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朔上一秒还信誓旦旦的和裴萱说赵舸肯定不会作妖,下一秒赵舸就指挥小厮把凳子放在了谢舜身边,恭恭敬敬的叫了谢舜一声表哥。
“表哥?”
周懿率先发问,指了指谢舜又指了指赵舸,“你俩是表兄弟啊?别说,好像是有点像…”
童朔翻了个白眼赏了周懿一个爆锤,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萱也无语了,总感觉这赵舸有些怪怪的,看上去胆子挺小,做出来的事一个比一个胆大。
先是敢和烛之行提要求,二是敢直接坐在谢舜身边,他看不出来涧生压根就不想理他吗。
眼见学子们又要就着表兄弟关系闹腾起来,裴萱赶忙拍了拍桌子,“都别吵了,学正进来了。”
礼课学正缓缓的走进来,看了裴萱一眼,“今天还帮我维持秩序,不错。
哪个是新来的学子?”
赵舸站了起来。
“听说你是扬州来的是吧,虽是商户,也不要自弃,礼仪好好学一学,一定没问题的。”
赵舸闻言面色不变的点点头。
裴萱坐在他右后方,清楚的看到赵舸的右手藏在衣袖里紧紧的攥成了拳。
裴萱偏头看向薛照影,薛照影也注意到了赵舸的小动作,但并不理解裴萱看过来是做什么,有些疑惑望过去。
裴萱马上做出一个笑容,“今晚我在聚鼎阁请客,你也去。”
薛照影摇摇头,“我可没人代笔。”
“哎呀,耽误不了多久的,你说好保障我的安全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薛照影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这厢礼课下了,欧阳淇走过来,“萱哥儿,我想点个春湖酿行不行。”
周懿立马皱起眉,“欧阳,春湖酿这个时节最是贵,你要萱哥儿今晚过后去喝西北风吗?”
欧阳淇挠挠头,“我也就是好奇,不行就算了。”
裴萱却大方的开口:“没事,不就是春湖酿吗,定叫你今天尝个鲜。”
欧阳淇咧开嘴正要笑着道谢。
赵舸却开口了,“你们晚上是要出去聚餐吗?”
欧阳淇愣了一下,没回答。
周围的学子也都没做声,毕竟请客的人是裴萱,裴萱还没发话呢,他们这些蹭饭的开口做什么。
学舍里静的落针可闻,气氛有一些局促。
裴萱“哼”了一声,“是又怎样。”
赵舸站起来转过身朝裴萱行了一礼,“这位同窗,我可否同你们一起去,我初来京都,又是独身一人,想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不知道是否方便。”
周围的学子听赵舸这么说都有些怜悯,想要裴萱应了他的请求。
而童朔和裴萱这俩两个知道内情的眼都瞪大了。
赵舸孤身一人来到京都是不错,但他可是同平梁公主一起住在公主府,况且赵家还刚得了个皇商的名号,他还敢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作给谁看啊?!
童朔没忍住悠悠开了口:“这绝对就是我母亲说的“绿茶”……”
周懿有些疑惑的看过去,“什么绿茶?”
童朔望着赵舸冷冷的开口:“表面清新淡雅,背地苦涩刺人,是为“绿茶”。”
裴萱立马明白了,朝童朔投过去赞同的一眼。
欧阳淇见裴萱还是不回话,有些替赵舸着急,“萱哥儿,你看……”
裴萱有些无语,想着哪天遇到欧阳淇一个人,一定套了麻袋把他揍一顿。
“行吧行吧,一起去。”
赵舸听到裴萱肯定的回复,立马绽放了一个笑颜,他和谢舜都是温润如玉的一挂长相,只是赵舸眼尾有些上挑,平添了一份狐媚之感。
“多谢,不知同窗如何称呼。”
裴萱实在懒得搭理赵舸了,纯当没听见,转过身去做弄起薛照影。
欧阳淇马上过来打圆场,“那是萱哥儿,裴萱,裴侍郎的嫡次子。我是欧阳淇,我爹爹是鸿胪寺少卿。”
“久仰久仰。”
……
听着欧阳淇和赵舸相谈甚欢,童朔这个平日里同欧阳淇最是臭味相投的都忍不住了,又不敢在谢舜那里提赵舸,那边裴萱又在那里闹薛照影闹的很是开心,只能转过去小声跟周懿说:“欧阳一定是被狐媚住了,你要小心,我母亲说了,“绿茶”都是这样的。”
周懿一脸的迷茫,“朔哥儿,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是咱们大夏的话吗?”
