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厚看着两人又风风火火回来,想问问究竟是什么话不能让他这个当爹的听。但转念一想,他都是个老头子了,还是少管年轻人的事为妙。
年轻人感情好是好事。
一路平安回到家,吃了晚饭,跟家里讲了镇上发生的事,裴乐想到发带花了整整三钱银子,还是止不住心痛。
天还没有黑,他看见程立在院子里洗衣裳,便径直走过去:“程立,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程立抬头看他。
裴向阳在不远处洗尿布,裴乐怕被听见,蹲下身凑近对方,悄声道:“你以后不要给我买那么贵的东西了。”
“我只是觉得那条发带很适合你。”程立解释。
“可是它太贵了,不值得,明明便宜的也有很多好看的。”裴乐说,“三钱银子都够买多少张纸了。”
“发带不易损耗……”
“不准买。”不等程立说完,裴乐就强横打断,“还有,以后不许对我虚报价格,否则我就克扣你的月钱。”
看着小哥儿认真的模样,程立轻笑出声:“好,我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裴乐感觉到了自己的地位,满意地回屋了。
*
铺子修整三天后,重新开张。
因为发生了案子,所以开业活动又持续了两天,才恢复正常价格。
铺子毕竟比摊位大,所以准备了摆摊时三倍的菜量,摆摊不方便卖的腌菜、干菜,还有一些水果,以及周夫郎做的两样糕点。
柳瑶在坐月子需要人照顾,因此早上买菜的人群散去后,裴向阳便赶车回村了。
铺子里只剩下裴乐、周夫郎和裴厚三人。
半上午没什么人来买菜,周夫郎坐在门口缝衣裳,裴乐便去程立的屋子里练字。
——另一间屋子更小,没有书桌。
等到快晌午时,人多起来,裴乐就出去帮忙。
下午也是这样,人少就学习,人多则干活。
快到傍晚时,准备的新鲜菜竟几乎卖完了。
“今日挣了四百一十三文。”裴乐算出账目,嘴角止不住上扬。
若是一日能挣四钱,一个月就能挣十二两,一年便是一百四十四两。
这么多钱,不仅供程立读书没问题,还能供石头来镇上念书。
“我的老天,做梦都没想到能挣这么多钱。”周夫郎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以后咱们家日子就好过了。”
裴厚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满是笑容。
晚上是裴伯远来接他们,照例裴厚留下,在小屋子里睡。
早知道这么挣钱,应该租房子的。
裴乐心里这般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
今天挣得多不代表明天也是一样,等到收入稳定了,租房子的事才能提,否则便是平白增加负担。
如今天气渐暖,为了保证菜都是新鲜的,裴家都是提前一天跟村里人预定,让人第二天起早去地里摘菜,然后他们赶车去收。
不仅要新鲜,还要卖相好,不能太脏。
保证了品相,卖价又与摊位上差不多,且种类更多,铺子的生意便一直很好,每日都能挣四五钱。
转眼间十几天过去,裴乐每日数着钱觉得高兴,但与此同时,心里又有一处隐秘的失落。
十几天过去了,程立很听他的话,没有买溢价严重的发带,但也没有给他买便宜的发带。
什么礼物都没给他送。
当然,他也没有送礼物给程立,程立的新书包是买的。
回想起带程立来铺子的第一天,对方那般郑重地说想送他发带,难道仅仅是因为觉得那条发带好看吗?
除了那条发带就不能送别的?
裴乐无意识抿唇,眼皮微垂。
“乐哥儿。”
程立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裴乐抬头,只见程立穿过货架,走到柜台后,随后自袖内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触感冰凉坚硬,裴乐低头,发现是一个闪亮的银镯子。
“是送给我的吗。”他眸色发亮。
程立点头。
“多少钱买的?”裴乐克制着喜悦,怕程立又被坑。
“不贵,加上手工费只要一两银子。”
如今铺子能挣钱,裴乐便觉得一两银子可以接受。
毕竟银镯子嘛,以后不戴了还可以换钱。
“很好看,我很喜欢。”裴乐说着,便试着往手上戴。
尺寸正好。
裴乐不白不黑,但手臂偏长,手也好看,手指修长,骨架匀称,因此戴上镯子能够增色。
“好看。”裴乐又说了一遍,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手腕的尺寸。”
“猜的。”程立转移了视线。
想到两人天天见面,手腕就在眼皮子底下,裴乐没有丝毫怀疑。
不过程立确实是猜的,但并非平日里看出来的,而是那日掰手腕时,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手腕的对比也很明显。
那时他便记住了。
裴乐戴着镯子炫耀了一圈,晚上回到房间,还忍不住取下来,点着灯细看。
随后他才发现,银镯内侧刻有小字,是他的名字。
*
铺子生意依然稳定,到了月底算账,三月总共赚了十一两银。
全家人都很高兴,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
席间,裴伯远道:“有这十一两,加上庄老板多赔的银子,成本就算收回来了,下个月赚的钱大家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更高兴了。
裴乐吃着煎得香嫩的豆腐,不禁在心里算起自己能分多少。
大哥说过,家里五成他一成,剩下的按劳分配。
一个月十几两,一成就是一两多。
铺子里每日都是三四个人,他每日都在,怎么说也能再分一成。
以后他每个月能拿二三两。
他吃住都在家里,书看程立的,自己也就买纸笔最费钱。
二三两肯定是用不完的,怎么都不可能花完。
之前说每个月给程立添二钱,那是觉得自己挣不了太多。如今既然有,可以添个一两。
不对不对,还要租房子,不知道镇上租房子得多少钱。
想着想着,裴乐说了出来:“我想在镇上租房子。”
裴厚最先听见,反应道:“铺子里不是有屋子。”
“太小了,人住着难受。”裴乐有自己的道理,“若是能租两间大些的屋子,我们就不必日日往返了,能省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