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父亲是大将军,这一点一天不变,她在这里就永远特殊。
强行让伙夫给自己普通士兵的伙食?不过是为难一个可怜人而已。
赵瑟瑟明白李银月与司空摘星的眼神,和当时的品春一样,不同的是品春问了出来,而她们出于各自的善意陪同所有其他人一起遮掩着。
她感谢她们的善意,可终究还是失落,她侧头看了看大快朵颐的品春,心中终又轻快了些。忽想到,若是陆小凤和西门庄主在,他们会作何反应?若是裴千倾呢?
赵瑟瑟陷入思绪中。
一时间,几人都安静下来,只有不远处伙夫忙碌的声音传来,在寂寂如死城的地方,几缕炊烟盈盈升起,米香阵阵。
在下一批充足的粮食到来前,连士兵也吃不到的杂粮粥。
伙夫小步走来,有些踌躇,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句,“小姐,你们可要喝粥?”
赵瑟瑟抬起头,伙夫目光有几分躲闪,他虽然不知道大将军的女儿是不是和那些少爷公子一样在作秀,所以才总要想和将士吃一样的,可是他又听说,就是因为大将军的女儿,许多伤兵和死去将士的家属才能拿到抚恤,没有再被克扣。
他隐隐期待大将军的女儿是不一样的,又有些犯怵后怕,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只愿不会因打破官老爷子女的作秀被迁怒。
在伙夫感觉里令他窒息的安静很漫长,其实也不过一瞬间,赵瑟瑟语气温和,道:“若是不会影响……”
她未说完,伙夫当即道,“不影响。”
赵瑟瑟道:“那就麻烦你了。”
伙夫快步跑了回去,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司空摘星和李银月齐刷刷地看向赵瑟瑟,疑惑道:“这么点粥,还分给我们?”
简陋的伙房只摆着几大口铜锅和一些陶锅,怎么看也不够军队分。
赵瑟瑟叹道,“是给胜州城的百姓熬的。”她眼眸一暗,道:“就算加上一些闻风而来的流民,城中百姓如今也不过三百余人,都是些老弱。”
沉默再次席卷四人,偌大一个胜州城,竟只剩下三百余人……
难怪方才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几个修缮搬运木料石材的将士,竟一个人都看不到。
李银月也好,司空摘星也好,她们有过赵瑟瑟不曾有的江湖经验,可动辄万银千金的她们,真的如她们所觉得的那样,清楚民生之艰苦吗?她们在此时忽然也开始觉得这馕饼难以下咽。
李银月叹道:“来的路上,我看到不少尸骸。那些突厥人逃跑时,带走了城中的壮劳力……”
她想了想那被驱赶着的皮包着骨的流民,又觉得壮这个字太讽刺。
司空摘星道:“我从突厥来时,看到的也与你所说差不了太多,大军来的急,有的流民四散奔逃,突厥人只顾着逃,倒给了敢逃的人一线生机。”
伙夫端着粥来,品春见几人似乎被定住了,丝毫不奇怪,自己当初知道的时候也这样,甚至更过分些,哭得小姐都吓到了,洪大哥笑她,岂会知道她是为了让小姐分心不要太难过才“彩衣娱亲”。
她嘴里嘟嘟囔囔,手却不停,站起来,接过伙夫手里的粥给几人摆好。
杂粮粥配着咸菜,虽是素食又汤多米少,但整日里吃馕饼,杂粮粥倒成了难得的美味。
对于啃挖野草的城余百姓而言,想必更是如此,以至于让她们此时突然的感叹也变得虚伪。
“胜州城被占领多年,若非突厥人太过残暴,百姓岂会如此。”李银月声音冷了下来,不知是对谁。
家国大义是真,可对于大多数百姓而已,能好好活着谁会去打破安宁的日子呢?
赵瑟瑟语气沉重,“胜州城收复了,但要真正恢复,恐怕还要许多年。”
品春不想看小姐总皱眉头,打岔道:“我呀,还是祈祷派来的新刺史和其他人是个好官,不然,小姐就算过个十年来,怕也还是没好多少。”
赵瑟瑟没听说这次派来的是谁,倒想起了护送军粮和新任官员来的左金吾卫,她也祈祷,祈祷裴照千万不要来。
这时,李银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看向赵瑟瑟,微微抬起手中的小块馕饼,道:“其实,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赵瑟瑟竟有一瞬的恍惚,眸含氤氲,随即这很失礼的念头立刻打断了一切思索和即将凝结的莫名的眼泪,她慢慢道:“也只是知道而已。”
司空摘星一怔,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善意的遮掩何尝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而他甚至不能与李银月一样坦然承认自己的失误,第一时间就想掠过这个话题。
他自嘲自叹又喜悦,道:“可惜没有酒,不能敬二位。”
品春左看看又看看,噗嗤笑道:“你们不会是以为小姐不知道这饼是现做的吧?我说刚刚怎么脸色都这么难看,原来是想着怎么不让我们小姐知道‘真相’,哈哈哈。”她拍了拍大腿,连声大笑,道:“难怪之前小姐说江湖是快剑恩仇的时候,你们不同意,原来你们也是/□□/挂铃铛--闹得欢、心里闷。”
赵瑟瑟忙拦住口无遮拦的品春,道:“你现在闹得也挺欢,小心噎着。”她看着李银月和司空摘星,但声音少了几分压抑,笑道:“二位方才的善意,我岂会不知?但更喜如今,互相知之。”
司空摘星朗然笑道:“既然互相知之,又何须替我们辩解?我看品春说的极对,也该敬她一杯……一碗羊肉汤!”
品春仰着下巴,半分客气都无,直接道:“知道就好!”
愉快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久,裴照来了。
上天显然只听了品春的祈祷,漏了赵瑟瑟。
裴照因看不惯那些疲懒的同僚,和有同样看法的新刺史一起,先带一队人马赶到了胜州,算脚程,应当是出发一两天就与大部队脱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