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暑假和宴听棠一起吃饭的时候，宴听棠给她复述了一遍情况。

楚明远伸手接过那封情书，丝绸制的爱心蝴蝶结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陈满意松开了宴听棠的手，面无表情地从楚明远和柏茗悦两个人之间穿了过去。

等她反应过来，陈满意已经走远了。因为陈满意穿过他们二人后，就开始逃命似得窜逃，像个偷了东西被警察追的小偷。

陈满意听着这个复述，感觉两眼一黑，感叹自己怎么这么狼狈。

当时宴听棠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尴尬地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去追陈满意了。

“我逃窜的姿势尴尬吗？”陈满意纠结了半天开口询问。

“我觉得还行，眨眼间就不见了…像风一样…”宴听棠回忆了一下。

“像风一样，你靠近云都下降？”陈满意没忍住唱了起来。

宴听棠：“你还唱歌啊，你一点都不伤心吗？我还担心你难过。”

陈满意：“我只是觉得撞见递情书两次很尴尬！我干嘛伤心呀。”

宴听棠摇头：“也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陈满意此时正在反复查看楚明远和柏茗悦的企鹅空间，试图找寻蛛丝马迹。

那年绿色气泡在学生中的使用率并不高，但是每个人人手一个企鹅号。

她将楚明远发的每一张图片拉到最大，企图找到柏茗悦的痕迹。

两个人的空间详细比对过后，没发现任何证明两个人在一起的线索。陈满意仍然没有松一口气，怀疑一旦产生，她觉得他们不发对方的照片是为了避嫌。

大部分云一学生都不会像云雪阳那样高频率发季斩照片。

宴听棠看见陈满意点开了云雪阳的企鹅空间，摇头：“参考云雪阳意义不大，他们是兄妹，所以发照片没关系的，不用避嫌。”

“啊？啊？”陈满意的嘴变成了o字形，“兄妹？你听谁说的？”

“楚学长说的。”宴听棠摇头，“我和你说过，你是不是忘记了？”

“不对吧！这怎么可能忘记啊。”陈满意的记忆中枢开始高负荷运转，却捕捉不到相关信息。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数学书。”宴听棠把甜品往陈满意面前推推，“快吃吧，冰淇淋要化掉了。”

高二分班表出来了，陈满意在高二15班，这个班有不少同学是5班转文的。

付野望，沈怡婵，尤菲等等。

“云雪阳和柏茗悦居然读文？”陈满意关闭分班的表格，锁屏，“我在15班名单看见她了。”

宴听棠没看分班表，因为所有读理科的五班同学都会继续留在五班。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满意闭眼，没当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她都会闭眼。

补习机构门口，陈满意穿着牛仔裤配白T背着黑色双肩包，正在左右徘徊。

付野望疑惑：“你为什么不进去，马上上课了。”

陈满意摆摆手，“别管我了，你先进去吧。”

每个路过的认识的同学都要问一句她怎么了。

她还能怎么了？

她以为这只是个普通辅导班，最多碰见云一高一的同学。

为什么楚明远会在这个机构当助教？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换一件裙子，随便哪一条裙子都比破洞牛仔裤强。

她记起来《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女主总是用书包盖住补丁，害怕男主看见而被瞧不起。

基础班的隔壁——培优班的柏茗悦穿着一身白裙，反复电视剧里面的那种白月光，她右边的云雪阳穿着古法旗袍，上面的红玫瑰衬得她人比花娇。

而她穿得像路人。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路人。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见楚明远已经不在机构前台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准备一口气冲到教室里坐下，避免她这身朴素的打扮被助教注意到。

有人拍拍她，她心虚地回头，感觉嘴都不听她使唤了：“早上…好，好久不见。”

“要上课了学妹。”楚明远顿了顿，“早上好。”

陈满意努力挤出微笑：“嘻嘻，我这就进教室。”

楚明远叫住她：“哪里有好久不见，上次柏茗悦给我送招聘资料，你也在。”

陈满意愣了一下：“招聘资料？”

“这家机构的暑期班临时工招聘。”楚明远耐心地比划了一下信封的形状，“这么大的粉色信封，挂着蝴蝶结。”

“我以为是情书…”陈满意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也买了这个系列的一套信封，准备写点信装进去。

“云州一中——”楚明远板起脸。

“禁止早恋。”陈满意下意识接话。

“你这个丰富的想象力啊。”楚明远低下头，看着陈满意，没忍住笑了。

陈满意也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我也问过她怎么用这个信封，她说，随手拿的，可能是哪个小男生送她的。”

