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华明灿把自己关在床帘里，不准任何人打扰。
她正为自己巧妙的布置感到快意，脑中放映着相当梦幻的画面——某个不识好歹的伪君子对她跪下，张嘴卑微地哀求——
您好，我找崔华明灿……？
该死的，好像真是那个人在说话！
崔华明灿一把扯开床帘。
任冰歌正注视着她。
室友们相继离开，终于，只剩她们两个了。
两人同时抽出符牌，冰歌更快一步！捆绑咒击中了崔华明灿。崔华反应同样灵敏，她很快施出解咒，绳索松动，她挣扎着抽出手臂——
冰歌又快一步，翻滚咒趋使崔华向下滚落——没有成功！宿舍床铺自带的保护符咒将她反弹了回去。
两人面上都闪过惊讶。随即，崔华的符牌再次对准冰歌。她漂亮的五官拧在一起，眼睛泛红，尖声大喊：“萨斯米沙！”
冰歌向侧前方扑倒，锐利的红光打在地板上，木屑飞溅。冰歌没有停顿，一个助跑两下攀上爬梯，夺过崔华的符牌，把她摁倒在床板上。
崔华发出尖叫，拼命挣扎，像只应激的猫。
殊不知冰歌对这种情况实有些经验，崔华四肢动弹不得，但她誓死不屈，使出全身的牛劲挣动上半身，试图给冰歌来上一口。
“喀什。”
冰歌用崔华的符牌给她来了一记，这下她彻底僵直，只狠狠瞪着冰歌，高声大喊：“救命啊！打人了！”
冰歌挥拳打了她的右脸，崔华明灿头一歪，只觉脸颊发木，眼冒金星。
她听见那粗鲁的混混说道：“嚷嚷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忘了施锁门咒和静音咒吧？”
崔华于是改为咒骂。冰歌又给她左脸补了一拳，比上一拳更重。
她警告道：“你要是再制造噪音，我就让你发不出声，我说到做到。”
她的脸色沉得吓人，崔华闭上嘴，神色愤恨，身体却往角落里蹭去。
冰歌一把把她薅回来，对着不会出事的部位就是一顿好打。崔华一开始还大声哭叫，挨了好几下狠的，她才终于意识到，身后的人完全就是块又臭又硬又狠辣的顽石，只好扯过被子小声抽噎。
冰歌停手，道：“你还委屈了？”
崔华哭得投入，根本听不见冰歌在说什么，冰歌于是送她胳膊一拳让她清醒清醒。
“欺负人好玩吗？还敢欺负人吗？”冰歌捏着她的后脖子问。
崔华被这语气吓得一抖，但巨大的委屈感无疑加大了她的胆量，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明明是你在欺负我！”
冰歌顿了一瞬，冷笑道：“是吗？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不通人性啊。”说罢又多放出三分力气打了起来。
崔华呜呜喊疼，终于尖声求饶：“不敢了！我不敢再惹令雪一了还不行吗？”心里却不平到直犯恶心：她竟然是为了那个臭烘烘的劣等生打她！？
冰歌把她翻过来，拽起她的领子：“还有呢？”
崔华明灿憋红了脸，瘪嘴道：“谁也不敢欺负了，行了吧！”
“你看起来很不服气啊。”冰歌的声音堪称轻柔，她摁住崔华，举起拳头。
崔华明灿哭叫一声，以足以让自己落枕的速度扭过头，两眼紧闭。
拳头却没有落下来。
只听那狠毒的家伙说道：“有一点你算是说对了，我也是在欺负你。”
崔华闻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瞥见那人的脸色，又赶紧闭回去了。
冰歌阴郁道：“怕吗？”
崔华直挺挺地没有动作。
冰歌盯着她：“怕就记住这种感觉。下次不干人事的时候，多想想代价。你既然喜欢恃强凌弱，就该知道，别人也能欺负你。”
说罢，单手扯起崔华的衣领，逼问：“记住了吗？”
崔华明灿嗫嚅：“记住了。”
“还欺负过谁？说！”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崔华连连摇头。
“撒谎！你还打过别人。”冰歌作势又要打。
崔华明灿吓得报菜名一样招出一连串人名来——除了江嵘、令雪一和另外三个班上的同学，冰歌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冰歌不露声色，只沉着张脸继续逼供。
可怜的崔华明灿却是实在憋不出人名了。
冰歌于是命令她给每一个欺负过的人写道歉信，她会亲自过目。
“你知道我记得住这些人是谁，别想耍花样。”冰歌冷声道，“现在，下床。”她挥动符牌，解了崔华的束缚咒。
崔华手脚麻痹，但还是尽可能快地缩到离冰歌最远的角落，胡乱擦了擦鼻涕，色厉内荏道：“你，你还我符牌！”
冰歌不为所动：“你是自己滚下去，还是被我拖下去？”
愤恨的表情又回到崔华脸上——回了一秒，下一秒便被憋了回去。她忍气吞声地下床。
崔华两脚一着地，冰歌就攀着护栏跳了下去，用时两秒。
她不由分说把崔华的右胳膊拽到自己右肩上，左手力度并不轻地抓上她的左胳膊——还“贴心”地没有抓她受伤的地方。
