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啊，抱歉……”徐杳连忙道歉，手下意识的撑向身后的桌子，然后就这么打翻了刚刚卓苍竹置放在桌上的咖啡杯。
一声轻轻磕碰的“哐当”声。
杯口被放倒，杯身翻转半圈后，杯把抵住了桌面，好在是没有掉下来。
但咖啡撒了出来，很快蔓延桌面，从桌沿滴落。
“小心。”卓苍竹伸出手拉住徐杳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让他的桌面隔开距离。
“还好杯子没有掉下来。”他笑，看向还没从一连串突发事件中回过神的徐杳。
“抱歉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徐杳的手伸向桌面的抽纸盒，卓苍竹也由着他去，松开了抓着他胳膊肘的手。
徐杳一连抽了四张纸巾，覆盖在桌面倒出的咖啡液上。
一边擦拭一边把杯子扶正。
“我来吧。”卓苍竹也抽了两张纸巾，上前抵住卓沿边缘要落未落的咖啡液珠，然后往上擦拭桌面。
一边还自然而然的拿过徐杳手中染满咖色液体的纸巾，一同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滴落在地上的咖啡液很少，只有几滴。徐杳要刚转身重新抽纸，准备蹲下身清理干净，就看见卓苍竹已经先一步蹲下身擦拭干净了。
“嗯哼。”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卓苍竹拍了拍手，“好了。”
“洗个手吧。”扬了扬下巴，卓苍竹打开了水龙头，自己先洗干净了手。
擦拭水珠后烘干，他看着还站着没动的徐杳：“小徐助理。”
“啊。”徐杳看他，“嗯？”
抬起胳膊晃了晃手，就像幼儿园老师教小朋友做游戏一样的手势。
卓苍竹停下摇晃后，手心朝着徐杳，手虚虚的抓了一下：“我说，洗手。”
嗓音慵懒，他故意延长了，放缓了腔调。
尾音跟带着钩子似的。
奈何媚眼抛给瞎子看。
徐杳接受到来自老板的指令，打开了水龙头，迅速的洗好了手，擦拭烘干一气呵成。
卓苍竹幽怨的看向眼前正背对着他烘手的徐杳。
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他这一款在同性恋群体中……很差劲吗？
没气馁，卓苍竹抬手掐了掐自己的下巴：“刚刚，你，撞疼我了。”
徐杳正准备继续做没做完的咖啡，就听见了卓苍竹略带埋怨的声音。
！！
徐杳暗道不妙，带着微笑微微侧身。
“你刚刚撞疼我了，小徐助理。”挑着眉，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埋怨，卓苍竹直直的看着他。
还心机的松开了揉着下巴的手给他看。
“哝，你看。”
“抱歉卓总，真的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徐杳赶紧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上前查看。
“都红了，真的很抱歉，现在还疼吗？”他紧张，生怕老板一个不如意就炒了他的鱿鱼。
这么轻松的工作上哪去找啊。
老天爷喂……
卓总慈悲，可别丢了他的工作。
徐杳内心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个遍，然后得到的答案是。
不如拜一拜眼前的男人。
——他的老板。
“我现在去给您买药？还是我去拿冰块敷一下会不会好一点。”笑容勉强，徐杳祈祷眼前的男人真的能和他现在的笑容一样看起来好说话。
卓苍竹笑，还真的思索了起来。
“冰块？会冻着我的。”他转了转眼珠，“买药？会不会太矫情啊……”
徐杳咽了咽口水。
救命，这到底该怎么回话啊。
他直接赔点钱能行吗？
“那我……”
打断徐杳的出声，卓苍竹含着笑：“不过现在好像不疼了。”
“啊。”徐杳立马接住话，“真的很抱歉卓总，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嗯……”卓苍竹点了点头，“嗯。”
“不过，我的咖啡……”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可惜哦。”
“我现在就继续做。”徐杳干脆利落的撸起了袖子，一副老成干练的做派。
“很快就能喝上了，卓总。”徐杳继续捻起勺柄压着鲜苹果片。
嗯？好像已经碾出果汁了诶。
不愧是他。
上手即熟练。
把刚刚的差错抛之脑后，徐杳专注于做好眼前的这杯咖啡。
咖啡液漫过滤纸，顺着往下流，裹挟着果汁，一同滴入杯中，整个茶水间都蔓延着咖啡苦涩醇厚的香气。
“卓总。”徐杳语气轻快，“好了。”
他双手端起杯，好让卓苍竹接过：“尝尝看。”
对视上徐杳明亮的眸，眼神里满是期待，卓苍竹莫名的心情又开始很好。
他接过了杯柄。
其实一模一样的流程下来，做出来的咖啡味道都是差不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卓苍竹莫名觉得这杯好像更香一点。
然后——
然后他就被烫到了。
“唔。”捂着嘴，卓苍竹不想在徐杳面前出糗，他囫囵的吞下还是很烫的咖啡液。
舌头都发麻了。
