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青梅竹马。”

“不是青梅竹马，只是我姑姑和她父母关系比较好，我和她不熟悉……”

“真的吗？”

“真的。”花无缺想起另一件未翻的旧账，直接抓住他的手臂不给逃跑的机会，“苏樱小姐和你是怎么回事？”

江小鱼不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转移到苏樱那边去，只能把知道的都说了：“我是盛世的，她也是盛世的。不过她已经跳槽去铁心兰的工作室了，我们少了层同事关系，算朋友。”

花无缺轻轻点头，转开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江小鱼看他模样就知道背后肯定有别的故事，拉着他不停地问，花无缺终于支支吾吾讲出铁心兰分享的那个八卦。

江小鱼扯着衣袖控诉：“她假传情报！”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花无缺说。

江小鱼收获了意外之喜：“莫非我们花老师从那时候就开始吃醋了？”

花无缺选择避而不谈，打开电脑翻出原先拟好的合同。他们进书房本是来聊正事的，结果又看奖杯又看照片，再看几眼书桌相框里的合照，都快磨蹭到零点了。

江小鱼早就看过纸质版的，条款烂熟于心，想说的也只有分成问题。他搬了个原本放着书的木椅坐在花无缺旁边，左手边有一沓打印资料，资料下露出半张卡片，可以看到“咨询室”三个字。

鬼使神差地抽出来看，竟是一张心理咨询室的名片。

“你看心理医生？”

花无缺没有隐瞒，“那次和你吵完以后，我去找了心理咨询师，试图为我们的关系寻求一个解决方法。”

江小鱼也曾设想过，这种不该存在的爱恋或许是心理障碍，也想过找专业人士聊一聊，但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实施。

想问他找到了吗，可自己眼下就在这里，问不问已经没有意义了。

花无缺继续说：“医生说，目前医学层面没有办法干预，我们这样……要么爆发，要么终结，最终结果只取决于个人主观能动。”

除了娱乐圈规则，最难的一关是道德伦理，只要能跨过这一步，几乎再无阻碍。甚至因为职业影响只会选择地下恋情，那将帮助他们远离世俗的目光。

失去双亲、自幼分散是人生的劫难，意外产生的爱情火花像命运的嘲弄，可偏偏这份情也是跌宕中的惊喜。

江小鱼将重点转回合同上：“老板亲自看协议？你的法务部呢？”

“闲来无事……”花无缺神色平静，耳朵却红了。

江小鱼不再打趣他，从背包里拿出两样东西，一件杭州盛世公司盖了公章的解约声明。盛世高层个个人精，他说破嘴皮才要来这一份，差点误了高铁。另一样是他动手修改过的纸质版合同，其实也没改什么，只把分成从一九改成了三七。

“太多了。”他们异口同声。

等讨论出结果，早已敲响新年的钟声。

花无缺的卧室比次卧大一些，没有多余的杂物，更没有想象中的奢侈品，风格优雅简约，与整套房屋的格调一脉相承。

江小鱼顺理成章地睡在主卧，反正从前在酒店早就同床共枕过，没什么不自在的。

但毕竟是换了地方，身边多出一个人，睡眠浅些，次日花无缺起床时，江小鱼也醒了，抬起眼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不是自己家，看不出来。

他抓住花无缺的手，“起这么早？”

花无缺说：“我去晨跑，要一起吗？”

江小鱼想起上回留宿，花无缺的确说过有晨跑的习惯，立刻松手闭眼，以行动抗拒。

再被叫醒的时，花无缺仍然在家里，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你怎么还没去跑步？”

“我已经跑完了。”花无缺说，“快起床，带你出去吃饭。”

新年第一天，他们到附近的港式餐厅吃的早午饭，因为不是饭点，餐厅里人不多，他们要了一个小包间，边吃边聊今天的安排。

江小鱼说想去看电影，花无缺就问他看什么。

“《如烟年华》。”江小鱼说。

花无缺不想去电影看自己演的片子，太奇怪了。

江小鱼言之凿凿：“可我就想给你贡献票房。”

