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欢迎光临！”
往常生意火爆的奶茶店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而客人寥寥，宋子慕推门进来的时候，穿着店员围裙的李善窈正靠着柜台昏昏欲睡。
“欢迎光临！请问要喝点什么？”
她大概被感应门铃吓了一跳，抬手拍了拍心口，看清来人之后又笑起来。
“宋学长！”
宋子慕点点头，眼神在她扶着心口的小手上停留片刻，很快又移开了：“ 一杯奶茶。”
“店里刚上了新品，叫做青山春信，是用明前龙井做茶底的，入口香气高扬清远，香醇甘爽，学长要不要尝尝？”她流利地背诵着当季新品奶茶的宣传语。
“好。”宋子慕半垂着眼帘听得很认真，等她说完了就掏钱包，“还是老样子。”
“晓得晓得，去糖去奶去冰。”李善窈熟练地在收银机上敲几下，笑嘻嘻地拖着长腔，“清茶一杯——请稍等。”
门外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打在新长出的嫩叶上，沙沙作响，奶茶店里音乐悠扬，宋子慕一手撑在柜台上，身体微微前倾着，看女孩恬静专注，为自己做一杯茶。
“做完这杯我也该下班啦。”李善窈看看时间，快乐地漾起酒窝，“宋学长，你带伞没？”
她双手将做好的奶茶递过来，抬头看他微湿的头发，笑容有一点调皮，“嗯——我猜没带。”
“出门时还没下。”宋子慕接过来，看向门外，“不过这会比我来时大了。”
“那你等我下，记得店里有伞来着。”
李善窈想了想，埋头在柜台后面一通找，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一把印着奶茶店logo的小花伞，她眉眼弯弯举起小花伞给他看，似乎很是为自己的好记性得意。
“找到啦！我送你回去吧。”
宋子慕端着奶茶，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好。”
细细密密的春雨为路面上镀上一层晶亮水膜，倒映着街角亮起的暖黄光晕，在第三次被刮到头之后，宋子慕默默接过女孩手里的雨伞，又向她那边倾斜了几分。
李善窈偷偷看一眼身边沉默挺拔的高大男人——小花伞被他举到两米多高，这个高度对自己来说跟不打伞没两样，尤其是有风的情况下。
“宋学长，上次的电影好看吗？就是你跟雅凡看的那一部。”她不好意思把伞要回来，只能怂兮兮地抹一把被风吹到脸上的雨水，起了个话题。
“雅凡最近好像很忙，我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所以也没机会问她。”
“阿凤也很忙，一直到那部电影都下线了也没抽出时间去看。”
“不知道，我也没看。”
“啊？”
“临时有事，就走了。”
“！！！”李善窈瞪着大眼睛，想说他几句不解风情，但到底也没敢，兀自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好可惜呀，雅凡肯定很遗憾，怪不得她最近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见了面也不怎么说话……”
她真心实意为徐雅凡担心，却从不问他究竟喜不喜欢乐不乐意，宋子慕觉得自己都快被气死了，可看她揪着眉头喃喃自语的小模样，‘小心徐雅凡’这几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刚刚说，要去实习？”
“是啊，合同都签了，过几天就去。”
李善窈觉得雨好像停了，抬头，见雨伞低下来，高度刚刚好。
“哪家公司？待遇怎么样？”
“一家很小的外贸公司，人不多，待遇嘛，就是很一般的实习工资，不过工作内容挺简单的，而且老板人很和善，同事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女孩以为他真的是单纯地发问，她也就单纯地回答，真诚中带着拘谨，宋子慕突然笑起来，看多了商场的尔虞我诈，他还真是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有问有答。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意向，可以来宋氏。”
李善窈惊讶地瞪大眼睛，很快又了然地笑了：“宋学长，你是看在阿凤的面子上帮我的对不对？”
她大气地摆摆手，“不用啦，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宋子慕春风和煦的笑容就这么凝固在脸上，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李善窈不明白这位学长好好的怎么就冷了脸，一路沉默地被强行送回宿舍，洗漱完才想起来忘了告诉他那伞是要还的。
此后过去很多年，某个下雨天，无意中翻出小花伞并打着送女神回家的宋李同学被老爹狠狠教训了一顿，捂着屁股愤而去找亲妈告状，李善窈瞅着小花伞上熟悉的logo，惊悚望向自家老公，而刚才还大发雷霆的某总裁摸摸鼻子，疑似脸红。
“咳，我找店老板买的，不行吗？”
***
星耀集团，CEO办公室。
展凤仪把手里的文件细细看过一遍，抬眸望向办公桌对面的李善窈。
“考虑好了？”
李善窈郑重地点了点头。
“OK。”他拿过笔，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徐雅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了？”
“是，都告诉我了。”
“哦，宋总怎么说？”
