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雪般的脸冷着吐出几个字：

“只不过，不是在联邦。”

这话一出，赵雪的脸色一变。

她的眼神在松间雪和长笙之间犹疑。

而她对面的长笙，此时早已双腿发软了。

松间雪寒着脸，看长笙毫无反应。他不得不轻咳了一下。

长笙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她兴奋地上前握住松间雪的手：

“你可以治好那莎？”

松间雪并未低头，他的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紧不慢地抽出自己的手。

“所以，你准备好代价了吗？”

长笙情不自禁抖了抖。

直到她坐上飞车的时候，长笙的心还在肉疼。

一百万星币啊……

刚挣的钱几乎都丢进去了。

但是……

十分钟前，保育局内。

赵雪咬了咬唇：

“我给你申请调拨侯医师，不需要松……这位保育员操刀。”

“哦。”

松间雪面无表情地嘲讽：

“就靠联邦医生那从未接触过机械改造知识的双手来手术吗？估计那莎小姐再也站不起来了吧。”

不信任之情溢于言表。

他如此冷漠嘲讽，刚刚面对长笙等人趾高气扬的赵雪却并未反驳，只是脸色苍白着一声不吭。

只在松间雪和长笙两人即将走出保育局时，她才出声：

“代理局长尚未选拔，您还不能走……”

松间雪嗤笑一声：

“只有你们会在意这些东西。”

他走得干脆利落，稳步跟在长笙身后。赵雪看见松间雪态度冷漠但姿态却称得上是平和谦卑，心神俱震。

她神思恍惚地看向长笙，咬了咬牙就想追上去。

“诶——等等。”

赵传欣一把拉住她，而后笑眯眯道：

“时间不等人，快快开启保育局代理局长选拔吧。我记得你只负责开通介入保育局系统的权限，接着事务局系统会自动根据任务记录分析最适合的人选吧。”

“现在人都齐了，你可别想赖账啊。”

赵雪咬了咬唇，只一会儿工夫，出走的两人便已看不见人影。

她冷哼一声，随即干脆利落走向保育局系统。

长笙百无聊赖坐在飞车内。

圆弧形的飞车在空中以看不清的速度盘旋，飞速划过一条地下暗道后再次升空，不知在哪个路口处转了个弯，之后眼前的景色便变了一个模样。

黑色的金属高垒成圆锥型的建筑，两道是层层叠叠地方块石阶，细看才发现每个方块竟然也是一个隐秘的建筑。

不少人遮掩住面容行走其中，哪怕并肩而行也并不交谈，只余冷淡。

这就是星际的‘黑市’。

充斥着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而其中最大的地下交易，则是“机械修复”。

自从联邦禁止机械改造手术后，无数机械改造师被驱赶来到了这个地方。

也造就了新的产业——机械设计与维护交易。

总有人头铁试图通过机械改造让自己更强，又或者还有之前手术失败的机械改造人前往这里进行修复。

不知不觉间，黑市成了联邦机械交易的灰色地带。

飞车在空中漂亮地打了个旋，随即在三十米高空中停了下来。在前方驾驶的司机在长笙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径直打开了车门，站在空中。

在他站上去的一瞬间，透明的半空中似乎闪烁了一瞬，随即长笙看见了以他们落地的半空为半径的地方空气扭曲了一瞬，随即在这片区域出现了一扇华贵的大门。

“……”

不出意外的话，这又是松间雪设置的什么隐藏机关。

司机帮他们打开了门。

新的空间在眼前浮现，黑色与金色组成华贵而简约的内里空间，两排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人站在里面。他们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身后，低垂着头，只在司机打开门的一瞬间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他们。

开门的司机身材魁伟，一看就是练家子，他的眼神落在长笙身上饱含着促狭。

长笙经过时，他大喊了一声：

“嫂子好！”

里面的人震了一瞬，随即在下一秒也跟着大喊：

“大！嫂！好！”

声音之大，几乎能把屋顶掀翻。

松间雪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门，就在这瞬间，他听见了屋内人的‘嫂子’称谓，唇角勾了勾。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下一瞬——

一个透明的叉网飞快地朝长笙射去！

这个微小的机关自空间顶端而出，飞得又快又急，长笙猝不及防，竟然真被机关箍在地面。

两脚叉飞速收紧，机关显示屏上的数值不断攀升。

这几乎是冲着搞死她去的！

屋内的黑衣人被这转变唬得猝不及防。

松间雪居高临下地看着长笙，一副准备算账的样子。

“说吧，松上清是怎么回事。”

这下屋内人更加震惊了。

“嫂子知道主席的下落？”

“不不不，不是嫂子！老大这是摆了个鸿门宴瓮中捉鳖啊——”

不知谁小小声说了句：

“渣男。”

被叉在地下的长笙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原来松上清是星际联邦的主席？”

听到这句话，松间雪的眉头几乎皱得死紧：

“你不知道？你真的失忆了？”

