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正位之上的人的邀请,周懿和裴萱很是尴尬。
正要拒绝时,薛照青开口了:“三殿下要你们留下,你们便坐下吧,还怕我们知礼院的人吃了你们不成?”
说完一众知礼院的学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裴周两人听到薛照青叫殿下心里都是一惊,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只能谢过主位之人寻了个最末的位置不尴不尬的坐下。
桌子上倒是摆着些好酒好菜,但他们二人也不缺这点银子,还要坐在这被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洗礼。
裴萱尴尬的一直端着茶盏浅抿着,视线也不看乱瞟,生怕跟主位上的三殿下对视。
过了一会,一群舞女摆弄着身姿在雅间中央舞动起来。
那为首的舞女的香袖翩翩纷飞,看的人是目不暇接,心神皆醉。
裴萱抬头欣赏舞姿的时候方才发现他对面坐着的竟是薛照影。
薛照影本来还冷冷的瞧着他,见他望过去,便将头一扭,看也不看。
裴萱在心中失笑,这人也太记仇了吧。
这厢舞女们一曲舞毕,三殿下开了口,
“照影,你昨日帮了本殿下,你有什么想要的自提了。
或者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心仪的,若是有,今晚也不必回国子监了,我差人给你打声招呼。”
薛照影站起来躬身行礼,“谢过殿下,不必了,照影没什么想要的。”
三殿下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淡淡的。
只是朝为首那舞女招招手示意她过去,舞女提着裙摆边自然的依偎在男人的身边。
坐在下首的人也依次选了舞女作伴。
裴萱身边一连围了两个舞女,又是喂果子又是倒酒,他有些招架不住,正朝着周懿那边释放视线,想叫了他来解围,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抱歉公子,奴家卖艺不卖身。”
那说话舞女直直的跪在地上求饶。
坐在她身前的那个男子面色很是难看,许是他轻薄舞女又遭到拒绝的缘故。
薛照青见场面变冷,斥道:“老鸨怎么回事,安排了这么个不识礼数的过来。
候在一边的小厮赶忙去叫了老鸨来,那老鸨慌乱的走进来,上来便上了那舞女一巴掌。
“今晚安排的不是桃月吗,怎么是你在这。”
那舞女脸颊顿时肿了起来,哭着说:“桃月姐姐她不方便,就让我给她替…”
老鸨忙向了三殿下和薛照青告罪:“贵人、薛公子,都是我不好,没看管好下面人,我这就找人来,保证比这小妮子漂亮百倍识趣百倍。”
拉了那舞女便要下去,谁知那被抚了脸面的学子不乐意了,“谁准你们下去的,小爷我怒气还没消呢,想下去可以,脱光了再走!”
裴萱一脸讶异,这学子是先天就蠢笨还是一点脸色都看不懂。
这三殿下和薛照影都还没说话呢。
况且那学子的位置可是跟他这不速之客一样的末座。
竟然敢在皇子面前耍威风,不要命了?
裴萱默默在心里为那学子点了一根蜡,但他还是更担心那舞女,简直是无妄之灾。
坐于正位的三殿下不知是从未见过这等愚蠢的货色而感到不快,一直都没张口,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薛照青正准备打圆场,薛照影却开口了:“殿下,让那舞女来陪我吧,就算我跟殿下换的奖赏。”
三殿下哈哈大笑,“照影,你就要她,一个碰都碰不得舞女?”
“殿下,照影不才,就是喜欢这冰清玉洁,性子刚烈的。”
“好好好!”三殿下连鼓三次掌,“你不早些说,让那老鸨给你多寻几个来,罢了罢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门外又鱼贯而入一群乐妓和舞妓,鼓瑟吹笙,翩翩起舞,场面回暖。
那被薛照影选中的舞女,怯怯地在一边为他斟茶倒酒,薛照影也不在乎,只是饮酒。
这厢三皇子像是终于又想起了裴周二人一般,指向他们问道:“你们…是何许人也啊。”
裴萱和周懿赶忙起身恭敬的回答。
“草民之父是宁国公周之庸。草民唤周懿。”
三皇子原本倚坐的身子稍微坐直了些,“原来是宁国公之子啊,才从衡阳回来没多久吧,是本殿招待不周,失礼了。”
“不敢不敢…”
三皇子的视线又转向了裴萱,因为裴萱的气质和他认识的一个人很是相像。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裴萱,家父户部侍郎裴焕。”
三皇子一挑眉,把茶盏放下。
“哦?你是起居郎的弟弟?”
“是。家兄正是裴韫。”
“起居郎知道你来这么?”
