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差》不能在内地公开宣传,但实打实拍了两个月,路透视频和路透照已在网上小范围地传播开来。七月底,一个长达三十秒的外景路透视频在微博公开,话题#行影相绥#冲上热搜。
话题刚出现在热搜低位时,桃花第一个察觉,偷偷告诉给江小鱼。江小鱼点进话题,果然看到那条视频。
桃花竖起三指,义正词严:“绝对不是我,嗑cp也要有职业操守!”
“没怀疑你。你还知道什么?”
“你们有个超话……就叫行影相绥。”
江小鱼果真去看了。不只《行差》,就连他们曾经合作的古装剧《天启》也在一定范围内掀起了不小的水花。有条《行差》和《天启》的混剪视频,标题是“二搭的默契”。
宣发营业本是寻常,但《行差》属于特殊情况,江小鱼决心将自己和花无缺的关系捂得死死的,尤其不能被粉丝知道。
“别说出去。”
桃花猛地点头。
尽管他不希望被花无缺看到,这个话题还是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上升到热搜高位,剧组同时发表声明呼吁做好保密工作。
这段小插曲之后就是电视节颁奖典礼,花无缺作为提名剧目《三十天》的主演和颁奖嘉宾,要回上海出席活动,全剧组也跟着得到了两个完整的休息日。江小鱼也打算这两天飞了一趟上海,回去扫墓。
他们事先并没有对过行程,吃饭时偶尔聊起休息日的安排,才发现是同一趟航班。
下了飞机,何助理打车回工作室待命,花无缺和江小鱼搭了同一辆车,去嘉松公墓。
陈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五点就要准备走红毯了,不先回家休息?”
“扫完墓直接去化妆,不回家了。”花无缺把手机递给江小鱼,问他怎么打算。
“我回杭州吧。”盛世娱乐的大本营在杭州,江小鱼加入盛世不久,出售了上海的老房子,凑钱在杭州买了一套。
花无缺很自然地建议道:“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明天下午一起回剧组。”
“你家?”江小鱼有点心动。他在手机上操作几下,车里响起了花无缺获奖电影的主题曲《暗火》。
花无缺说道:“我自己住的房子。”
回杭州也是一个人,能在上海借住一天,正好省了车票。江小鱼很爽快地答应了,又用自己的手机在相册里挑了几张花絮照,编辑好在播剧的收官感言,定时发送。
歌曲播放到高潮,弦乐的加入使整首曲子多了几分沉重,配合歌手优越的高音域,恰似黑暗中猝然迸发的火焰,明烈炽热。
花无缺问道:“怎么想到放这首歌?”
“因为拼音首字母在前?”江小鱼笑了笑,“我喜欢这个歌手。”
“导演特意飞去香港请他,听说磨了很久才答应。”
“挺值得的,效果很好。”
等主题曲播完,歌单随机到一首舒缓的古典乐曲,应该是花无缺常听的。
“合同到期之后打算去哪儿?有方向吗?”
“还没想好。”
但肯定不会留在盛世,江小鱼主演过路导的电影,有了和其他公司谈判的条件,究竟去哪一家还未决定,反正还有几个月,可以好好斟酌。
“小姑姑说的你可以认真考虑,她是真心的。”
月星传媒资金雄厚,不只有花无缺这位年轻影帝,还捧出了几位当红小生小花,无疑是最优选。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江小鱼失控地钻牛角尖,如果没有那层血脉联系,哪怕演了路导的戏,能够和花无缺的名字写在一起,仅凭自己,真的足以登上月星传媒的大船吗?
“你希望我去吗?”
花无缺一如既往的温和:“希望。但我只是建议,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江小鱼只说要想一想,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机场和公墓同在远郊,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路上下了场雷阵雨,到墓地前又重新放晴。
江小鱼带着花无缺在成排的墓碑中找到养父燕南天的,摆上公墓大门外买的一大捧菊花,默默地与他对话一会儿,拜了一拜,从包里拿出一张烫金贺卡放在花束中。
花无缺有些疑窦,打算离开后再问,在心中感谢了一番这位先生对江小鱼的养育之恩,让他们得以相遇,随后放下一束百合。他看清了贺卡上的字:
「侄小鱼儿诚祝伯父生日快乐」
公墓小道旁有成排的绿树,林荫遍地,因今天是工作日,墓园里没什么人,花无缺与他并排走在树荫下,小心地开口询问:“燕先生是你的养父,为什么你在贺卡上称他为伯父?”
“是他让我这么叫的,他说他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爸爸?他认识爸爸?”
花无缺知道两位姑姑通过孤儿院收养了自己,所以之前追查弟弟的下落,也是以孤儿院为起点,对父母的信息一无所知。
相处这么久,原来自己没有对他说过吗?江小鱼清清嗓子,从头说起:“燕伯伯告诉我,爸爸叫江枫,妈妈叫月奴,大概是小名,他是听爸爸这么称呼她的。”
花无缺心生好奇:“你的名字是他取的?”
