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只能点点头:“别忘了喊刘叔和阿旺来家吃饭。”
蒋天旭连声答应着走了。
沈悠然盘算着是该把这几天的账算清楚,便从柜子里拿了账册,又喊了阿陶过来:“今儿个让你先算,算完我再核一遍。”
阿陶心里稍微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兴奋,他接过沈悠然用黑铅自制的“铅笔”,拿过账册认真计算起来。
秦若昭在看到沈悠然拿出账册时已经有些意外,这会儿看到阿陶熟练的使用纸笔算账,更是吃惊了,虽然那笔看上去有些怪异。
见秦若昭有些惊讶的神情,沈悠然笑道:“没想到我们这小本生意也有账本子吧。”
秦若昭回过神,见沈悠然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犹豫着点了点头,又赶紧找补道:“这账簿子看着和我家铺子里的不太一样,还有这笔,看着也新奇。”
“那是自然,你家铺子里是每天记流水的账簿子,我们这小本生意不记流水,只最后记个总数就成了,至于这笔,是我自己做的,不过图个方便罢了。”
“那…他怎么算账不用算盘啊…”秦若昭看阿陶只是数了数钱,就开始在纸上算起来,这会儿都已经填到第二栏里。
“总共也就几百个钱的账,哪里就用得上算盘了。”沈悠然笑起来,又想起秦若昭是在镇上私塾读书的,“你不是在塾里读书吗?这里先生都教些什么,算术这些会教吗?”
秦若昭听了这话,也不关注阿陶算账了,垂下眼摸摸鼻子,他每日去私塾不过做个样子,那老夫子一开口他就昏昏欲睡了,即使不睡觉也是偷偷干些斗蛐蛐斗棋的乐事,再不就是寻个借口溜出去玩乐,他哪里知道先生都教些什么。
沈悠然一看他的反应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人了,不由失笑,补充道:“我前些年倒也在塾里读了两三年,粗认得几个字,先生每日里不过教些四书五经的文章让人诵读,倒是枯燥的很。”
秦若昭立刻认同的连连点头:“可不是!那老东…先生…咳,一天到晚只知道让人诵读,读个几天就一个个喊了上前头背诵,背不出来就打手心,哪有这样教书的?我家以前请的先生,每日里光讲书就要讲一个时辰呢!”
这么说来秦家以前是有家塾的,沈悠然有些奇怪:“那你怎么不继续在家里读了?单独请的先生教的还是要比私塾里好些吧?”
毕竟家塾里的先生只用教导两三个学生,私塾里的学生可就多了,水平又参差不齐的,恐怕难以兼顾。
还能为什么?他把人气走了呗。
秦若昭有些心虚的咳了两声,不过他倒是也有说法:“我爹说家里也不用我考科举了,学问上能过得去就成,又让我要多跟人来往,才打发我到塾里混个两年。”
沈悠然听了心下了然,看来秦掌柜对两个儿子的未来已经规划好了,大儿子考科举挣功名,小儿子学经商挣家业,不管是在当代还是后世,这都是典型的“风险对冲”和“双重保险”的法子了。
不过,秦若昭这个性子日后能经营好生意?沈悠然看着秦若昭满脸无所谓的表情,这下倒是有些理解秦掌柜的心情了,怪不得他对秦若昭处处不满,又格外喜爱阿陶呢。
他看着一旁专心致志算钱的阿陶,心里有些得意,自家弟弟养的可太优秀了,想让阿陶去读书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但阿陶对这事儿抵触的很,得找个机会好好再跟他谈谈。
他倒也不指望阿陶以后考科举当官,但就像秦掌柜考量的一样,去塾里读个两三年书,能结交些同龄的朋友也是好的,如果能考个生员就更好了,家里的地以后都不用交税了。
阿陶还不知道沈悠然的打算,算好后兴冲冲的把账目给沈悠然看:“我算好了,哥你看对不对。”
沈悠然停下念头,接过账册仔细看了起来。
其实就是一个汇总表格,沈悠然把豆腐脑和油条分成两类,为了方便算账还专门准备了两个钱匣子,横向的表头列了日期,第一列则从上至下列了收入和成本的各种类目,营业收入又分了镇上和县城两行,成本则是算在一起的,食材成本是最大头的,如今还比之前多了人工成本和包装成本。
豆腐脑的生意经过入冬后的震荡期,如今已经稳定下来,镇上出摊加上挑担子走街串巷总共能卖到四十斤左右,今儿个赶集多带了些,总共五十斤倒也卖完了,不过豆腐脑利润高,这一项算下来就挣了三百六十八文,加上县里分过来的二百七十八文,总共挣了六百四十六文。
油条生意这几天刚开始,销量还没有稳定下来,第一天在大集上卖得最多,能有四百多根,但算下来也只有三百六十七文的利润。
没办法,油条的成本虽然不比豆腐脑低,油和白面一个比一个贵,但因为这个东西仿制成本太低,沈悠然只能将价格定低些,成本高售价又低,利润自然就低了,只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这次集上出现的几个摊子,也证明了沈悠然并没有多虑,今儿个的利润算下来只有二百文不到了,好在还有县里算下来的二百多文,加起来也有四百文了。
沈悠然仔细又核算了一遍,合上账本笑着对阿陶说:“没有一笔算错的,看来以后管账的活儿也能交给你了。”
秦若昭听到这话又惊讶了:“他…他…”
他指着阿陶“他”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语气还有些激动:“你说笑呢吧?他才多大呀?怎么能管账呢!”