不知道是被苦的还是被烫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杯更香一点了，根本就不是心理作用啊。
感情是因为这家伙直接就把咖啡液加进去了，根本不带兑点水的啊。
卓苍竹看向杯中。
不出所料咖啡液只占杯子的一半。
！！！
徐杳看着眼前老板的表情，心中再次不妙。
回想了一遍所有流程，他终于看见了桌面上，刚刚因为收拾桌面，而移开的碎冰碴杯。
杯里面的水上还漂浮着冰碴。
完蛋了。
完蛋了。
完。蛋。了。
啊……
啊！！！
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工作长出翅膀起飞，正在离他远去。
赶紧端起冰水，徐杳甚至已经不敢正眼看自家老板。
但是没办法。
“卓总。”他一手把卓苍竹手上还端着的杯子放下。
没来得及再去想太多，徐杳只希望他能快点喝上点冷水。
可千万不要被烫出泡了啊。
他现在真的要红温了，怎么糟心事一件又一件。
罪过罪过。
徐杳直接把水喂到了卓苍竹嘴边，担忧的看着他，示意他快张开嘴喝：“冷水，卓总，快含着一口。”
感受到抵住嘴唇的冰凉，卓苍竹的视线越过杯口，直接看向眼前这个比他还年长一点的男人。
年长出来的年龄形同虚设，眼前的人双颊微红，眸中水汽氤氲，正眼神担忧的看着他。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连接，卓苍竹感觉自己可能是被咖啡苦傻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并不是惊天动地的撕扯憾恨。
而是就像本来只是在某地的路边路过，看见一只流浪猫随意的想要逗弄一下，却没想到小猫听见嘬嘬声，真的来到身前绕了脚步一圈的感觉。
舌尖被烫到的麻意顺着舌根蔓延，不知消失在哪里。
他忽然觉得空气有点闷热，耳后的脖颈开始发烫。
“快喝呀。”徐杳急的不行，就差亲自用手把老板的嘴巴掰开，把水直接灌进去了。
听见了声音，他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卓苍竹微微低头，顺着杯沿张开了嘴，眼神还停留在男人的眉目间。
徐杳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卓苍竹的视线，而是专注着手上的力度，微微抬起杯身，好让他喝的更方便顺利。
既然喝下了水，看来他的工作应该也是保住了。
谢天谢地，感恩老板。
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卓苍竹啜饮了两口后偏开了唇，别扭的握拳抵住唇咳了两声。
“呛到了？”徐杳的心又提上了嗓子眼，以为他是喝水太着急呛到了，手慌乱的拍上了他的背。
卓苍竹身体一瞬间僵住，下意识的绷紧了背部肌肉，没忍住又咳了两声。
自己有保持健身的习惯，肌肉虽然算不上特别特别健硕的那款，但身材也被很多人夸过的。
应该能摸得到自己的背肌的吧。
应该能的吧？
卓苍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策，进茶水间应该脱下外套的。
这样的话，徐杳的手和他的肌肉就只隔着衬衣，应该能让他感受到的更真切，摸起来手感更好。
这样他就会知道自己是个很自律的，身材也很好的男人。
眼见着卓苍竹又咳嗽了两声，徐杳心想果然是呛到了，于是手又在他的背部拍了几下。
早知道出门先看看今日运势了。
徐杳心中苦涩：“卓总，您还好吗？”
果然是感受到自己的身材了吧，竟然还多拍了两下，他就说自己的魅力还是很在线的，毕竟有好看的谁不喜欢。
精致的物件即使是摆在地下摊子上，路过观赏的人即使不买，不都也还是会忍不住拿起多把玩几下吗？
人之常情罢了。
即使是男人又怎么样，他照样能勾引到手。
卓苍竹不免有些得意：“咳，还好，我没事。”
说着，不经意间又活动了一下肩膀。
要不再假装叉腰试试？不然只是这样动动肩膀的话，好像不太好展背。
正想着呢，就感觉到自己背部轻拍的受力感消失，卓苍竹不免有些失落，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听见他说自己没事，徐杳的心稳稳坠地。
啊——他的工作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怀抱。
于是也放下了拍着他背部的手。
他发誓以后肯定要好好工作，徐杳认真的看向还在微表情耷拉着一张脸的卓苍竹，并没有注意到眼前老板的小失落。
他开口：“卓总，真的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一边说着，徐杳一边后退两步，认真的鞠了一躬。
他为自己先前的偏见感到抱歉，这么脾气好的老板上哪去找，闹得这样一团糟，竟然都不带给他甩脸色的，不仅发工资还这么好相处。
不仅是为今天的手忙脚乱道歉。
徐杳也真诚的为自己先前的过于敏感道歉，一想到眼前的老板比他还小了近两岁，而且还有一个已逝的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哥哥。
他不免心中一阵酸涩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