今天是元旦假期第一天，附近影院的好场次几乎满座，他们开车去了稍远些的小影院也只买到最后一排靠边的位置。

《如烟年华》讲述了一对在80年代香港相识的恋人，因时代的变迁被迫分开，多年后再次重逢的故事。

导演是香港人，影片里有很多具有文艺气息的镜头语言，光影朦胧，充满诗意。

江小鱼看得很认真，全身心投入电影情节。最浪漫的一段是男女主的雨中告别，人声吟唱的乐曲配合着雨声，诉说着这场没有未来的离别。

他特别动情，看到男女主角执伞相背而行，视线都模糊了，转头想让花无缺别演这么好，恰巧和对方的目光撞个正着。

花无缺向他伸出手，江小鱼搭上去十指相扣，与他紧紧握在一处。体温在彼此之间流转，手心渐渐变得有点潮。

电影情节花无缺早已烂熟于心，便能分神去想别的事，譬如此时的牵手。牵手是表达爱的方式。

友情，亲情，爱情……如果他们能一起长大，也许在童年的某个傍晚，他们会手牵手一起回家，那是遗憾的童年时光。但现在的牵手早就不一样了，那么多情交织糅杂，还多了份不可言说的私有。

除了情节本身，电影里还有花无缺讲粤语的桥段，虽然只有两句，江小鱼也不懂他说得标不标准，只觉得很有趣，出了影院让花无缺再念几句给他听。

花无缺说：“这部电影是两……三年前拍的了。”

江小鱼说：“所以你已经不会讲了？”

花无缺没有否认。走到停车场，上了车，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总算能摘下墨镜和口罩。像这样的节假日人流密集，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也许会引起骚乱，注定他们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有一次平平淡淡的约会。

如果被拍到，那就更麻烦了。

花无缺稍凑近些，含笑说了几个字。江小鱼耳朵发热，感慨演员这个行业接触的故事太多，学到的调情手段层出不穷。

他说的是：“我中意你”。

·

1月2日下午，江小鱼就赶飞机回剧组，花无缺本来想陪他一起过去待两天的，被江小鱼果断拒绝了，声称他会扰乱自己的状态。花无缺只好送他去机场。

桃花按时过来接他。签约的事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江小鱼在车上说了这事，又格外严肃地告诉她：“虽然花无缺是我们的老板，但你的工资由我来付，不许胳膊肘往外拐！”

也许是有过向花无缺汇报江小鱼动向的经历，桃花有点心虚，立刻表忠心道：“放心吧老大！我只有你一个老大！”

花无缺无声地笑。江小鱼用小指勾了勾他的，又在对方的手递过来时挠他的手心，最后被花无缺按住牢牢握着。

剧本都是别人的故事，到自己真正谈恋爱的时候才明白，喜爱一个人就是要和他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只是看着他，喜悦就能溢满而出，像是一种本能。

无论两人如何不舍，旅程总有终点，花无缺抱了他一下，说：“去吧，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

“我走了。”下车前江小鱼看了他一眼，在遮光的汽车里，那眼神似乎带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

花无缺摇下车窗看着江小鱼的背影，谁知对方刚过去十几米远，突然跑着折返回来。

桃花以为他落了什么东西，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就看到江小鱼拉下口罩，钻进车里吻了花无缺。她低叫一声，捂住眼睛，心道两位老板的关系居然有了质的变化。

江小鱼在临别前讨了个吻，心满意足地踏上征途。

距离《踏莎行》杀青只剩一周多，赶回剧组当天拍了场夜戏，之后的都按部就班。

直到杀青前两天，一个古怪的词条出现在热搜榜上，话题是#月星传媒赘婿#。

点进词条，评论最多的博文有个醒目的标题——糊咖资源飞升，只因入赘豪门。

文章的大致内容是说江小鱼被月星传媒总裁怜星包养，才从十二线小演员跻身大制作电影男主，拍摄《行差》的同时也可以和花无缺捆绑炒热度，好为加入月星传媒造势。并且预测月星传媒及其相关工作室近期会有人员调动。