崔华吓得直叫唤：“我都说不敢了！你又要干什么！”
冰歌冰冷地看她一眼。
崔华立刻闭嘴。
冰歌对门施开锁咒，就这么架着一身狼狈、一瘸一拐的崔华走了出来。
明灿这辈子还没丢过这么大的脸，不由得满脸通红，满脑子都是别人异样的眼光，都顾不得身上的疼了。
冰歌瞥她一眼，道：“放心，没你欺负人的时候丢人。”
明灿脑子发昏，直到被半拖半拽着走到新老师办公室门口，才反应过来，挣扎道：“你已经打过我了！”
冰歌道：“放心，这次还有我陪你一起挨罚。”
明灿想逃，奈何冰歌抓着她，动弹不得。
冰歌敲了三下，迅速打开门，先把崔华明灿推了进去。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崔华明灿欺负班里的几位同学，尤其是令雪一。我为了让她也体验一把被欺负的滋味打了她。请您惩罚我们吧。”冰歌平静地说，“我做得太过火了，您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
新老师倒底是见过风浪的老教师，只在明灿乱七八糟地被推进来时惊吓了一瞬，随后马上平静下来，端坐着听眼前孩子的“自首报告”。
就像此时，她也平静地开口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冰歌并无异议地张开嘴，还没蹦出一个字，新老师马上制止：“停！停。你俩都别说话，让我冷静一会儿。”
闭眼捏了好一会儿眉心后，新老师重新看向自己的好学生们，真诚地提出疑问：“你知道我已经罚过崔华明灿了吗？”
冰歌点头，适时露出懊悔的神情：“正是因为知道了她非但没自己去打扫厕所，还变本加厉地报复令雪一，我才气昏了头……”
新老师不客气地打断她：“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和班规班纪都没用？”
冰歌赶紧摇头，崔华明灿拼命低头，生怕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被看到。
新老师继续追击：“你是不是还觉得，读书上课也没用，当山大王把别人都打怕才有用？”
冰歌一脸真诚和难过，垂下眼眸道：“我破坏了纪律，还给班里……带来好勇斗狠的坏风气。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
新老师恨铁不成钢：“道理都明白，就是控制不住那点情绪？被一时意气左右，只一味蛮干是最无知的行为！”
见冰歌难过地把头底下，老师不免叹息，放缓语气道：“念在你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初心又是为了同学，这次就先饶过你，只罚你这周末打扫教室。周六扫这层，周日扫楼上。
“办公室不用管，所有的教室、走廊，还有厕所都要打扫。可以请同学帮忙，但不准用法术，每天吃过午饭过来，我晚饭前来检查。”
冰歌先是乖巧应是，而后顺势请求：“老师，这样轻轻揭过，万一其她同学也想效仿怎么办？您还是杀鸡儆猴，罚重一点吧。我该罚。”
老师定睛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崔华明灿。道：“那就罚你午休的时候绕教学楼跑圈吧，从明天跑到这周五。午饭老师给你带，要跑几圈，你自己看着办。”
接着，轮到崔华明灿了。
新老师和颜悦色道：“我一直觉得，没有坏孩子，只有懒老师。你觉得呢，明灿？”
明灿不敢回话。
新老师把脸一变，厉声道：“该说的我嘴都说烂了，你是一点没听进去！你是觉得，有家里护着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可以在学校里无法无天是不是？”
明灿眼泪很快地就下来了。饶是冰歌早有耳闻，也不免为这了不起的速度震惊了一下。
老师不再惯着她，只道：“你舅舅不是要出来了吗？让他亲自过来一趟！你爸爸也过来！我倒要问问，你们家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至于你，既然让扫一个星期厕所你不愿意，好啊，那就扫一个月吧！自己扫，不许用法术，我每天放学亲自陪你。我倒要看看，咱们明灿有多大的本事，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躲懒。
“不是喜欢欺负同学吗？取得原谅前，你就跑圈去吧，冰歌第一天跑多少圈，你就每天也跑多少圈。我给你宽限一点，不用非得中午跑，当天跑完就行。”
老师每说一句，明灿的脸色就更白一点。听到最后，已经连哭都忘了。直到被冰歌架回自己寝室，她都怀疑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