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祎你怎么来了?你家许老师今天可不在工作室,他今天西大补课没跟你说吗?”付飞英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少年,吊儿郎当的与乐祎开玩笑。
而乐祎对于他的称呼,早已从原先的反复纠正到现在面不改色,他接过付飞英递过来的牛奶。
“付哥,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付飞英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被他遮掩下去,他唇角勾着轻佻的笑。
“怎么跟老许闹矛盾了?”
乐祎皱了下眉,但却没有纠正付飞英的调侃,虽然他和许知也目前只是朋友关系。
“没有。”乐祎摇了摇头,他看着对面瘫坐着的男人:“付哥你说你是许知也最好的朋友。”
“那当然了,我们俩可是有过秘密交换的过命之交。”付飞英单手支着脑袋,语气松快。
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乐祎瞬间抓住关键线索,他直接问:“那你能给我讲讲他曾经的事情吗?我想多了解了解。”
付飞英挑了下眉,他乐了:“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说吧想了解什么?”
乐祎:“许知也为什么不继续再做人文摄影师这份职业了?”
付飞英原本噙着笑的嘴角一僵,闲散的身子也紧绷起来,他瞬间将姿势坐正。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乐祎看着付飞英的动作,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看来他没有猜错。
那天染发的时候,他就是觉得许知也的情绪不对,晚上回家之后他打开百度抱着试试的心态输入许知也的名字。
他看到了很多许知也拍摄过的照片,但他却没有一丝的开心,因为那天他意外看到了一篇报道。
乐祎想着那报道上的文字,他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无意识的覆盖在左手腕处。
“付哥,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付飞英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他看着乐祎,知道许知也待他有多么的不同,乐祎是许知也的例外,或许眼前的少年可以让许知也走出那段阴霾。
乐祎见付飞英神色凝重,他有些如坐针毡,因为这是乐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幅神情。
“他不是不再做而是不能做了。”付飞英目视着乐祎,神情晦涩。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做?”乐祎直了直腰板追问。
“老许是不是给你讲他回国任教是因为詹阿姨生病?”付飞英看着乐祎点头,他轻叹:“这是重要的原因不假,但其实除了这层原因之外还有一层。老许他曾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是拿不起相机的。”
乐祎攥紧掌心下的棉服,付飞英的最后一句话很轻,却砸的他心头一颤。
“你知道的摄影师这个职业本来就是需要满世界跑的,更何况是人文摄影师。老许他因为家庭原因,从大学起便一直在国外生活工作,经常游走在各个国家去寻找他内心所认为的人文精神。他曾经拍过的那些照片更是被各大报社争相报道。”
“可他却不骄不躁,始终保持着一份坚定纯粹的热爱,去追寻还原同样弥足珍贵的瞬间。只是三年前的一场意外,让他陷入险境,甚至为此险些丧命异国。”
看着乐祎苍白的小脸,付飞英语气一顿,他又是用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来安慰乐祎:“老许他现在可是生龙活虎的,小乐祎你别担心,万一气坏了身子,到时候老许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然而乐祎此时却实在没心情扯出笑容来回应付飞英的这份安慰。
“什么意外,让,让他险些丧命……”
他似乎真的是被吓着了,付飞英眸光矛盾,老许都没告诉的这些话他也不应该提的。
“付哥?我没事,你接着说吧。”乐祎抬眸掩下情绪,他异常的坚定:“我是真的很想走近他,拜托你告诉我吧。”
付飞英看着乐祎,他闭了闭眼,事到如此他也只能继续了。
“每一次的走访拍摄前期都要做足够充足的准备。偏那次,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老许要去古老村落的消息,三天两头的给他发消息,说想要一同前往,老许这人不易交心但性格却随和,又因大家目的一致便同意了。”
“那村落生活习性至今仍保持着原始性情,有着诸多的禁忌。起先一切都很正常,直到老许他们要离去的前一天,跟随着他前来的那人,在众人散场各自回去休息后,酒意上头色胆包天的拿着相机闯了村落里一户不允许拍摄的人家里。”
“不但拍了很多照片还出手打残了人,似乎直到自己的闯下了大祸,他带着同伴连夜改签回国了。”
“许知也呢?”