博文附带三段视频，前两个视频都是夏天的晚上，一个是怜星和江小鱼从同一家餐馆出来，一起上车；另一个是江小鱼在酒店门口下车。第三个视频大约在秋冬季，天色极暗，只能看到江小鱼下车，但车牌号与前两个视频是一样的。

娱乐圈靠肉/体关系获得资源的并不少见，这样简单直白地将双方都爆出来，还放出视频佐证，看热闹的人蜂拥而入，催博主继续放锤。

因为博主在文章最后放话说这只是开胃小菜，手中还有很多猛料。

幸好《踏莎行》剧组的氛围没有受到影响，他们知道那天探班的其实是邀月，并非博文里胡编的怜星，而且邀月怜星是资方、是老板，工作人员自然而然向着自己人。

花无缺打电话来让他安心拍戏，不用理会这些事，月星传媒会出面澄清。江小鱼并不在意这些，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一个多小时后，人人都会随手上网的午餐时间，那博主又发布了新内容。附图六张，两张《行差》的路透，两张花无缺去《踏莎行》剧组的探班行程，最后两张是顾望轩生日会场外的照片。

文中直指花无缺和江小鱼的交集是受怜星托付，包括带他拍戏、介绍人脉，甚至给江小鱼的直播间送礼也只是为了帮他博热度引流，花无缺本人并不待见这位“小爸”。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最初《行差》的路透花絮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就是江小鱼和花无缺捆绑上热搜，花无缺的部分粉丝从那时起就不太满意，说江小鱼蹭热度，但声量比较小。直到花无缺亲自给他刷礼物，这类发言逐渐才销声匿迹。

这篇博文就像送到眼前的实证，一些不明真相的粉丝在江小鱼的微博下刷起了恶评。

江小鱼没管自己的账号，反而用小号看那条造谣博文下的评论，看得津津有味。见缝插针地躲到僻静处给花无缺打了个视频。

花无缺那边的背景不像在家，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他说：“你先别看微博，我马上就到你那边。”

“你别过来，又被拍到怎么办！”

“拍就拍，说不定能抓到偷拍的人。”

江小鱼也不怕，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起阅后心得：“他们居然给我们编了个继父子关系，你说好不好笑？这么离谱都有人信。我都成你小爸了……哎，要不你叫一声听听？”

片场信号不好，花无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人物画面都卡糊了，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他面前，但见他真的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也跟着安定不少。

当天下午，月星传媒和工作室发布联合声明，同时正式官宣江小鱼加入花无缺工作室，将舆论引导向工作关系。

孟导知道江小鱼有很多事要处理，让他提前收工回去。江小鱼来到酒店顶楼的套间，花无缺和Monica都在。

他问：“怎么这么快就官宣了？不是要等我杀青后拍一套照片再发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花无缺说，“早点宣布也好，接下来由工作室直接出面，方便一些。”

Monica叹气：“可惜了我找大师算的黄道吉日。”

“盛世那边也会发通稿，一会儿你把账号给Monica，她会帮你处理。”花无缺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些，你有头绪吗？”

江小鱼摇头，对于这些狗仔何时拍的、为什么要拍，一无所知。

“除了上回和张菁去KTV，这是第二次。但是狗仔偷拍的第一目的是要钱，为什么会放出来？还有上次你小姑姑来探班，半年前的素材，他可真能忍。”

Monica用火红的美甲点点脸庞：“原因也不难猜，肯定是盛世不愿意给钱，狗仔只好曝光，博点流量。”她拍拍江小鱼的肩膀，笑道，“现在你是我们工作室的一份子，什么都不用操心，造谣者的身份已经在查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月星传媒公关部的实力江小鱼早有耳闻，工作室都是从那里跟过来的精英，跳槽第一天就体会了一把有靠山的感觉。

Monica拿出法务部拟的合同，江小鱼签了字，这事儿就算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