童朔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对牛弹琴。”
已近黄昏,两院的学子们浩浩荡荡往聚鼎阁去,数十辆马车停在了聚鼎阁门前,掌柜的赶忙出来迎接,“各位小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赏光啊,只是现在阁里恐怕没有那么多的位子。”
掌柜的边说边用袖子擦汗,实在不是他不肯,是阁里那位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学子们有些不乐意了,吵嚷了起来。毕竟他们家里都是京都里响当当的人物,更何况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那更是不得了的蛮横。
裴萱挥挥手示意他们肃静,那边还真的静了下来。
裴萱从怀里拿出高瑞初给的玉牌,“这是你们少东家赠我的,说是可享受贵客的待遇,不知可作数?”
掌柜接过玉牌仔细瞧了瞧,“作数作数,您请进,我这就去再腾一个雅间出来,先委屈各位在大厅稍待。”
掌柜的急匆匆的往顶楼最大的雅间去了,少东家今日和大东家一起去采买货物并不在阁里,这饭点已到了多时了,雅间里都是正在用膳的人,这时候赶了人去实在不妥当。
只能去问问少东家那个异族的表哥,是否能将顶楼腾出来了。
掌柜的紧赶慢赶回到大厅,“请各位公子移步顶层雅间。”
裴萱为首跟着掌柜上了楼,快到顶层之时,一红衣青年头戴帷帽与他擦肩而过,那帷帽下似乎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盯着他。
裴萱只觉浑身战栗,衡阳王府那一晚还历历在目,那高据不仅偷溜出来,还对他如此挑衅。
裴萱有些气不过的转过身要追,那红衣青年却已消失不见了。
这边还有一大帮人等着他款待呢,裴萱暗自平复心情,想着下次是说什么都不来这聚鼎阁了,没捞着半分好处,还徒惹一身腥。
这厢饭菜都已备齐,学子们分了两大桌,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些珍馐佳肴,虽说国子监吃的也不差,但比起外面的酒楼来总是少了一些风味的。
这边小二们鱼贯而入,在每人身边都放了一壶春湖酿。
学子们纷纷惊叹加赞赏,都快把裴萱捧到天上去了。
裴萱脸带狐疑,他确实不止点了一壶春湖酿,但也不能豪气的一人一壶吧。
而且要是喝醉了,他怎么把这么多人带回国子监啊。
那边掌柜的却走上前对裴萱小声说道:“这是我们二东家为表歉意,赠与裴小郎君的,让您和诸位小公子久等了,对不住。”
裴萱扯了扯唇角,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二东家就是高据吧,他想给他赔不是,裴萱一个字都不会信,但酒都送上来了,裴萱也不能真被高据请了这些酒,在高据面前闹个没脸,只能咬咬牙付钱了。
裴萱挥挥手让掌柜的退下去,好不容易把心里的那阵无名火按耐住。
赵舸又开始作妖了。
他举起酒杯对着众人,“我初来乍到,先敬大家一杯。”
学子们也还礼,一人喝了一杯。
酒一喝,神一醉,雅间里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那赵舸深谙酒桌之道,隐隐的劝了许多人喝酒,其中裴萱的最为多。
实在不是裴萱领他的情,是那赵舸老做出一副欲说还休的姿态搞得那欧阳淇一直劝他喝,说什么别让赵舸下不来台。
其他学子也都不知内情,觉得裴萱今日有些怪不通情达理,逼得裴萱是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酒过三巡,已经是醉迷糊了,摆摆手就要去结了账回国子监。
谢舜是席间酒喝的最少的人,他深知赵舸秉性,且众人都知他不喜饮酒,便也没劝他喝。
他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结账,正要揽了裴萱起身回国子监。
另一边又伸出一只手来,是赵舸。
“表哥,我和你一起送裴萱回去吧。
刚刚灌了他那么多酒,我也有些过意不去。”
谢舜冷冷的望向赵舸,“不必。”
那被吩咐去结账的小厮却去而复返,“小谢公子,那掌柜的说今日这宴体量大,需有人签字。”
那小厮是国子监里跟出来的,谢舜不疑有他。吩咐那小厮在这看着裴萱,便下去找了掌柜签字。
谁知掌柜的却说根本没有这回事,谢舜咬咬牙,知道他中计了。
等赶回雅间,裴萱果然已经被赵舸带走了,连那小厮也不见了踪影。
薛照影虽答应了裴萱来赴宴,但没说是什么时候,他掐着时间,感觉宴席差不多该散了,才来聚鼎阁准备接裴萱回去。
就见裴萱醉醺醺的揽着赵舸的肩膀从酒楼里出来,整个人仿佛软脚虾一般贴在赵舸身上。
薛照影看着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懂的,今早还一副不满意赵舸的模样,一场酒席就混的这般熟稔。
薛照影冷哼一声,吩咐了车夫一声,将车帘放下,那马车就头也不回的往国子监去了。
殊不知赵舸和裴萱所乘的马车去往的根本就不是国子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