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宥禾是被饿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这一觉睡得她好生意乱,因为她又梦到高中的事了,那是她已经封存了的旧书页,正当她以为自己快忘了其中的桥段的时候,那小说的男主角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提醒她,曾经的她是怎样拙劣地演绎着这篇烂尾虐文的内容。
其实也不算虐文,她想。毕竟,一厢情愿的一直是她自己,何况她也不是主角。
杨宥禾打开手机,田时樾发的信息还在那儿,她并未回复。
自己没有回复他,是不是不太礼貌?可是曾经的他不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吗?杨宥禾内心复杂,索性把手机丢在一旁就去厨房准备些吃食了。
和其他大学生不一样,杨宥禾没有住校而是在外面租的房子。原因是她用不惯学校的水,当时开学第一天就过敏了。
外面的环境固然清静舒适但杨宥禾又不怎么出去玩,所以还是会有些孤单。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老是想到高中住校时和陈青行她们一起疯闹的时候。不过后来时间一长也就慢慢适应了。
正当她煮面发呆出神时,手机铃声的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她关掉电磁炉,走去房间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漾漾——”
“怎么了?”听出对方语气不对,杨宥禾微微蹙眉。
“我早就知道的,我和雁在云怎么都不会有好结果的。”陈青行语气轻飘飘的,似是酩酊一般。
“你出去喝酒了?”
“没有哦,清醒着呢。”这次语气到是正经了。
“你和他......”就算已经猜到答案,她也不敢确定。她知道雁在云对于陈青行来说,有多重要。
陈青行初二那年的艺术节表演因为足够优异,就被选举成了覃州二中的舞蹈代表队去文化馆参加市里的舞蹈比赛。那时的雁在云正读高一,代表的是覃州中学也来到文化馆参加舞蹈比赛。
就是这么简单又梦幻的初遇让陈青行对雁在云一见钟情。
可陈青行也是在上了高一与高三的雁在云重逢后才鼓起勇气去加上了雁在云的联系方式,可惜那时的雁在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对陈青行不感兴趣。
真正让他俩有了更多的接触的是陈青行上了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寒假,两人在覃州当志愿者时负责的是一个社区的。
这一来二去,两人也逐渐熟络起来。
那时陈青行才知道雁在云只与那女生谈了两个月。
本来以为初恋只是轻轻掠过的风,不知最终到底会吹向何处,可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吹回了身边。
雁在云向陈青行告白了,也得知了陈青行喜欢他的时间比他以为的还要长。
他们这一年里可谓是轰轰烈烈,难舍难分。
但毕竟在这场不是那么势均力敌的关系里,总是会有不平等的。
陈青行父母在她三岁时就离异了,所以她从小也是跟着外婆,外婆对她来说可谓是最重要的一个亲人。而外婆却在今年暑假去世了。
也就在那个时期,在陈青行心碎神郁最需要雁在云的时期,雁在云怀里的泪人儿却不是她,而是雁在云的前女友。
“我和他分手啦!”陈青行笑笑,“你知道吗?原来我一次一次的热切祈望,其实一直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奢望......”
“青行。”杨宥禾知道这种感觉的,只是恐怕没她那么强烈。
“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啦,我难过也不会很久的,毕竟已经这么多年啦,我都习惯了。”她语气轻松,却不知道吐字的气息都是颤抖的。
骗人,明明难受的一直是她。
“值得吗?”
曾经她也这样问过自己,值得吗?当时的自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无论值不值得,至少要放纵一次吧。
可是现在,在与田时樾重逢后,她不知道了。
“也许,值得呢,有过,就值得。”陈青行如是说。
值得的。
最后杨宥禾还是安慰了她好久,直到对面的声音越来越细若蚊吟。
她知道陈青行已经睡着了。把电话挂断之后,在微信里嘱咐了她一番后,她才惊觉想起自己的面条。
果不其然,已经坨了。
****
田时樾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对话框,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在那些消息发出后,他就一直在期待她的回复。只要是手机稍微有些响动,他便会立刻凝神去看手机,结果都是一些无聊的推送,他有些赌气地关闭所有应用的悬窗提示。
“田时樾,你有女朋友吗?”室友李珏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行为。
“没有。”
“哦哦,我看你一直注意手机信息还以为你有女朋友呢,哈哈。”李珏干笑两声,又道:“没关系,明天军训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有没有合心的了,这才大一呢,而且你长得那么帅......”
“我有喜欢的人。”田时樾出声打断李珏的话。
李珏见他用脚轻蹬将椅子更往桌前挪,他们住的是上床下桌,这下李珏倒是看不见他了。
李珏撅嘴,耸了耸肩,识趣地也晃着椅子回去打游戏了。
杨宥禾。
田时樾思绪飘飞,他仍深深记得,在他高三的第一个学期,那个在舞台上明艳英姿、款款而谈的女孩;也记得,那个主动找他照相,却又胆胆怯怯的绯红少女;更记得,那个排在自己前面打饭,声音很好听却表情愣愣的少女。
今天新生接待见到她了,女孩站在那里就熠熠生辉,让他枯索的心再次野蛮生长,这种冲动又急切的悸动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再快点靠近她。
于是,他试着打开与她的对话框,小心翼翼地打出了几个字——
“谢谢学姐今天帮我拿行李”
“学姐,好久不见,我们之前认识的”
****
第二天杨宥禾差点迟到了,因为想着以后可能会天天遇到田时樾,她就顿感烦恼,于是辗转反侧,直到近天亮才睡去。
根本来不及梳妆打扮自己,草草洗漱过后,她一嘴叼着面包,一手拿着装书的手提包就匆匆跑出门了。
租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这距离就很尴尬,打车,又太近了不划算;跑过去,又怕来不及。不过,杨宥禾还是凭借她的跑步优势,踩点赶到了学校。
“军纪如铁!意志如钢!齐心协力!共铸辉煌!”
