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余生有手机吗?”余温冷不丁问。
“她用你的手机。”
“用我的?”
“你的手机是程总让人特别定制,有两套系统,她的指纹和密码解开的是另一套。”
“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也有,”陆行止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她在我家有自己的房间,同时还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人,那在她的认知里,有没有我的存在?”
“有啊,”陆行止语气一变,慢悠悠道:“你是她那个,和她同时毕业,却比她更先接到剧本,一夜暴富于是开始管她吃管她住,有输不清的资源所以永远见不到面,忙到消息永远轮回的挚交好友。”
余温:“……”
这一集叫:《未知的金主》。
这做法多多少少有点程絮的影子在。
陆行止走后,余温先把《未知的身份》原著《面》看了一遍。
《面》讲得是一个女大学生纪夏,为了给母亲复仇,制定并执行了一个历时五年的计划,等到所有人都一步步走向了她预想的结局后,又拿着仇人的一切远走高飞的故事。
《未知的身份》把结局改了一下,变成纪夏复仇完毕,自首认罪伏法。
余温花了两三天,看完一遍后,发现自己完全沉浸于剧情,丝毫没有关注到太多纪夏的人设细节,只好从头再看一遍。
故事的开头,是市立医院的主任医生裴磊突然收到了一连续的威胁信,信的内容也很奇怪,每次都是同一句话:裴医生,我在看着你。
医患纠纷一直都存在着,裴磊也不是第一次收到威胁信了,起初他并没有当回事,毕竟信的内容也没有特别偏激。
直到有一天,裴磊的小孙子在床上玩他儿媳工作时用到的验钞紫光灯时,照出了墙上不知何时被人用隐形墨水画出的一幅惊悚画。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仰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双脚指向墙内,头颅朝外,倒垂在床边,眼睛睁得极大,直直地盯着床上的裴磊,无论裴磊在哪个方向,似乎都能对上女人的眼睛。
诡谲的色彩,配上惨白的墙面,让裴磊当场寒毛直竖,毛骨悚然。
他立刻报了警。
警察查看了墙上的墨水,痕迹十分陈旧,应该有一到两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从监控上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如今线上商店很多,从隐形墨水的来源处也不好找,只能先问裴磊,一两年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么大的画,为什么没有闻到过墨水的味道。
裴磊告诉警察,他孙子小时候总爱在墙上画画,把卧室的墙画得惨不忍睹,他们就趁两年前出国旅游的时候让人将家里的墙面重新刷了一遍漆,如果没有闻到过墨水味道的话,就说明可能是那时候被人画上去的。
这就说明了对方一定对裴磊一家的行踪了如指掌,或许跟踪过裴磊,或许平时就离裴磊很近,前者裴磊没有印象,后者调查过裴磊一家的社交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警察又询问了当时刷漆的工人和邻居,排除了两者的嫌疑后,两者也都说自己不记得当时有什么可疑的人。
好在裴磊所住的小区有很严格的门禁,一般小区外的人很难进入,警察拿到了当时的出入记录。
画只能是在漆面干了之后画上的,而且必须要在裴磊一家人回来之前,锁定了大概的时间后,警察走访了在那几天出入小区的人,结果也都发现和裴磊没有什么交集。
裴磊家的门锁一直没有换过,能进来画画的人要么知道密码,要么有很高深的撬锁技术。
寄送威胁信的方式更是十分隐蔽,不管是信纸信封还是字体都查不到任何信息。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警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对方绘画技术很好,有较高的知识水平,反侦察能力很强,也很自信。
这样的人极为难找,且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
为了避免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警方开始重点关注裴磊一家,然而一连几月风平浪静。
裴磊搬到了儿子家里,由于还没抓到人,他暂时没有卖房子,只让人将那面墙的墙皮刮除掉,重新涂刷。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工人在刮除墙皮时,在墙体里发现了一具被塑料紧紧裹缠住的女尸,女尸眼睛的位置,与那副画上女人眼睛的位置完全重合!
女尸和画中女人一齐盯着裴磊!
那人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早已做过了!
裴磊险些当场吓晕。
有人杀了人,将尸体放在了他卧室的墙里不知几年,又不知道在暗处关注了他多长时间,在他出门的时候,在墙上画了一副那样可怕的画,事到如今,又开始一封一封地向他寄恐吓信!
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的人?
