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着内斯关上了门,米歇尔·凯撒的目光挪向了此刻坐到了写字桌前的月见芽依身上,“你怎么还在。”
“我正好带了一些书看看。”
“哈?”
“快点睡觉吧,不是你说明天就能恢复训练的吗?”
他死死瞪着对方的脸,可明显她好像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袭来,凯撒也不记得自己何时失去的意识,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不是第一次生病,自有记忆开始,他曾经也有过几次这样虚弱无助的感受。
身体发软,走路不稳,换而言之,什么都做不到。
父亲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味地打骂说他是个没用的垃圾,最后大概觉得他要是现在死了,就少一个来钱渠道,就匆匆扔给了他了一些不知道什么的药物。
幸而,他都挺了过来。
生病的体验比任何事都要糟糕,不但让人身体虚弱,连心灵都会变得格外脆弱不堪。
他在浑身发烫,难受无比的时候,竟然会想象,有人会陪在他身边,他能够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依靠的人,有故事可以听,有玩具可以玩。
只是隔天,他都是独自一人醒来,门外则是父亲不耐烦地叫喊声与震天的敲门声。
真是无比糟糕的梦境。
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天花板也不再是那片斑驳的白色。
对了,他早就离开了那个地方,离开了那个垃圾父亲的身边。
这里是自己重新开始,重新拥有一切的起始之地,拜塔青训足球俱乐部。
他觉得自己之前酸痛的身体和发晕的脑袋舒服不少,之前咽口水都发痛的喉咙此刻也只是觉得有些干涩而已了。
他动了动身体,把脑袋转向了写字桌。
——去喝点水好了。
他正这么想,却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对方开着那盏小小的台灯,桌子上摊着两本书,好像还有在写什么笔记。
他怔怔地望着对方的侧脸,忽然脑中浮现了奇怪的场景。
他也曾经幼时梦到过父母会关心生病的自己,在自己难过的时候会在身边陪伴。
但很快他就认清了现实。
“你......”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声音,而月见芽依也发觉米歇尔·凯撒竟然醒了过来,而且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她站了起来,抬手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感觉好像不怎么烫了,喝点水吧?”
微凉的手心触碰过了他的额头,他再次确认到这一切好像并不是梦境,也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
他压抑着自己心底诡异的情感,哑着喉咙询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月见芽依把柠檬水递了过去,“我不是说了今天晚上退烧就会没事的吗?”
“这,和你在这里没有关系。”
“在这种时候,你还是听一下大人的话,你还是小孩子。”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十分平静,“我不是小孩子。”
他没做过任何和“小孩子”这个身份有关系的事,他也没被当成过小孩子对待。
他现在也不想要这个身份了。
他有自己的目标,他要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获得超越那个男人,超越过去的证明。
“这种事你说也没用。”
但明显月见芽依的态度让人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她催他喝完,然后又很不识相地加了一句,“对了,你去上厕所吧。多喝水多上厕所好地快。”
凯撒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他几乎是怒吼一声,“和你没关系!”
虽然他最后还是去了厕所。
凯撒如他所言,隔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早上已经如往常一样出现了球场上。
内斯早上本还担心去敲过门,没想到扑了空。
“凯撒!你已经没事了啊!”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又瞪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听那家伙的话。”
“芽依小姐说话好像都很有道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威严很强......”
凯撒其实也没资格说内斯,他自己有时候被对方的振振有词逼迫到莫名其妙就顺着她的路线走了。
早上难得没有睡过头,凯撒以往那杂乱的金发也整理得格外整齐。
他的状态也好得出奇。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心境改变了少许。
以往总觉得某种紧凑的、压迫的感觉紧紧围绕着自己,过去那些阴沉的东西他还未能完全挣脱,不断地依靠用他人的悲惨来弥补自己心灵上的缺口。
可不知为何,每次想到那天晚上,在灯光下看见的那个侧脸,他总会觉得心情好上许多。
而且那天之后他发现自己看过的一些英语书被翻动过,甚至还被留下了一些便签纸,上面有笔记和推荐的书。
不用深想也大概知道是谁的杰作。
——真是多管闲事。
凯撒心底嘀咕着,但最后也没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纸扔了。
留学生的圈子并不大,月见芽依和一些同样在德国留学的日本人有一些简短的交流。
话题也并不多,严肃的是学业怎么打算,随意的是有没有找男女朋友之类。
前者,她还能编一些,后者她看到这个话题就开始玩失踪。
倒不是羞于提起此事,主要是觉得这个话题很麻烦。
因为你要是说实话,别人不信,接着还死缠着话题不放要说一大堆。
月见芽依的恋爱观很简单,就是找自己喜欢的,找不到拉倒。
父母没什么感情的搭伙婚姻看得让她十分疲惫。
双方说话客客气气,平时交谈像例行公事。
但对她算是相当关心。
父母的结合是为了完成结婚的任务,生下她也是为了完成结婚生子的任务。
她从父母身上感觉到了他们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护,但他们彼此之间更多的像是为了完成工作。
所以,她认为,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不是令人期待也不是令人开心的时候。
没有喜欢的人,就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
幸而,父母大概也因为了解彼此这种婚姻,所以对她的感情生活从未有要求,最多的还是希望她自己开心就好。
她也并不渴望结婚什么的,毕竟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人,其实难度挺大。
硬要说的话,她可能会喜欢年纪比她大一些,成熟稳定,比较温柔理智的男性吧?
感觉很像小说的男二,一般这种男人这个世界上不太存在。
月见芽依以为这种话题也就日本留学生圈子里会八卦一下,没想到竟然在充满竞争与体育气息的青训营也广为流传。
虽然话题中心并不是她,而是U-17的一些少年。
临近休息日,她也难得来U-17、U-18这边整理数据,平时负责这里的并不是她。
没想到一群人围在那边说和女朋友要去什么地方玩,甚至话题往夸张的方向去了。
甚至还有外向热情的后勤人员还顺便带上自己,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休假是不是要共度良宵。
“我要回大学维护系统。”
女性经理愣了两秒,她虽然是德国本地人,但比起德国人给大多数人严肃的印象,她更偏向意大利或者西班牙的热情。
“我知道了,你没有男朋友,月见,你是个很认真的好女孩,我给你介绍一些男孩吧。你应该在年轻的时候享受青春。”
为什么——
她以为在工作场所,这种话题出现的频率会大大降低的啊!
只能说运气好,她又被一个电话call回了U-15。
那边一群人男女朋友,这边小孩子蹦蹦跳跳练球说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了,感觉还是小孩子比较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