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想着为时尚早,正打算再和爱妻温存一番,小桃却来报说女医胡晓菱到访,说有要事要与王爷、王妃相商。
我心里暗骂她胡晓菱到底和本王有什么深仇大怨,总坏我的好事......
奈何王妃一如既往地信任她,所以无奈我只得也起身穿戴。
开门见客前,王妃竟亲自帮我理了衣冠,还小心翼翼的挂上荷包,确认字符上的“敕令”向上。
见到胡晓菱时我有些不耐烦,一边饮着早茶一边等着看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眼前的医女似也不急,向我和王妃行礼之后,却直接切入正题、道明来意。
“王爷、王妃,卑职今日前来是因小萍姑娘之事。”
“卑职深知王妃对小萍姑娘甚是关切,所以想劝王妃尽快送小萍姑娘回京城、或留在扬州休养,切不可再奔波劳碌了。”
“只因小萍姑娘如今......已是有近四个月的身孕了。”
听完此言,我和阿月都大为震惊。
不过我转念一想,常和和小萍成婚也近半年之久,小萍有孕也并非不可能。
而我和王妃......多亏了眼前的胡晓菱,我和阿月不知道何时才能为人父母。
我只能苦笑。
而阿月显然更震惊于小萍的隐瞒,她自幼和小萍一起长大、情感早已胜似姐妹。
一时,她竟难以相信小萍竟然将自己怀孕的事隐瞒她如此之久。
随即胡晓菱继续解释,说行船出东京后不久、她便知道小萍怀孕了,只是小萍恐王妃担忧不许她随行,所以才拜托自己隐瞒,恐怕连常和都未告知。
而今日,因着小萍身量渐长、行动不便,再继续奔波伺候恐对身体不利,所以她胡晓菱才赶在一行人去金陵前陈情已告。
“卑职愧对王爷王妃的信任,也辜负了小萍姑娘的托付,特此请罪。”
说吧,她胡晓菱竟真的跪在我和王妃的面前,我一时竟猜不出她有几分真假。
我看向王妃,告诉她小萍是她的人、而胡晓菱又是她的医女,让她自己处置便好。
而后,我轻抚过阿月的背脊予以安慰,便出门去了。
让她自己解决吧,此等女子之事、只怕我不便插手,我如是想。
如我所料,未及午前王妃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胡晓菱并未受到处罚,王妃再三确认小萍身体无恙后暂且让她留下,并理直气壮地好好责骂了小萍一番,还不许她这几日近身伺候。
但想到自己的好姐妹怀孕,王妃也无心再逗留江南,打算等过几日金陵行程结束后直接回东京城,让小萍好好养胎。
而常和,在我告知他即将为人父之后,既兴奋又担忧,还很是郑重地拜谢我与王妃对他夫妻二人的信任与成全。
而午宴过后,我便向王叔辞行。
就这样,于本王生辰当日,我们一行人又乘上了官船,打算逆流向西、前往金陵。
这夜,阿月仍旧满怀忧虑,和我念叨着小萍过去如何可怜、待她如何如何好......
阿月还提起了在金城面对嫂嫂难产的恐惧,说女人生孩子真的很可怕搞不好命都没了。
她还告诉我,就只因为她在嫂嫂生产时吼了医生,说了无论如何救大人的话,崔母这么多年过去仍对她心生感激......
如今小萍怀孕,她更害怕自己的好姐妹会出什么事。
念叨完这一切,阿月反应过来今日仍是我的生辰,向我道歉说没陪我好好过生日。
我只无奈地笑了笑,心疼地揽她入怀,又为她续上了面前的酒杯。
许是那日的酒饮得过了,最后阿月似醉似呓地质问我,若是有一天换做她怀孕了、面临着难产,而医生询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问我届时会如何抉择。
我一时愣住,反问她为何问我,要不要孩子不是一直由她自己做决定的吗?
这下轮到她愣住。
片刻后,未等她反应过来,我笑着吻上她戴着戒环的手,也郑重其事地告诉她:
“阿月,且不提我不会允许你来日面临这般险境,等真有一天我们真有了孩子......”
“若是,你当真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予我,我岂能辜负你?”
随后我想起了长弦,想到当年在西北,他也曾向我谈及他夫人初产之事。
那是一次酒后,就在我从沙州回营心烦意乱之际,我和长弦约在一处祁连山北麓的驿站里饮酒。
那日我刚收到皇兄的信函,命我此次年节务必回东京城。
我有些无奈,若这次回开封怕是再也不能躲来西北,而中原理济州路程不远,只怕届时自己忍不住会跑去历城找她。
可是也不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是否还愿意见我。
只是可惜这次长弦明显也心事重重,我无法从他口中旁敲侧击阿月的情况。
酒入半酣,长弦说在金城看着小子瑛一点点长大,他却时时想起生产当日的情境、十分后怕。
他告诉我,生产那日他因公事耽搁到家已晚,虽然母子平安,可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见到妻子后却惶然失措不已。
“那时我见到云娘,面色因出血而苍白如纸、唇色似被咬得发紫......唤我时气若游丝,虽是冬日但是发丝早被汗浸透了......”
听到这儿我也有些不自在,长弦甚少如此详细描述自家妻子,许是酒喝得实在太多了。
“王爷,你可知我自来西北后一向勤勉,总想早日官业攻成、回京任职,靠自己让门第生辉。”
“我自知不才,哪怕再苦读上山十年怕也难名题金榜,甚至读书作诗连自家小妹都比不过......”
听到阿月的名字我自觉笑了,还安慰长弦道别说他了换旁人也是比不过的。
“所以我克勤克己、一心报国,上天带我也算不薄,还让我遇上了云红......”
云红?之前在东京时,阿月告诉我长弦私下里曾这般唤过崔小姐,我还曾笑说不信,没想到阿月对我果真不曾说假话。
如此说来,她当年婉拒我时、说不许未来夫君纳二色的话定也是认真的了?
“王爷......小妹曾说过‘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我听后有些意外,她不像那类劝夫功名进取的女子。
“小妹还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而我竟差一点,辜负了云红,好生悔意......”
没想到,她竟也说过这话,只是不曾向我提及过。
随及我又想起,常和从历城明府偷给我的那些“韩少爷”练笔的词作,其中有一篇写着一段不明就里的话: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而我既已确人她对我有情,也许她内心深处、并不像嘴上那般决绝?
随后又听得长弦酒后念叨,说宁愿把子瑛那小子弄死、也不愿爱妻出事......
于是我决定,之后还是不要向他提及今日之事了。
我还决定,此次回中原,定要再去找她,并且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点头。
不能再这么空等下去了,若有一天真与她天人永隔、或形同陌路,我定不会原谅今日之自己。
何况,我曾说过非她不娶,大丈夫岂能轻易违誓?
此时的江面清风徐来,峨眉月上,白露横江。
我面对着眼前、酒后面若桃李的爱妻,笑着加码了誓约:
“你放心,你兄长长弦做得到的事情、为夫也能做到。”
“无论发生什么,我只要你,阿月。”
而后,阿月也并未再多说,只静静闭上眼,示意我吻她的唇。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