裴磊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冠心病高血压接连发作,班也上不下去,请假在家中。
事关重大,警方很快成立了专案组,然而尸体降解严重,一时间提取不出DNA,既无法确定死亡时间,也无法确认死者的信息。
只能知道是一个身高165左右,身材中等,齐肩发,并未从事过体力劳动的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已婚女性,而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了多处伤口,惩罚意味明显,很有可能是仇杀,有些略显生疏,大概率是第一次杀人,且具有一定的解剖学知识。
专案组的组长,一位破获过无数重案要案的老刑警杨勇杰,带人调查了裴磊从业期间所有的医疗档案。
由于死者身上有六十处刀伤,死于失血过多,报复性明显,此外,凶手计划周密,行事狠绝,耐心十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见凶手必然对裴磊与死者怀有极大的仇恨,他们便只在医疗档案中寻找那些病人惨死,尤其是死因为失血过多的病历,最终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经过一步步的排查和直觉使然,杨勇杰特别关注到了两个病人的家属。
一个是因为手术期间疑似医疗事故导致的失血过多死亡的崔爱国的家属。
崔爱国有一个妻子,名叫肖兰,小学学历,目前六十岁高龄,不具备作案条件。但崔爱国还有一个当画家,行踪不定,在旁人眼中“听说精神状态不太好,感觉有点吓人”的儿子崔南虹。
崔南虹家庭状况不太好,是崔爱国一直拼了命打工赚钱供他学画,他对崔爱国的感情很深。
当时崔爱国死亡后,崔南虹打了很久的官司,直言要让裴磊血债血偿,然而最后又拿了裴磊和医院六十万的补偿后不了了之。
科室的人都对他印象深刻,因为觉得“他当时拿着刀来找过裴主任好几次呢,都被拦下来了,感觉不像是六十万就能甘心算了的人”,且那六十万崔南虹全留给了自己的母亲肖兰,也就是说,在崔南虹这里,他没有收下裴磊的任何“补偿”。
另一个死在裴磊手上的病人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失血过多而死的白英知。
白英知丧夫,有一儿一女。儿子纪秋是一名在家里接单的原画设计师,单身,一个人居住在从前和白英知一起生活过的老房子。女儿纪夏虽然学的是医学,且身高和死者差不多,身材纤细,不像是有体力能将死者放在墙里的样子,但她却偏偏在母亲去世后不知所踪,连纪秋都说不出她的下落,只时不时寄回来些钱和国外的明信片证明自己的安全。
两者被白英知一手养大,与白英知关系都极好,皆有重大嫌疑。
杨勇杰暂时联系不到崔南虹和纪夏,便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曲靖先前往了纪秋的住所调查。
纪秋今年三十岁出头,可以说事业小成,然而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志得意满的状态,只能看出他是个有些冷漠的人,且对警察没有太大的尊敬之心。
曲靖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发现对方神情严肃后,便也板着脸,直接说明了来意。
当听到裴磊这个名字时,纪秋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有些阴沉,但听到有人似乎在报复裴磊后,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动作,只是简单地说了句:“你们说的那些我没有做过,要审问我,就拿证据来。”
曲靖刚要喊出一句“注意你的态度”,就被杨勇杰抓着肩膀拦住了,杨勇杰的语气很平淡:“那个女性死者,你知道是谁吗?”
纪秋:“不知道。”
杨勇杰问道:“你觉得白英知的死,是因为裴磊延误了抢救时间吗?”
纪秋与他对视许久,从牙根里挤出一个字:“是。”
“那他是因为什么延误了?”
纪秋移开目光:“不知道。”
“是因为他个人的原因,”杨勇杰紧紧盯住纪秋不放:“还是也有别人参与?”
纪秋依然说不知道。
他很不配合,又没有什么证据,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
杨勇杰站起身,做出要走的动作,随即敏锐地发现纪秋的肩膀下沉,指节微动,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弛。
杨勇杰瞬间停下脚步:“可以带我们参观一下你的家吗?”
纪秋没有动:“老房子,有什么可参观的?”
曲靖和杨勇杰对视一眼,紧盯住纪秋:“纪秋,你有配合调查的义务。”
纪秋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缓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要看的话,你们就自己去看吧。”
曲靖和杨勇杰直奔几个关着门的房间,然后在书房发现了大量裴磊几年来接手过的病人信息,以及跟踪裴磊拍摄的照片。
“纪秋,”曲靖走出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嗡——嗡——”
余温眨了眨眼,拿过放在头顶的手机。
是《未知的身份》剧本的一部分,给她发来了。
余温从沙发上坐起来,给阮秋萍打了个电话,约好了第二天去阮秋萍家里上课的时间。
阮秋萍没接触过网剧,看完这个剧本的第一反应是剧情很有新意,听说是网剧后,虽没明面上表示反对,但话里话外都彰显了内心的不看好。
余温只道:“演员一辈子接到的剧本不一定都是最好的,但每一个到手的角色都是工作。”
这倒是说到了阮秋萍心里去,她拍了那么多年的戏,没有一个角色敷衍以待,在敬业这一方面,没人比她更有话语权。
甚至阮秋萍家里还有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表演室,是她从前锻炼自己演技的地方,角落里还摆着各种剧组里常见的机器。
平日里余温就是在这里接受阮秋萍的辅导。
今天思行临时有些事,陆行止将余温自己丢在了阮秋萍家。
阮秋萍:“你先练着,我去倒杯水。”
余温便摊开剧本,盘腿坐下。
正看着,打算选一段来试试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凳子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
余温瞬间起身冲了出去,在厨房找到了阮秋萍。
阮秋萍在地上微微侧着身,双腿弯曲,眉头紧皱,手扶在腰后,瘦弱的身体细微地扭动着。
这时才能看出她已是一个65岁的人了。
余温连忙上前,安抚住阮秋萍:“阮老师,你先别动。”
同时掏出手机拨打120。
十几分钟后,她们抵达附近的医院,陆行止也很快赶了过来。
他脸色黑沉,一看就是心情极度不悦,心里压着火。
余温立刻认错:“我不该让阮老师自己去倒水……”
“跟这件事没关系,”陆行止打断了她:“是你的角色没了。”
余温眨了眨眼:“怎么说?”
这都快进组了,突然换主演?
她实在没想到这么个小网剧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陆行止道:“资方的要求。”
不知道是不是程絮平时对她的洗脑太过严重,余温此时此刻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那就给这个电影换个资方。
余温惭愧地低下了头:“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除非资方出面说不换。”
“换个本子呢?”
陆行止摇了摇头。
但凡能换个本子,他都不会立刻跑来找余温,脸色还那么难看。
“娱乐圈不缺人,当初那些本子咱们拒了之后,立刻就有别的人顶上了,现在再选是拿不到什么好本子的。”
要么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