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进了大内,宫人直接带我去了皇后所在的坤宁殿,很是气派。
进殿后,向皇后行了礼,就有女官拉起我坐在皇后旁边,还看了茶。
我有些慌乱,心想看皇后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看戏的,莫不是想找我来聊天?
“明家小姐,这是第二次见了吧?”皇后问我道,我回说是。
随后皇后又摆出了标准假笑,说多年未见我却看着没什么变化,还主动说起了我和王爷的事。
“上次听皇上说起过,靖王爷曾向皇上求旨意、为你二人安排婚事,这道奇了,”皇后正在喝药,说话间饮尽了、让女官送走,“我怎么记得,王爷去西北之前,明小姐曾拒绝过与王爷的婚事?怎么如今,偏又同意了?”
我心下一寒,想着今日果真来者不善......
“皇后娘娘说笑了,我和王爷先前并无龃龉。”我暗自祈祷着皇后不知道那年元宵节之事,盘算着下次一定要称病不来......
“至于......至于臣女的婚姻大事,小女不敢妄言、一切听从家父家母主张。”
“只是......若有幸得王爷青眼,臣女定......不敢有异议。”
说罢,我不敢看皇后,只低头掰扯着自己的手指不要乱动,怕失了仪态。
皇后听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说王爷的亲事自然是皇上亲自做主,一切等王爷从西南回京后再做打算。我不住的点头。
正在这时,有宫人抱了小皇子进殿,皇后竟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慈母神情,抱起了自己一岁的长子。
“听说,明家小明大人之子也已两岁多,明家今年马上又要有喜事了?”我回皇后称是,不知为何竟觉得她语气中似乎有淡淡的忧伤。
“想来是你明家夫人有福,不像我,进宫多年仅这一位皇子......”
我心说这话不是我能接的,便继续沉默着等下茬儿。
“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未来的子嗣自然也是天潢贵胄。”小皇子似乎醒了,抱着自己母亲在闹觉。
“皇室子嗣为重,既然明家小姐有望与王爷成婚,本宫职责在此,所以不得不多费些心神。”
说完皇后的两名女官一左一右站在了我两侧,我琢磨着情况不对,抬头看了眼皇后,发现她又挂上了熟悉的笑意,顿时让我想到上辈子被HR面谈绩效前的瞬间......
我怕极了,腿一软立刻跪下,想赶紧找个理由逃跑,身后两个女官竟然齐身把我扶了起来......
“明小姐不必害怕,我的属下手脚很利落、极有经验,不会伤害你的。”
手脚利落......听完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安慰,反而更加害怕。
竟一时比那天被绑在山贼窝里时,还要怕上几分。
这天后来皇后还是带我去后苑看了杂戏,就在我被迫做完妇科检查之后。
说来好笑,今日母亲出门前专门给我置办了一身新的行头,里外都带着红、看着格外喜庆。
自受伤后我左手仍不大受力,当着女官面被要求脱衣服时更是紧张地直发抖,又怕又觉着屈辱不堪......
与之相比,上辈子经历过的妇科检查简直是小儿科。
那天的戏演什么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哭一直哭,身旁坐着的诰命夫人还以为是我看戏太过沉浸,一直主动帮我擦眼泪、要水,哪怕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甚至连她名字都没记住。
真是讽刺,明明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会有人没来由地热衷折磨别人呢......
我真的不懂。
回明府后,我把一身新衣服换下,看着一身的红只觉着刺眼。
我吩咐小萍帮我处理掉之后,一时竟又生起了几分“逃婚”的念头。
王爷他一定是知道的,他肯定是事先早就知道的。
若不是为防着这一刻,只怕他先前早就......
我心思很乱,径直倒在床上,又从头上摘下王爷送的金簪放在手边看着。
只怕如今,我也早没有决心再拒绝他一回了......
于是决定待他回京后,再做打算。
至少,他也得让我打一顿出气,我如是想。
四十四
一连等了几个月,等到林花谢了春红,都没有等到王爷回来。
这几个月似乎王爷一直在赶路、行踪不定,所以寄来的信函甚少,我也难以确定他几时回来。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过年期间被我放了假的常和,把自己的寡母从家中接来了京中。
据小萍说是生了什么病,所以接来京中医治。
这个冬季下了好几场大雪,我怕冷懒得出门,小萍闲下来、便主动去了常和暂住的家里帮忙照顾常母。
我心里埋怨小萍当真是不中用,还没嫁过去就跑去当人家老妈子。
唉,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也考虑过趁这时机出去逛逛,只是念及常和要照顾母亲,自己又答应了王爷要在京城等他,于是便作罢。
一日园中的牡丹败了,我正盘算着要不要收集起来找地方葬了的时候,刚紧急被传进大内的兄长回来了,还叫我去书房找他。
我寻思最近也没犯什么错,为防止明长弦训斥、我条件反射地盘算了半天这回该演哪出。
没成想却从他口中听到了有关王爷的消息。
“小妹,你先坐下,听为兄给你说......”
我听话的坐下,这还是第一次我在兄长的脸上看见如此为难的表情,顿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接着,兄长告诉我今日收到军报,大礼发生了兵变,原本倾向我朝的国主被兄弟加害、某朝篡位。
事发之时使团仍在大礼境内,为防新国主突生异心,于是王爷决定将使团分成两路,分别与蜀中和黔州驻军汇合。
据最终抵达黔州的使团成员说,王爷所在的军队翻越大雪山东行之时遭遇地震,之后便失去了踪迹,至今生死未卜。
听罢,我瘫坐在座椅上,死死握住手腕上兄长送的手串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心生侥幸望着明长弦、希望他是在骗我......
良久,直到我左手握得太用力牵连到左肩生疼,我才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是王爷去的时候,又是造反又是地震的,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怎么就刚好他消失了呢,其他人呢?其他使团的人为什么不留下来找他?
“因为王爷提前下过军令,无论如何随行的兵将一定要军报送到黔州。”听到兄长回复我,我才知道刚才的话并不是在心里默念。
“所以,皇上怎么说?”我猜着如今的状况下,皇上的决定无比重要。
听罢,兄长也坐在了我身侧,说:“皇上自是命人全力去寻,只是不知道能否找到......”
我猛抬头瞪了他一眼,刚想骂他别乌鸦嘴,却看到他如我一般面如死灰,便不忍再说嘴。
之后的几天兄长照例每天回任上,我知道他每天都会去兵部打听事情的进展,只是每次见我冲去找他、他都不住摇头。
不久之后,皇上派人送来一件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物件让我辨认,说是黔州军在山里找寻时发现的,可能是王爷之物。
我默默祈祷着打开来,看到蓝田玉簪被完好地放置在盒子里,立时晕了过去。
明明他说过,会一直戴着的......
怎么如今,它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