“不全是。我在孤儿院长到四五岁才被他带走,‘小鱼儿’这个名字是院长给我取的。”江小鱼不知想起什么,未语先笑,“如果你在孤儿院长大,说不定会叫小虾小草的。”
花无缺追问:“他是怎么认出你的?”
江小鱼摇头,流露出伤感之意:“他没跟我讲过,但燕伯伯曾说我和妈妈长得很像。”
提到那些他们无法涉及也无从知晓的过往,都有些伤感,即便他们看着对方,也想象不出素未谋面的双亲的模样。
回程一路无言。途中花无缺的手机响了,Monica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一个小时左右。”花无缺说。
“一个小时?”Monica的声音在车里传开,“你到哪里去了?”
花无缺说:“办点私事。”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那你快点,我跟剧组说一声,争取晚点出场。”
江小鱼怕耽误正事,要自己打车。花无缺反问他:“你知道地址吗?”
江小鱼瞪大眼睛:“那你发给我呀。”
花无缺只发了六个数字,又给他一张门禁卡,“按照目前的线路,我家比公司近,顺路。”
江小鱼捏着这张卡在掌心翻动,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绿树高楼,仿佛回到了《天启》开机那天的列车上,那时他以为这趟合作会是自己和花无缺最大的交集。四年过去,风景依旧,他却已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陈司机把江小鱼放到楼下就匆匆开走了。这里是花无缺的私宅,一年也没有多少时间住在这里,家具摆设看起来还有九成新,扫地机乖乖地待在墙角。整体设计和布局简约低调,虽然有架钢琴,但看起来仍然没什么温度,最有烟火气息的是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可将江上景色和对岸灯光尽收眼底。
江小鱼挑了间面积小的次卧,把行李放进去,简单收拾一番,点个外卖,红毯直播正好开始。
花无缺出场会比较晚,他心里有准备,前半程专心吃饭,偶尔抬头看一眼,等到红毯进程过了三分之二,主持人播报下一个是现代剧《三十天》剧组。
很快一身白色高定西装的花无缺走入直播镜头,身形高挑挺拔,令人眼前一亮,似乎只要他出一现,所有的星光就汇聚在他身上。
在片场时,江小鱼几乎算得上与花无缺朝夕相处,突然重新回到这个视角看他,很不习惯,又像隔靴搔痒。
花无缺右手边是粉玫瑰礼裙的女主角周慕夕,导演和制片人分在主演左右两侧。四人在签名版前站定,各自回答过剧集《三十天》的相关问题,签名离场。
红毯后会有一些允许进场的记者采访提问,这个环节相对更随意轻松,又是被挑选过的记者,一般不会有太出格的问题。
采访过程不会被直播出来,过了半个多小时,媒体官博发布了采访视频。
“听说花老师进了新的组,今天是从拍摄场地赶来我们的颁奖典礼现场,可以稍稍透露一下你的新电影吗?”
花无缺说:“不好意思,暂时无可奉告。”
记者继续提问:“那可以说一下你的对手演员是谁吗?”
花无缺莞尔:“我的对手演员有很多。”
记者趁势追问:“和你互动最多的是谁呢?”
花无缺没有立刻接,想了一下才笑着回答:“不能透露,大家早晚会知道的。”
记者:“大家看花老师的表情就知道,你们合作得很愉快吧?”
“和他对戏很开心,我也学到了很多。”
花无缺四两拨千斤地回答完采访问题,尽管都是些场面话,江小鱼仍旧止不住高兴。
接下来就是持续两个多小时的颁奖典礼。《三十天》剧组没有拿到最佳男女主,却捧回了最佳导演和最佳摄影的奖杯,也算极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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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典礼现场坐上回家的车,已将近十点。车上准备了简单方便的食物,花无缺只在来上海的飞机上吃了顿午饭,现在早就过了晚餐时间,他只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Monica坐在前面问他:“听陈师傅说,你今天带了别人回家?”
花无缺并不理会她的调侃,“江小鱼在上海没有房子,我就让他回家住一晚。”
“你们兄弟关系处得真不错。”Monica有感而发,“我堂叔家的两个儿子,整天计较老人的钱,吵吵闹闹鸡犬不宁,不管最终谁赢了,都得老死不相往来。”
花无缺心不在焉地搭话:“如果是钱的问题,那就简单很多了。”
“没说钱,就是打个比方。”Monica发觉他语气不大对,回过头道,“你怎么了?”
花无缺也说不上来,“有点累。”
Monica说:“那你眯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花无缺并没有休息。他一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直到回家打开密码锁,看见客厅没有开灯,宽大的电视机荧幕播放着上世纪的经典电影。江小鱼以一种非常休闲的姿势瘫在真皮沙发上,手机里传来某种欢快的游戏提示音。
“你回来啦!”对方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以为你们颁奖之后还有活动的。”
“没有活动。”花无缺脱掉外套挂在玄关门口的衣架上,“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听到他的回复,花无缺打算进去卸妆换身衣服,江小鱼脚底抹油般跑到面前,突然凑得很近。
气息交错,花无缺吓了一跳,微微转脸避开。
“江小鱼……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