杨宥禾看着操场乌泱泱的绿色,这才想起来他们大一军训呢。
那田时樾不是也......
很巧的是,杨宥禾一眼就看见了第一队站在最后一排的田时樾。像是有感应似的,田时樾好像也看见了她,还冲她笑了一下。
她心尖烫脸发热,连忙侧过头跑开了。
真是糟糕又奇妙。
他依然风华正茂,她依然狼狈不堪。
丢脸、尴尬、后悔。
还想哭。
即便是早上的事带给了她巨大的冲击,也抵不过两节无聊的理论课,况且她才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于是大课间二十分钟的时候,她成功缴械,趴在课桌上沉沉睡去。
****
“杨宥禾杨宥禾快过来!”陈青行兴奋地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看清陈青行身后的人后,她定住了,红霞瞬间爬满了脸颊,磕磕巴巴道:“还......还是换个位置吧,我......”
“不要,我就觉得坐这儿特舒服!”陈青行打断她的支支吾吾,朝她扬起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好吧,其实她也是想坐那儿的。
只是,不敢。
每走过去的一瞬间,杨宥禾都感觉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般,令人心动。越靠近他,心里越是柔软,越是柔软,便越是心慌。
终于坐在他身后了,杨宥禾心口狂跳,连吃饭的动作都矜持了不少。好像,每一口饭菜,每一口呼吸,都裹着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
“杨宥禾?”
“嗯?”
“你在想什么,叫你那么多遍都没反应。”陈青行一脸你不会是傻了吧的表情。
“没有,抱歉,我走神了,”杨宥禾回过神来,为刚才自己的臆想而默默尴尬,“怎么了吗?”
“他坐你身后什么感觉?”陈青行状作漫不经心地问她。
“什么感觉......”杨宥禾认真思考起来,背挺得直直的。
突然想到刚才自己的幻想,脸又不自主地开始发热起来,杨宥禾垂眸,眼里水波荡漾,一副要哭了的样子,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青行捂着嘴笑起来,“漾漾啊我的小漾漾,你的反应怎么这么有趣!”
“陈青行,你好烦啊,你明明懂我的感受。”杨宥禾放下筷子信手遮面,两靥生娇、欲哭无泪。
“好好不逗你了,别紧张啦,他已经走了哦,我其实是想提醒你他走了,没想到你居然在发呆,所以......”
陈青行说了什么杨宥禾已经无心在听了,她看向倒饭的方向,少年的背影挺拔如松、干干净净的,心脏扑通扑通加快频率的声音在胸腔内放大又放大。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果然,刚才不是自己的幻想,定是他起身离开才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的!
****
“小禾,小禾?”
“嗯?”杨宥禾双眼迷蒙,在刺白晃荡的尽头终于看清了叫她的那个人。
谈粤,她大学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怎么了粤粤?”杨宥禾打了个呵欠,起神去看她。
“你忘啦?我们要去给大一新生搬水。”谈粤在杨宥禾面前坐下来,“昨晚熬夜了?小熊猫。”谈粤亲昵地拈了拈杨宥禾的下眼睑。
“嗯,”杨宥禾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而道:“现在去?”
“对,刚才妙言来喊人了。”
完蛋。
“不过你还好吗?要不我帮你请假?”
“不用。”杨宥禾恍然,自己为什么要逃避?况且到时候不去田时樾他们班就得了呗。
操场上,会长正在安排他们分配的班级,见杨宥禾和谈粤过来了,她眼睛一亮,开心叫道:“粤粤!小禾!”
“妙言。”两人会心应道。
“上课很累吧,先来条士力架。”梁妙言从一旁的装了冰的泡沫箱里拿出两条士力架递给她们。
“还行,谢谢妙言。”冰凉的巧克力体一下子令杨宥禾神清气爽。
“噗,怎么像广告一样。”谈粤接过士力架,没忍住弯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就是没有代言费。”梁妙言眨了眨眼睛,明靓可爱。
杨宥禾剥开士力架,咬了一口,凉爽和甜腻在口腔化而开来,疲惫和烦躁一扫而去。
她不禁望向台下军训的众人。
田时樾今早看见她了么,对她笑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不不,田时樾怎么可能对她笑,也许,也并未看见她呢,毕竟,他们的距离又不是很近,一定是她没睡好的缘故。
“小禾?”
“在。”杨宥禾回过神来。
“你是在找帅学弟吗?”谈粤碰了碰她的肩膀,坏笑道:“我知道他在哪哦,喏,你被分配到他们班了。”话音刚落,谈粤将一张纸条塞在她手里,便跑开了,还不忘补了一句:“不用谢!”
杨宥禾低头捏着写着他们班的纸条,好热,哪里都好热。
雀跃吗?有的,毕竟,她好像还没有完全放下田时樾;烦躁吗?也有,她记得田时樾是有女朋友的,她应该及时止损的。
杨宥禾今天只简单涂了点防晒,又戴了副眼镜,如今还戴着志愿者的帽子,看起来单调朴素,没人会注意她的,更何况是田时樾。
于是,她坦然地去拉已经分好水的拖拉车,却又忐忑地来到了田时樾他们班面前。
其他班都相继结束了,而田时樾他们班还在站军姿,杨宥禾也不好意思去提醒教官该结束了送水来了,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等着。
太阳好晃,这是杨宥禾的第一个想法;早知道就去换个班了,这是杨宥禾的第二个想法。
正当她在懊悔自己没有换班的时候,教官吹了休息哨。
终于——
“经济学班的同学们都辛苦了,来领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