“他的确是早就知道徐雅凡的计划，那天去酒店就是想拦住我，结果正巧在大厅遇见了你……后面的事情就都知道了，总之阴差阳错吧。”
她说的坦然又平静，展凤仪定定看了她半天，再开口声音晦涩：“你信了。”
他语气是陈述而不是疑问，李善窈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不再求证一下？”
“没什么好求证的，就是再有什么曲折，也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了。”李善窈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加入公司与寰影的合作项目，被公司外派去M国，长则一年短则半年，既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散心。
毕竟从结婚到现在，她都没有正儿八经为自己活过。
展凤仪点点头，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推了过去。
“祝你好运。”
李善窈拿起文件抱在胸前，抿着嘴浅笑：“谢谢。”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善窈看时间不早了，工作上还有很多事情要交接，就提出说要走，展凤仪这边秘书也来提醒，说开会的时间快到了。
“有事——工作上的事，随时找我，嗯？”展凤仪起身送她，笑得温润如玉。
李善窈微笑着点头。
他给她开门，手都握住把手了，还是停下来问出了口。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嫁给我吗？”
“会呀，我那时候不知道有多想嫁给你。”
李善窈抬头望着昔日的恋人，曾经她所有关于未来的构想里都有他，她想嫁给他，生一个孩子，然后两个人安安稳稳，白头到老，美好的就像童话结局。
可不是所有童话都会写到结局那一页，他们的故事，烂尾了。
展凤仪垂眸，笑得很柔软，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初秋的夜晚，夜礼服假面一样英俊的少年，为她化解了小小的尴尬，温柔地念出她的名，闯入她的心。
两人相距不过半米，却仿佛隔了千万光年的距离，曾以为的刻骨铭心，如今看来不过是时光迁徙过后剩下的几点光影，这场已然谢幕的错过里，她没错，他也没错，只是，该放下了。
……
风风火火办完手续，启程时间定在了一个月以后，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宋子慕一手拖着大包小包行李，一手跟老婆十指相扣，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窈窈。”他低眉顺眼的，想做最后一次挣扎，“不然不去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他还叫上儿子试图打亲情牌，问他舍不舍得妈妈走。
宋李小朋友被妈妈养的很好，安全感十足地啪啪拍爸爸大腿：“爸爸，妈妈是去工作啊，就跟之前你去工作一样，咱俩要懂事！”
宋子慕无语，挥挥手让懂事的小孩走开，揽着老婆的腰把人带进怀里，小心翼翼吻她发顶。
“都是我的错，我自私任性，隐瞒不报，没有定力，我是混蛋……”
他抱的很紧，窈窈有些喘不过气，听他在自己头顶又急又懊恼地低声数落自己的罪状，忍不住想笑。
宋子慕没有喜欢过别人，他没送出去的花，没送出去的礼物，通通都是给她的，礼物里附带的卡片已经有些泛黄，不再新鲜的墨迹是熟悉的字体，一笔一划写着她的名字。
至于他的隐瞒，窈窈是伤心的，但也没想过要揪住不放，只是困扰很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她总要为自己压抑的情绪找个出口。
就像当初她以为宋子慕为了责任被迫与心上人分开而心存愧疚一样，窈窈现在也只是想让他愧疚一下——她怎么舍得真的不原谅他。
“窈窈。”宋子慕抱着她，连委屈的情绪也不敢表露，“你还生气吗？”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又抱了抱宋李，嘱咐几句听爸爸的话，拉起行李箱。
她转身往检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傻站在原地黯然神伤的男人，浅浅微笑。
“等我回来就不生气了，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
所以宋子慕，你要乖乖等我，就像我这些年，乖乖等你一样。
时光倏忽，一转眼半年多过去，日子还是细致平淡地过着，只是当初的两人仿佛掉了个个，在外的变成了李善窈，守候的变成了宋子慕。
这天，刚刚开完会的某总裁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砰一声大力撞开，肉墩墩的宋李兴冲冲抱着平板滚进来，爬到他腿上大呼小叫。
“爸爸爸爸！你看，是妈妈的专访！”
小朋友打开平板给他看，视频里的窈窈笑容开朗，一问一答之间游刃有余地跟记者开着玩笑，自信又闪亮。
她做到了，做了想做的事，成为了想成为的人。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宋子慕想起刚才窈窈发来的信息，忍不住跟儿子分享，“看，妈妈亲口说的，她说下周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