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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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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微言。

家喻户晓的斩魔天师、但凡要讲什么神话故事,这位天师总是少不得要出场。

朝廷供奉,谓之天师,七年一祭以求国运昌隆;仙门推崇,谓之天君,奉为仙祖,视之为仙门准绳。

百姓为之筑庙起观,或有称天师娘娘,亦或称玄钧广明真君。

在各种各样的神话故事里,天师总是被描写得所向披靡,妖魔闻之色变,百鬼见之遁形。偶尔在些天仙配的故事里棒打鸳鸯,做个铁面判官,但总体上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神仙形象。

但让李不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归云山上那一剑。

能挥出这样一剑的人,她究竟是什么样都无所谓了。

可若说她就是李不缺,恐怕这世上除了疯子,不会有人信的。

她本来也不信。

但现在,她却有了些许大逆不道的猜想。

那个冒牌天师的尸体还躺在院中,李不缺翻查一番,也见到了她后腰上的长生教印记。

尸体还算完整,头发和衣物有些烧焦,但问题不大。

李不缺熟练地掰过尸体的脑袋,短刀刺进窍口,猛得用力,很轻松地撬开了颅骨。

很意外,里面居然不是空的。长生教跟她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已经学会了在临时之时咽下化髓的毒药,让她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但这具,脑子居然还是完整的。

她捡起一片灰粉色的脑子塞进嘴里,巨大的信息量立刻在识海中铺陈开来。

在这些记忆中,李不缺看到了与过往的那些长生教徒截然不同的东西。

她在镜中曾见过的少年。

以及,李微言,或者说,扮做李微言的人。

这个教徒不是凭空就能变得与李微言一模一样的,一切全部都来源于那个镜中人——长生教称之为长生救主。

镜中人始终都在镜中,从未在现实中拥有形体。这印证了李不缺的推测:他仍在封印之中,只是不知用何种办法在现世投下了自己的影子。

这个教徒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骨骼变形,容貌扭曲,血肉剜掉又重生,如同橡皮泥一样,被这个所谓的长生救主捏成了他想要的模样——一个一模一样的李微言。

在骨皮重塑之后,又要经受严苛的教习,行为习惯、容貌细节,镜中人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终于让她看起来与攸吾所扮的李微言,如同一人。

然而承受这样多的痛苦,最终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完成这样一出闹剧。

李不缺何德何能,值得他们费这么大周章。

镜中人与李微言定然有仇,而且相当了解她,否则造不出这样一个冒牌货来。而他是长生教的救主。

李不缺的许多疑问,似乎都因他可解。

长生教与她素来有仇,还骂她是修罗托生。与此同时,仙门却声称她是赤霄坐命。

假如,这修罗与赤霄,指的是同一人呢?

赤霄天君,黑刀阎罗,李微言。

李微言与她确实渊源颇深,这并非是李不缺凭着那张未毁前酷似天师的脸自夸。

她第一次真正接触仙魔之道,便是偷走了李微言赠予归云山的神杵。所见的第一个道士,是归云山道士。她唯一待过的朝廷衙门,也正是天师所创的除妖司。

当年归云山的云鹤道人突然出现在京城除妖司,将她救出牢狱,教习她法术,赠她一柄剑,李不缺虽然不识货,但这随意变换的武器,定然是神器无疑。

她就算真是云鹤在外边的私生女,他也未必有这么大方。

而这一柄剑的剑形,李不缺在他处见过,正是阳无极所携佩剑,不杀剑。阳无极曾是说过此剑是天师亲赐。然而在李不缺看来,这把天师亲赐的剑,比起云鹤道人所赠的一柄剑,差得远了。

两把剑剑形一致,极有可能出自一处。

且天师曾两度借她身体显灵,为何?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们长得像?要知道她可是魔修,还杀过人,完全够格死在天师刀下。

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与天师有着与众不同的联系。

她有着天师的容貌,天师赠的法器,还两度做为天师现世的容器。

长生教称她修罗托生,恐怕正是因此认定了,她就是李微言托生。

归云山则认定她是赤霄坐命,天师所选。

她自认为的烧杀抢掠,仔细想起来,倒像是在替天师打白工。毕竟神话故事里,这些事都是天师来干的。

假如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啄食像鸭子,走路像鸭子,那么,它极有可能就是鸭子。

同理。

但是这些都只是无根浮萍的猜测,甚至可以说,这最多能看出来李不缺确实是天师选定的免费苦力,直到——镜中人的出现。

李不缺可以肯定,他是极了解李微言的人,而且有着深仇大恨。他不存在于人间,却能掌握长生教,让长生教以他的意志活动。

他一上来,就将李不缺预设成为一个高道德感和高自尊的人,显然,他并不认识李不缺,而是将她本人当做了李微言来对待。

这次这般大费周章,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结果无非是看李不缺崩溃心碎。为做这种堪称恶作剧一样的局,就能花掉一条人命。她李不缺是什么人啊,何德何能啊,这么值命。