他的手指敲了敲手臂，沉吟片刻后下结论：

“松上清来找过你。”

长笙为松间雪的敏锐感到震惊。

但她也没有慌乱，只是耸了耸肩：

“你确定你要跟我这么说话吗？”

松间雪闻言冷哼一声：

“怎么？难道不应该吗？难不成你真以为有阳鱼在手，我就会对你俯首称臣不成？”

长笙哈哈一笑：

“原来是这样。松上清定好了规矩：阳鱼为尊，阴鱼为辅，这就是你来到保育局的原因。”

她一字一句：

“——你是来找我的。”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的手高高举起，随即狠狠一握！

下一瞬，松间雪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老大！”

屋里的黑衣人慌了神，他们对着长笙怒目而视，立刻朝她的方向出手！

长笙却比他们更快。

她的手轻轻一划，松间雪还未站立，便不受控制地朝她的方向划去！

下一秒，松间雪软倒在她怀中，长笙的手紧紧箍住松间雪的脖子，直到对方重重地咳了咳。

长笙笑了笑：

“原来联邦主席做的机关还有这么多用途。”

“你的母亲，机关设计水平在你之上呢。”

松间雪重重咳了咳。

长笙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现在，我们能正常聊天了吗？”

之前任务内事情太多太忙，她几乎忘记了，她曾和松上清达成合作。

这似乎是她失忆前发生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她们具体的合作内容，当时时间紧急，松上清以利益相诱后便离去了。她一直以为她需要完成的只是保育局的任务。

现在一看，似乎没那么简单。

叉住长笙的机关松开了她。

长笙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屋内的黑衣人再也不叫她‘嫂子’了，他们几乎目眦欲裂，看向她的眼神饱含恨意。

“泼妇、泼妇啊——”

“枉我之前这么喜欢她！我还看过她演唱会！”

“这么柔弱漂亮的手竟然掐人这么狠！”

松间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瞬。

他轻轻伸手，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气氛变得僵持而紧张。

而后，他咬了咬唇，单膝跪地。

“这样，可以了吗？”

他别过头去。

长笙笑眯眯地扶他起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我们可是好搭档啊。”

松间雪轻哼一声。

屋内一片寂静。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看着一个瘦弱的丫头片子似乎把他们的老大玩得团团转，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她了。

松间雪开口：

“你都忘记了什么。”

长笙这时才终于有些心虚，她眼神漂浮：

“咳、几乎全部……”

松间雪闻言冷哼一声。

“算了，我早有预料。”

长笙呆了呆。

没想到松间雪竟然轻飘飘揭过了这个话题。

但长笙也不是毫无情报，她将松上清可能去过【科技之死】任务星球的事情说了。

随即，她才问出口：

“所以，为什么联邦主席会失踪？我记得官方报道里，她只是去边缘星系出差了。”

“又为什么，她找上了我？”

松间雪的目光一沉。

他垂眸，轻描淡写：

“联邦，出了内鬼。”

“星际联邦现在……已经岌岌可危。”

保育局地下层。

在巨大的保育局系统前，赵雪看着事务局公用智脑呈现的数据咬了咬唇。

这个结果，竟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喃喃着联邦的规则：

“不可借职徇私、不可擅改数据……”

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黑市。

长笙皱了皱眉：

“说人话。”

松间雪虚空轻点了两下，空旷的房中间出现了巨大的蓝色透明屏幕。

上面是无数数据。

【战备局星兵征战十年，一朝竟然忘记如何扛激光枪！】

【宣传局主任被爆出轨，十年爱侣终成陌路。】

【科技局……】

“联邦被‘入侵’了。”

长笙瞬间联想到了一个组织。

尤克教。

控制人心的机械树种。

她也说出了口。

松间雪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事情一下清晰明了。

制作‘树种’的组织藏在暗处，默默控制了部分联邦人员。联邦主席发现了这一切，随即找到了长笙，跟她合作。

“我？我能有什么用？”

长笙举起手表示疑惑。

松间雪摇头：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就是个疯子。”

一个联邦主席、一个当红歌手，在此之前，谁也不会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这或许是她的目的之一？但不得不说，毫无用处。

长笙“唔”了一声：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曾在我们没到达那莎故乡之前来过那里，并且和尤克教对峙过，也在那个时候她解放了歌娅的意识。”

“她可以破解树种，却不知道为什么只破解了一个。”

松间雪摇了摇头：

“说明这个破解技术还不稳定。”

“又或者是她的策略。”

两人将所有的信息比对盘点后得出一个结论：

松上清找长笙完成保育局任务的原因未知，她的去向未知，她的计划未知。

“真是留了个烂摊子。”

松间雪冷笑一声。

“等等。”

屋内的黑衣人惊呼出声。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长笙。

“也就是说，她、她是……”

“对。”

松间雪接上他们的话。

“她就是松上清亲手选中的，联邦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