下课后，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不顾路人的目光，她就雀跃起来了。

“耶。”

陈满意的粉色信封里装了第一张信纸。

我一定要早日把成绩提上去，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等到那个时候，我就有勇气问他：楚明远，我能不能站在你身边？

因为我这一生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才开始的。我之所以存在，是你拯救了我！

你是一切，你是未来。

虽然你已经忘记了你我的相遇，这很好，忘记狼狈的我，只记得现在的我吧！虽然现在的我被数学欺负得遍体鳞伤，也比你我相遇的那副样子好太多。

一个怪物，披着人皮的我。

一个学习不好，乐于助人的我。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死，也…愿意为你而活。

第二天出门前，陈满意把衣柜里所有新裙子剪掉了标签，一一试穿，最终穿上了一件薄荷绿底色的田园风碎花裙。

背上了鹅黄色书包（16岁少女的品味），没有化妆品的她只涂了个变色唇膏。

结果助教只是帮忙签到完就走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付野望：“满满姐，今天这裙子好看啊。”

金则冷哼一声，低头用手机给宴听棠发消息。

陈满意：“你兄弟我哪个裙子不好看？”

季斩吹了吹口哨：“好久不见。”

陈满意：“我昨天就看见你了，什么好久不见。”

季斩：“这个机构全是云一的学生，搞得像团建活动一样。对了，宴听棠呢？”

只有季斩这种好学生才会觉得辅导班像团建，陈满意之流只觉得是煎熬。

陈满意：“棠棠没报名，我们压根不知道这个机构还有培优班。”

季斩：“这个机构就是《高考状元高一抓起喔喔喔》的作者办的，一开始没有基础班，只有培优班。”

陈满意：“哦。”

在前台缴费的元朝，回头看向了陈满意。

对他微笑的少女撇下季斩小跑到他身边，好像一轮移动的太阳：“元朝你也来上课呀，这里好多我们同学呢。”

少年沉默地看着她。虽然他平时就很安静，但是只要陈满意开口，他至少会回复一个音节。

陈满意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元朝？你怎么啦？”

少年嘴角抽动了一下，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少女立马前倾，探头想看清他的表情。她的嘴角依然弯弯的，没办法，她看见元朝就有一种看见小猫的感觉。

这个和喜欢或者爱是无关的。她可能只是单纯喜欢元朝的脸，而和元朝这个人没有关系。

就仿佛只要看见他，她就条件反射——想笑嘻嘻地去逗他这只小猫。

现在小猫不开心了，陈满意当然要逮住小猫问问：小猫小猫，你为什么不开心呀，是因为太久没看见你的满满姐吗？

元朝神色平静地看向了陈满意身后的季斩。

季斩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一边走回辅导班教室，一边愤愤不平：“这里是走廊，公共区域！又不是他家，凭什么让我走？”

“就这小子想追我儿子？陈满意才不能和他在一起！付野望——付野望——！”

“季斩走了，你到底怎么啦？”陈满意靠近他。

元朝立马退后，就像唐僧看见漂亮的女妖精。

陈满意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元朝袖子：“哎哎哎！别跑！干什么不理我？”

元朝心烦意乱，反手拽开陈满意胳膊后，双手扣住她的肩膀：“为什么骗我？”

陈满意：“我骗你什么了？”

元朝用平缓的声线试图掩盖住内心的委屈：“你和我说过，高二见的。”

陈满意试图扒开元朝的手：“高二见啊？怎么，我们高二不能见？”

“你读文科，我读理科，怎么高二见？””元朝扣在她肩头的手指收紧，像狮子抓住猎物，抓得陈满意呼痛，挣扎了两下，未果。

助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反手将元朝推开的同时，扶住陈满意。

获得自由的陈满意立马嗖得一下窜到楚明远身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鼻端迅速飘来了他身上的洗衣粉味道，竟然让她走神了片刻。

楚明远公事公办地询问：“同学，你冷静下来了吗？是不是应该和她道个歉呢？”

陈满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没事的学长，不用他道歉，都是好兄弟。他只是情绪有点失控。”

她看向元朝：“不是一个班也可以高二见。”

顺着楚明远的视线，陈满意看见了走廊尽头的付野望和金则。

付野望罕见地没有了笑容，神色晦暗不明。金则脸上挂着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