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改变……谁都没有救下。”
“谁说的……我们家长风…这不是亲手报了仇嘛。”她总是这样哄着他,好像他还是孩子似的。只是气息已经不济,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的命数……是我早就决定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
凌长风泣不成声,他取下手腕上颜色几乎要褪尽的红绳,一段系着自己,另一端放在她的手里,就好像拜堂时新人手中握着的红绸。“师父……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在这里成亲吧,好不好。”
李微言攥着那根红绳,轻轻笑了笑。“好。”
“其实……我以前有想过…你成亲时候的样子。当时我想……新娘子应该是…孟家那姑娘。你小时候,我就…见过那孩子……郎才女貌,穿着婚服…应该都好看。我应该是…坐在高堂的位置来着,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新娘子了……”李微言虽然精神不济,但依旧开着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凌长风很认真恭敬地跪在她的对面,擦干净脸,躬直了腰背。李微言垂着眸子,还是笑着,苍白的嘴唇瓮动。“我动不了了,没法拜了……”
“无妨。”凌长风温柔地把她额边的碎发挽上去。
没有媒人,没有客人,没有司仪。李微言笑着,这还不如当年呢,当年虽然也一切从简,但好歹还请了几个乡亲,发了全村六七十个鸡蛋呢。这会红绸子没有一根,唱词还得他自己说。
“一拜天地。”他对着东方伏身拜下。
“二拜高堂。”他对着李微言伏身拜下。
“夫妻对拜。”他又拜下。
李微言攥着红绳,很费劲才微微向前倾了半分。
血雨中,他们的衣服也被染得通红,就像真正的喜服一般。只是新娘子倾下身就再也没能挺直起来,她低着头抵在新郎的胸口,气息越来越微弱。
“……夫君…”她的声音几乎小得听不见了,但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根红绳。
“娘子,我在呢。”凌长风一手扶上她的背。
“你……活着……活……”
然后,紧攥着红绳的手松开,怀中再没有任何声音了。
那场血雨下了一整天。
起初京畿百姓慌乱不安,以为是天降噩兆,是天灾。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大雨之后,万物苏生,百病尽消,宛若神迹。有人说是长生大神显灵,也有人说是天师做法。
皇帝被雍王重迎回皇宫,随后发下诏令,将长生教定为邪教,取缔镇压,全面剿毁民间流通的长生教毒丹。又发下行文书,昭告百姓,天师玄钧广明神君护君救民,设祠立位。
民间流传起天师巧智护天子,以血鉴心救万民的传说。本来就有好些人不相信在市集看到那个仙气飘飘的人是江湖骗子,如今官府下发公文,又加上民间传言,就更加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仙了。
甚至有些原本长生教的教使,那天在蒙山亲眼见着天师仙身,又见血雨神迹,也改旗易帜,改去供奉天师庙了。
雍王本欲请死,自贬为平民,皇帝好一番劝慰,最后未贬为平民,只是几乎削尽了实权。但朝廷中其他参与的官员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杀的杀,贬的贬。
自那以后,江湖上少了一个玉面剑客龙吟剑李长风,多了一个脸上横亘着一道刀疤的游侠剑医凌长风。他总是沉默寡言,腰间挂着两把剑,背上背着一个旧药箱,手上系着一根褪色严重的红绳,年纪不大,鬓边却徒生了几丛白发。
他游历的路上时时都在整编添注新的医案,若是遇到药治不好的病,便用剑来治。
他常常会对着自己的剑自言自语。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虽然有些怪,但确实是个侠义心肠的好人。
“凌大侠总是聊起他的夫人,想必他的夫人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