我答应你。”

说罢,傅安歌走出了牢房。

失去了烛火的照耀,牢房内恢复了寂静与黑暗。高高的铁栏窗户透进来的一丝月光,那月光泛着蓝,洒在倚坐墙边的女孩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不知何时,空寂的牢房深处想起了断断续续的小调: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姐姐,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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