“老许他,成为众矢之的,被那村落里的族人砸了所有设备,他也受了伤,最后还是当初同意他来拍摄的村民,趁着夜色帮他逃了出去。”
付飞英沉默了许久,才又继续:“回来之后,老许连身上的伤都没顾,直接就去找了那两人,后来那两人也因为这件事情被曝光受到惩罚而彻底退圈,但老许却因为这件事情开始抵触相机。”
“可那明明不是他的错!”乐祎带着颤音脱口而出这句话,早在刚才他的情绪便有些压不住了。
“老许这人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说白了就是对自己太过的苛责。”
“乐祎,我今天给你讲的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可以让他跨过内心深处的那道障碍。尽管过去很久一段时间里他在各个国家辗转,流放自己。尽管他现在可以站在讲台上神色如常的授课,但我知道他从未真正的走出过那段阴霾。”
“我知道了,谢谢付哥。”乐祎起身,说:“我先走了。”
付飞英看了一眼少年,他到底没在多说什么,将人送到工作室门外。
乐祎离开之后,便骑着小电车四处游荡,他想要见许知也却不想立刻去见,因为他怕他会忍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乐祎突然看到一间名为【与人宜】的花店,他看见花店门前置物架上摆放着的多肉,想起了先前说过的要买绿植给他装饰工位的。
他停车走到那家花店,在门口精挑细选了很久,拿了一大一小两个多肉盆栽去结账。
花店门口挂着一串用各种奇怪的石头做成的风铃,人路过时,尾端竹节一样透明的东西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乐祎推门进去,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桌后的少年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
乐祎对上那双眼眸时,眼睛微微睁大。那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可他竟有一双异瞳,蓝与绿纯粹透亮,只是他似乎并不喜欢别人与他对视,偏过头冲里面叫了声哥。
紧接着里面走出一位少年,比异瞳少年要大上两三岁,却比乐祎还要高许多。
这么冷的天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还叼着根雪糕,走到那异瞳少年身边时,还特意将吃了大半的雪糕在他眼前晃了一圈。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乐祎:“请问这两盆多肉多少钱?”
叼雪糕的少年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多肉,熟练地报价。
结完账之后乐祎转身离开,推门出去时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先是那个雪糕少年在说话。
“小竹子,我罚你看店,你怎么又喊我?”
在然后是那位异瞳少年的声音:“我又没吃雪糕。”
“没吃?那你说我手里的雪糕怎么来的?”
“给小狗吃的。”
“好啊你个竹子,拐着弯骂你哥我是狗呢?汪汪,看我不咬你!”少年恶劣的声音还在继续。
却随着玻璃门重合的瞬间被留在里面。
乐祎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手提袋,他离开了这里,朝着西大的方向去。
最后一节课,还剩两组实践作业没讲,许知也站在一旁看着讲台上即将准备演讲的同学。
只是PPT似乎出了点意外,许知也上去帮她打开,很快屏幕上出现画面。
许知也垂眸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左下角的名单,他调侃:“排名不分先后,你们这组全明星阵容,挺专业严谨呐。”
话落,公共教室里笑声一片。
许知也等笑声散尽继续说:“但是这一组做的很好啊,这是目前为止我看到的第一份会把小组成员的名字全部加在上面的,其他小组也可以像她们这组一样。”
说完这些,他看了一眼那个女同学,道:“你可以开始了。”
……
铃声落尽,乐祎刚好从电梯里出来,他直接去了九楼许知也的办公室,不过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在走廊的尽头等着。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电梯开门的声音响起,乐祎抬头盯着拐角处望,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长玉立,尤为显眼。
“许知也!”乐祎压着声音喊出男人的名字,他拎着袋子迈步过去。
许知也听到声音脚步一顿,他偏头朝一侧望去。
“里里,你怎么过来了。”
许知也看着来到眼前的少年,语气惊讶。
“怎么在外面站着,等了多久了?”
“我刚到。你的那些同事我都不认识,而且我自己进去不太好。”乐祎看着男人深邃的眉眼。
喉间滚动将那些涌出的情绪压下,可他下扬的唇角却藏不住。
许知也眸光一顿,他十分自然的替乐祎接过手提袋,然后握了下乐祎的手掌心。
温热的。
许知也见他没拒绝,就没松开,带着他去办公室。
现在是放学时间,办公室空无一人。许知也让乐祎坐在他的椅子上,然后又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在桌面。
他垂眸,指腹蹭了下乐祎的眼角,声音低沉温柔:“怎么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的语调甚至是带着点调侃的笑意,被抚摸过得的眼尾烧的厉害。
付飞英的话再大脑里乱窜,乐祎还是失了态,他低头伸手抱住许知也腰腹,将脸颊贴在他柔软的大衣上。
许知也看着怀里的少年,微微皱了下眉:“里里?”
“我没事许知也,就是想抱抱你,一会就好。”
少年沉闷的声音响起,许知也原本伸向他脸颊处的手,改为抚摸在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说是一会,乐祎真就只抱了他几分钟,就主动从许知也怀里出来。
乐祎偏头拿过桌子上的手提袋:“你猜我带了什么过来?”
“什么?”许知也顺着他的动作看。
“我来的时候路过一间花店,就买了两盆多肉,之前说的要送你的。”乐祎一边将那两盆多肉拿出来,一边接着道:“我只养过耶耶一只小狗,不懂得怎么养植物才好,所以就挑了两个名字听起来最好听的多肉买了,我有在手机上搜过它们,长大之后很漂亮的。”
“许知也,你不能把它们养死了,我还想看它们长大之后到底有没有别人拍的那么好看呢。”
“大的这个叫山地玫瑰,小的是彩虹糖,它长大之后会变成粉红色的。”乐祎将手机掏出来给许知也看照片:“喏,就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很漂亮啊。”
“确实很漂亮。”许知也垂眸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两盆多肉,轻笑:“我会好好养它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