阿陶有些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我都十三了,怎么不能管账…”
虽然听到阿陶已经十三了,比自己还大一岁,让秦若昭有些意外,但再怎么说也只有十三岁,怎么就能管账了呢?他家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可都四五十了,打下手的学徒都有十七八了。
他刚想接着反驳,就被沈悠然笑呵呵的打断了:“我家这小本买卖,账目简单的很,跟商铺可比不了,更何况你家铺子经营的粮食生意,都是大桩买卖,记账算账都麻烦得很,我们这就简单多了,阿陶管账就够了。”
沈悠然说着起身到里屋把账本放好,出来又对两人道:“好了,账也算完了,你俩要是困了就睡会儿觉,不困的话就自由活动吧,我去趟陈叔家。”
他打算去找陈金福商量商量双儿山的事情,虽然周边几个村子的人都时不时上山挖野菜捡柴火,但毕竟名义上还是归县衙管的,日后若想直接干点啥怕是得先跟县衙商量好才成。
阿陶这几天睡得早起得晚,毫无困意,摇摇头对沈悠然道:“我不困,哥你去吧,我在家里看家。”
沈悠明跟着李金花到井上洗衣裳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们三个。
秦若昭也不困,但是他实在有些累了,虽说一上午自己也没干多少活,甚至还帮了不少倒忙,但跟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比,那还是劳累不少的,打着哈欠准备去炕上躺着歇会儿。
沈悠然出门后,阿陶从锅底掏了些灰,又拿了扫帚往后院里去,之前养的几只秋雏已经长大了不少,因菜地已经收完了,几只鸡便也没有再圈起来了,只在后院里散养着,就是得打扫的勤快些。
收拾完后院,见屋里屋外各处都被李金花收拾的利落,只剩上午用的几个陶罐还没洗完,便又拎了半桶水,在院子里洗刷起来。
还没洗完沈悠然就回来了,他抬起头:“这么快就回来了?陈叔没在家吗?”
“在家呢,没啥大事,就说了几句话,”沈悠然把手里陈娟给的两个蜜饯递给阿陶,叮嘱道,“以后在家洗东西都要烧些热水兑上,要不就到井上洗,井水温乎些,用这冷水生了冻疮可麻烦。”
说着从阿陶手里接过陶罐,没一会儿功夫就都洗完晾上了。
两人又把明日要用的黄豆筛好泡上,沈悠然看天色不早,准备开始张罗晚饭了。
正好李金花领了沈悠明回来了,沈悠然站在厨屋门口跟她商量:“奶,咱晚上做个贴饼子吧,今儿个买的肉里正好还有不少肋排骨,加些粉条子干豆角,满满的炖上一锅,一个菜也够吃了。”
李金花先把盆递给伸手过来接的阿陶,才笑道:“成啊,几年没吃过贴饼子了,还有些馋了,一会儿我来和面。”
看她一直扶着腰,沈悠然知道肯定是因为弯腰洗了半晌衣裳,腰又酸了。
沈悠然走过去扶着她往屋里走:“我看你腰又疼了,先到炕上歇歇,我给你捏捏。”
李金花本想说不用,但看沈悠然皱着眉头,怕他担心,便顺着他往屋里走:“就是有些酸,也不用你捏,我躺着歇上一会儿就好了。”
沈悠然不听她的,给她按捏了半晌,才起身去做饭:“奶你先歇着,吃饭的时候再起来。”
说着又对一旁的沈悠明叮嘱道:“明明,你在这屋里陪着奶奶,奶奶洗衣裳累了,得歇一会儿,她要是想起来你就喊哥哥,知道吗?哥哥去给你炖肉肉吃,还有你爱吃的粉条子。”
沈悠明猛猛点头,自己脱了鞋子转身就往炕上爬:“我也给奶捏捏腰!”
李金花哭笑不得,又窝心的很:“你知道腰在哪里吗。”
沈悠明拿手在她背上乱戳:“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边戳还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沈悠然笑着看了一会儿才往厨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