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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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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没。”

沈晏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捕捉到一点点光亮。他支起身子,一转头,就看到那个戴着半面面具,抱着大黄狗,满眼死气的白发姑娘。

“小白?!”

白发的李不缺嗤了一声,似乎还有点失望。“没死。”

“这是哪啊……”

“影子里。”李不缺自顾自地翻起小本本。

“影子……?”沈晏敲了敲自己的头,他记得昨天夜里,有捕灵符响,他赶了过去,看到有人身上起火,火焰另一边有黑影闪动,他追了过去,然后……啊,他看见了小白。

“小白,真的是你杀了那些人?!”

“嗯。”李不缺点点头,然后对着小本划掉了一个名字“嗯……还差……三十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不缺隔着面具挠了挠脸,往嘴里塞了一颗酸梅。

事情还得回到李不缺被抓进牢里开始讲。

当时县衙确实是把李不缺给吃了,但奈何她这人,吃起来磕牙。

正常来说,被吃掉的人会成为县衙的一部分,本来李不缺应该顺顺当当成为县衙的捕头,但她的灵魂让它有点消化不良。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吃一半剩一半的让它难受得要死,就给丢到县衙地下压着了。

这座县衙是某种执念异化的产物,它一直是为了实现这个执念而持续运转,如今获得了李不缺一部分力量,就更加激进,才有了那天的异变。

“执念?谁的执念?”

李不缺耸了耸肩。“老杨的。”灰白的眼睛扫过小本上一行又一行的名字。“那些念头每天都在我脑海里打转,吵得我睡不着觉。”

“什么念头。”

“……”李不缺看向他。

“我还不能死,九曲沟的渠还没挖好,河道也还差最后一点,春耕快开始了,明天还要去土弄村看看垦荒的情况。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我不能死。”

“季田明明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如果我死了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不能死。”

“许多人还靠着我活着,那些土匪也还没有剿尽,我不能死。”

她像是在念课本上的文章一样,以很平静旁观的语气念出这些话。

“他自己不想死,也不想衙门那些人死,所以,就让他们都活了。”

沈晏心中五味陈杂。

“所以……小白你…你杀的那些……”

“都是已死之人。”

李不缺看着手中的小本本,她被困在县衙地下的影子里,没法随便出现,而且要是跟地上的自己碰面,她的力量会被吸走,她自己也会被慢慢消化掉。

她便把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在上面。

等这些人杀光了,老杨就算不想醒,也不得不醒过来了。

就像沈晏和竹山想把李捕头从这场梦里叫醒,李不缺想把老杨叫醒。

其实李不缺觉得一个一个杀忒麻烦,要不是这些人的身体都是县衙重塑的,没法撬开脑壳看看之前发生过什么,她才不干这么麻烦的事情。

其实如果真的动手,李不缺即便被压在地底,也能轻而易举地把整个季田县衙连同里面的一切烧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但她不想这么干。

因为老杨是好人,小杨枚也是好人,好人不该落得这种下场。

“你既然能够感受到杨大人的念头,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县衙里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沈晏继续追问道。

李不缺皱起眉头,然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老杨是怎么死的,老杨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看不见。”

“那,杨大人是怎么死的?”

李不缺又塞了两颗酸梅。“那天有个小贼,跑进老杨的书房偷东西,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他想走的时候正好被老杨碰见,老杨要抓他,他就慌了,惊慌之下一刀把老杨捅死了。”

“那……杨大人的执念又是如何异化的呢?”

“不知道,老杨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沈晏觉得不对,很不对,杨恩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从没有学过什么邪法,临死之时的怨气也绝不足以异化这么大一个县衙。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导致了县衙的异变。

“所以小白你打算继续杀吗?”

“嗯,你来,帮忙。”

“???我绝不会杀人!”

“杀死人不是杀人。”

“……”

什么歪理。

总之……还是去帮忙了。

一想到自己的角色从查案的刑探变成杀人凶手,沈晏不由得悲从中来。

但正是和李不缺结伴围猎,才让他搞明白之前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

他发现那些人一旦靠近李不缺一定范围,就会立刻从迷梦中清醒过来,然后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早已死亡的这一现实。

刘跛子死前跟担夫便有很深的私怨,清醒过来之后便去与担夫争执,争吵中一刀砍死了对方,准备毁尸灭迹时被李不缺找到了。他逃窜的时候碰倒了旁边装着陈酒的酒坛,大火的高温点燃了酒,把担夫烧成了焦尸。

而书吏则是发现自己已死,意识到季田已非寻常人栖身之地,准备连夜逃跑的时候被李不缺抓到了。

这一系列凶案的背后,还真是邪修李不缺。

晚上她杀人,白天来查案,一个人干两份活,杨恩明应该给她发两份工钱。

“小白……在衙门当捕头的那个你,是你想要的那种生活吗?”沈晏一边拖尸体一边问道。

李不缺不语,只是一味放火。

“小白,我看你真挺有当刑探的本事的,要不,考虑考虑回除妖司当刑探?”