这是三皇子今晚第一次正式发出的疑问句,方才虽是疑问,却都是肯定的语气,像是知道对面之人一定会老实回答一般。
裴萱心里已经焦急的手舞足蹈了,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草民出门匆忙,未曾告知父兄。”
三皇子呵呵一笑,“也是,来这地方还告诉父兄不是找打么。”
底下的众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三皇子招了招手,旁边的小厮走了过来。
“你,去裴府,跟起居郎说,他弟弟在秀芳斋,等他来接。”
裴萱听到三皇子这番话顿觉五雷轰顶,不是吧,这么倒霉的吗。
周懿也一脸无措和懊恼的望向裴萱。
但此刻裴萱最担心的并不是逛花楼被哥哥抓包,而是这三皇子话里话外并未同哥哥十分亲厚的样子,怕是想借他把哥哥引来。
但裴萱即便是想到了也没法子阻止,皇子对学生。
那无疑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啊。
裴萱摇摇头,不再去想,只是照着三皇子的吩咐坐下。
心里暗暗的盘算一会儿怎么给哥哥解释。
这厢雅间里行起了酒令,以花为题,第一个念的诗“花”字在第一个,第二个人念的诗“花”字在第二个,以此类推。
裴萱不知是有人动了手脚还是他运气就是背。他不光要招架行到他面前的酒令,还要替旁边的周懿想。
把他急的好几次都没说上来,灌了一肚子的酒,周懿更是状况惨烈。
裴萱身上是一件宝蓝的对花织锦缎袍,配上飞红的玉面,让人不觉想起一成语来——秀色可餐。
再加上裴萱神色恹恹的,已经不太清楚了。
身边的学子们都凑过来灌他的酒,这裴萱在知御院惯是老大,行事也不怎么把他们知礼院放在眼里,很多人都想着整治他一番,这下终于寻到了机会。
“裴萱,到你了,第三字是“花”的诗句,想好没有啊?”
“再不说可要灌酒了…”
裴萱实在喝不下了,推着身边灌他酒的人。
那边有胆子大的学子伸手上去扣住裴萱的下巴就要灌他酒。
门突然“砰”的一声被用力的推开。
“兴自樽前发,韵从花下分。”
裴韫甩下这句诗,便将裴萱抱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三皇子面前。
“酒令已对,三殿下,恕我弟弟不奉陪了,告辞。”
三皇子被裴韫拂了面子,脸色很是难看。
“该死的裴韫,以为父皇给他几分脸面就不得了了,敢在我面前叫板…”
下首有人过来问酒令还行不行,三皇子把酒盏狠狠的往那人脸上砸,“都给我滚!”
这厢裴韫将弟弟带回了裴府,从偏门直接去了泽园,没让长辈知道。
等将满面通红,一身酒味的裴萱安置在床上。
裴韫又是气又是忧,气弟弟自己跑去秀芳斋这种场所胡混,忧的是怕自己今日若是没寻去,弟弟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裴萱这边都醉的睡了过去,眉眼却皱着,嘴里还喃喃的:“不喝了不喝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裴韫心疼的为弟弟抚平眉间,“同玉,哥哥有时候希望你快些长大,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有时有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怕你不需要哥哥的保护了…”
茱萸端了醒酒汤进来,听到裴韫的一番话。
“哥儿,萱哥儿要是听见您想要一辈子保护他,估计都要高兴坏了。”
“是吗?”裴萱接过汤碗,一勺一勺的顺着裴萱的唇喂下去。“我看他倒是想做那离群的候鸟,飞得越远越好。”
“哪有,萱哥儿最是喜欢哥儿你了,小时候您出去读书,萱哥儿每日都偷偷从沁园跑来泽园找你,寻不见就哭,哭不来就闹。
老爷夫人和老夫人谁来都没用,只能抱了萱哥儿找去哥儿念书的地方,非要哥儿抱着哄了才行。
哥儿你当时还想带着萱哥儿一块去私塾呢。
还是老爷说没有带个拖累去读书的这个道理,你才依依不舍的将萱哥儿放下,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裴萱听着茱萸绘声绘色的描述不禁笑了,“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萱哥儿也不需要我抱着哄了。”
“男孩子吗,对感情啊总是羞涩抗拒的。
但哥儿您自己想想,萱哥儿一遇上什么事不都是第一个寻您吗,不论是在旁人那受了委屈,还是欺负了旁人被找上门来…
在奴婢看来,您在萱哥儿心里是一顶一的重要。”
“好了好了,别贫了,这儿有我照看,你下去吧。”
茱萸收了调笑的神色,“是。”
朝裴韫躬了躬身便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裴萱面色红润的起了床,就瞧见自己待在哥哥的卧房,在一抬眼望外一瞧,裴韫正坐在桌案前处理公务。
裴萱披了件外衣笑嘻嘻的做到了裴韫身边,“哥哥,你今日怎么没上朝啊?”
裴韫依旧是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称病告假。”
裴萱赶忙取了裴韫手上的笔,站在裴韫身后,仔细的给裴韫捏起肩来。
“哥哥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处理这些公务了,这朝廷离了你还不能转了不成。”
裴韫将裴萱的手一把拍开,“我这病可不是因为,是因为因为什么某人自己心里清楚。”
裴萱脸色一僵,又“呵呵”的赔笑道:“哥,这次真不怪我,是周懿,周懿把我带去的。
对,周懿呢?”
“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完呢,还操心别人?”
“我跟周懿是好兄弟嘛,两肋插刀,应该的。”
“送回国子监了。”
“那便好那便好。
都怪那周懿,神秘兮兮的说要带我去一地方,我都说不去了,他生拉硬拽的将我带上马车。谁知道一到地方竟然是那甚么秀芳斋。
我严词拒绝,我的家庭修养可不允许我去这种地方。
周懿却说秀芳斋都是卖艺不卖身,我们只去欣赏歌舞美食不做别的,我才同他进去的。结果那老鸨带错路,就成这样了。”
“你不认识三皇子?”
“当然不!我上哪去认识啊,他又不上国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