再说竹山。

原本看到他书房中天师画卷,李不缺只以为他是癔症,自顾自幻想天师是他的夫人。可此次局中,却有他的一席之地。

镜中人做局时,将他考虑在内。并没有随意用什么肖似的美人来使这美人计,而是让一个几乎与真正李微言一模一样的替身来,这说明他认得竹山,而且知道竹山也认得李微言。

甚至连“阿竹”这个称呼,他也晓得。

这便不是竹山一个人一厢情愿的臆想了。

这两个真正认识李微言的人,都认定她就是李微言。

如果以这个结论倒推,她身上许多疑惑就都迎刃而解了。

为何她出生平平,却在修行一道上天赋超然,为何她可以同时修行邪法和仙术而不受反噬,为何她身上会凭空生出九幽荒火。

而九幽荒火这个名字,还是那个白狐妖告知她的。他身边的那只赤狐,则从见她第一面,就唤她“言儿”。

为何云鹤道人会平白无故地帮她,长生教会无缘无故地诬陷她杀人,也许连除妖司将她收编也与此有关。

为何竹山会从那么多年以前就开始盯上她。

甚至,连长戎初见她时为何会说出那句『此道误你,早日回头』都有了解答。

而这个将她一生都串联起来的谜底,居然如此荒谬又儿戏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就是李微言。

然而,即便有如此多的互证,这个结论依然显得过于惊世骇俗。

李不缺吐掉了那块嚼碎的脑子,趴在井口漱口。

她缓缓地依靠着井口坐下来,从怀里掏出几颗冰糖塞进嘴里,然后翻看着自己一直以来进行记录的小册子。

如果她真的是李微言,那她这辈子遭的这些罪究竟算是什么呢?上神下凡来历的劫吗?

真是够轻飘飘的。

哈哈。

不过乐观地想,至少夫君还真的是她夫君。

看着小册子上长戎的名字,李不缺感觉到一股荒谬的可笑。

他那么多次,想要将她杀之而后快,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她修魔,“走错了路”,所以要杀她,好让她重新投胎?

而她承受了这么久的仇恨,在真正成为李微言之后,还会存在吗?

甚至说,作为李不缺的这整个人,在成为李微言之后是否还会存在?还是会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变得无足轻重。

会有人记得李不缺吗?

从这位上神的视角来看,她的一切竟都显得这么渺小而可笑了。

在她意识到自己是李微言的那一刻,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此时此刻,是否仍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天上的人在盯着她,或许地下的人,也在盯着她?

她曾在噩梦中见到长戎与魔界中伸出的骨质巨手在争抢她的尸体。当时她全然不理解梦中发生的事情,如今却也豁然开朗了。

天界和魔界在争抢的,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李微言。

所以长戎想让她快点死,攸吾想将她拉入仙门,而魔界那个老头呢,之前天天在梦里催魂似的逼着她杀人,好快点入魔。

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着清楚地缘由。

而时至今日,如果再让她去回答当初长戎的那句『此道误你,早日回头』,她依然会回一句『误你妈』。

我要怎么活,关你们屁事,指指点点教人做事,天上的和地下的都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阖上册子,李不缺摸黑钻进了禹州的天师庙,在那座塑了金身的天师像前,她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先上一炷香,果不其然又断了。

“我说你,有事没事往人间钻干什么,没受够罪,硬要找罪受吗?苦全让我吃了,你倒是站在这享清闲。”李不缺坐在软垫上,顺手摸了一只供果。

现在好了,她不仅得应付她自己的仇人,还得应付李微言的仇人了。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能不能给我指条明路。”

神像自然不会回应她,始终沉默。

“破泥像,什么用都没有。”

第二天庙祝起来发现天师像被砸了,大惊失色,立刻报了官。

柳家作为天师庙的供养人,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去查。甚至高烧刚退的二公子都亲自爬起来赶往了天师庙。

庙祝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痛骂小贼作孽,砸了神像偷吃供果,必遭报应。

二公子惋惜地摸着被砸坏的神像底座,抬手让身边侍从支了一大笔银票,以供重修神像。庙祝千恩万谢地收下,连连说公子一定会受天师保佑。

小院被烧成废墟,重修起来很是麻烦,烧毁的竹林要挖掉重栽,各种花花草草即便是重新去寻种子和成株,培育起来也相当费劲。门窗需要重新裱糊,墙面也得刷。

原本偏僻安静的院子,如今工人来来往往,很是烦扰。

柳大公子看到这副场面只觉得心中后怕,府中走水竟无人察觉。也是侥幸,火没有蔓延到主屋去,若昨夜风向有变,竹山恐怕就要命丧于此了。

竹山是喜静之人,又是风寒初愈,看着更显憔悴,浑似个死里逃生的病秧子。

身旁的有些焦急的兄长倒比他看起来更像这院子的主人。“你身体又不好,早上还偏要亲自去天师庙做什么。回头我让人再辟处空院子给你,再多给你配几个下人,没有下人看顾着,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我这不是无碍么,兄长无需担忧。况且这院子也不是不能住,只是烧毁了些花草罢了。”

“你心倒是宽,差点没把我给吓死。那些花草你不是平日里最是稀罕,你就不心疼?”

“花草就只是花草而已,再种便是了。兄长,可有找到我夫人的踪迹?”唯有说到夫人时,他才稍有些精神。

“她不是本来就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以她的本事,去哪都不会有事情的。”

“可……如今有贼人盯上她了,我怕……”

柳钰拍了拍他的肩。“竹弟安心,她只要还在禹州,就绝不会出事。”

只怕……她不在禹州啊。

竹山在院中枯坐,失魂落魄地守了一整日,直到日暮时分,工人们已经散去,只剩下狼藉的工地,他仍守在这。

二重身在外搜寻,亦是一无所获。

随着夕阳沉入地底,他的神色越发黯然。

她当真弃他而去了?

不过没事,他可以再找,他每次都能找得到,每次。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有些发抖,心中越发不安。

他的身体也坐得有些麻木了。

直到深夜,忽然有侍从前来。

“禀公子,二少夫人她现在别院之中,但……带了一个外男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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