“你话太多。”

俩人一边杀人,一边还要躲避李捕头的追捕。

现在成了被追捕的一方,沈晏才感觉到被李不缺盯上是一件多难受的事情。李捕头的直觉跟鼻子一样灵,如果没有李不缺随时遁入影子里的能力,他早就被逮到好几次了。

李不缺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终于还是被李捕头抓了个正着。

在她们见面的一瞬间,沈晏就感觉到身边的李不缺比前一刻虚弱了些。

李捕头刀法奇快,只一个照面,刀锋就杀到眼前。李不缺任何防御的术法都触之即溃,不得不一直闪躲,同样拔刀来挡。

沈晏戴着面具,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眼看李不缺步步后撤,他咬咬牙,猛得冲上去撞开了李捕头,一把抓起李不缺跳进了影子里。

看着瞬间空荡荡的街面,李捕头蹙紧眉头。

刚刚那面具人的武功路数,怎么似乎与她同出一脉,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好像是在跟自己过招。

她的武功无门无派,怎么会有人与她路数相同呢?

一旦开始回忆细节,头就又痛起来了。

李捕头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头痛依然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因为过度疲劳再加上剧烈运动,伤口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显然已经发炎了,只要她一停下来,就痛得她脸色苍白。

就算竹山每日勤换药,也顶不住她这伤口一次又一次裂开。看着她这一副往阎罗殿狂飚的作风,竹山感觉一股久违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但李不缺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如今季田的风气,已然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百姓户门紧闭,凶手一日不抓到,就一日不得安宁。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在今日交手之后,李不缺能肯定对方是能用刀杀得死的,是人,既然能杀死,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是夜,因为伤口的发炎感染,李不缺高烧不退。

脑子烧得昏昏沉沉,还要爬起来摸刀出去。

杨叙急了,直接下令把捕头禁足在衙门,令她伤不好不得迈出府衙大门一步,而他自己亲自带人出去抓那个杀人凶徒。

李不缺想违令,但四肢都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提不起来,头又昏沉又痛,刚刚从床榻上爬下来,立刻又被赶来的竹山给抱回了床上。

小书童杨枚端着药汤小跑进来,看到李不缺的样子,急得直掉眼泪。

李不缺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再也没力气爬下去第二次了。

在意识模糊之际,她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曾经,她也烧伤在床,高烧不退过。

是在……何时呢?

生病时的梦也是混乱又难受的,她好像在同时感受到无数的痛苦,窒息,疼痛,被烈火烧灼,无法动弹。

许许多多混乱破碎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脑海之中,扭曲,忽远忽近。

她想听清楚,但听不清楚,她唯一能够听清的,是不知谁的哀嚎悲鸣,和微弱的求救声。

忽然有一双冰凉的手将她从这灼烧的炼狱里捞了出来,一切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只有风声,树叶窸窣声。

她仍然觉得天旋地转,往后倾倒在某人的怀中,眼中只看到丛丛竹叶遮出的天空,和一张极漂亮的脸。

“竹……公子……?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嗯……大概是捕头太过惦念着我了。”

她刚想再问什么,又立刻跌回了混乱的无间炼狱之中,再次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白发人。

“你……别逃……!”李不缺拔刀扑了上去,掀开面具,正要一刀下去,面具底下竟是她自己的脸。

她慌乱地往后退,而那人坐起来,又戴回了面具。面具人指了一个方向,她向那个方向看去,似乎有一个出口。

她踉踉跄跄地朝出口走去,一转头却又到了那片竹林,但这次,面前的不是竹公子,而是她自己。

但又不完全是她自己。

穿着黑白粗布短打的李不缺正不紧不慢地煮着一壶茶,见她来了,还笑着招手让她过来。

她往前迈了一步,可距离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无论她走多少步,都还在原地,她们之间的距离明明看着只有几步,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靠近了。

“很奇怪,对吧?”

茶已经煮好,“李不缺”不紧不慢地斟了两杯,一杯推到了她的方向。

“既然很奇怪,那就像你平时做的那样,多想。”她敲了敲脑袋。

眼前的竹林立刻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出口。

这个怪诞又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梦,大部分内容李不缺醒来之后就记得不太清了,但最后的那句话却格外清晰。

多想。

想什么呢?

这几天她的精神都要被透支了,哪还有余力再想别的?

烧刚退一点,李不缺觉得自己又行了,杨枚举着扫把大马金刀往门口一拦,说不准出门,躺回去养病。

李不缺笑了一下,按住小鬼的脑袋就要出去。刚踏出卧室大门,小鬼身后又出现了个大鬼,竹山阴沉着脸盯着她,然后很轻松地把人一把抄起来丢回了床上。

真是虎落平阳,堂堂李大捕头,居然被他们一大一小给欺负了。

被迫休息的李不缺终于开始思考她梦中听到的那句话。

既然奇怪,就多想。

最近发生的事情,确实都很奇怪。

戴面具的邪修无缘无故地猎杀衙役仆工,时不时发作的头痛和对不上号的记忆,一切都那么奇怪,找不到任何答案。

外面下起连绵不绝的小雨,落到屋檐上,又淅淅沥沥地淌下来。

安静的环境让李不缺能沉下心来,专心地思考。

她开始将那些异样的,不合理的细节整理起来,写在纸上。

一件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一旦出现了第一条裂缝,便很快会蔓延开来。

她的那些重要的,尚存脑海中的回忆,在整理中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纰漏。

而其中最大,且她从没注意到过的一个纰漏,则是与老杨有关。

她的记忆里,遇到老杨应该是五年前他上任的时候。可她跟老钱搬到季田的理由,则是因为季田当时已经被老杨治理的安定祥和了。

她遇到老杨的这段记忆一直都有吗?

她仔细地想回想了一下,似乎直到竹山那天问她在衙门呆了几年之前,她对这件事都没有太多印象。

放下笔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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