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坠结完账从超市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花坛上的李廷业,雪下的很大,他身上覆盖了一层雪,乖巧的样子像等主人来领的小狗。
“快走吧,感觉雪越下越大了。”陈坠说。
李廷业从花坛上跳下来,边走边拍身上的雪:“我可以自己待在家里。”
陈坠没有回头,唐骏逸点名要他看人,他觉着自己给对方的印象已经很差了,如果让李廷业少了一根头发,对方说不定就让他提前去见阎王。
“齐河也不在,你家里有啥可以玩的啊?”李廷业见他没说话,又补了两句:“不然我去网吧待着也行,咱两串通一下跟骏儿哥说了就可以了。”
“不行,”陈坠一口否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会更惨。”
李廷业不满地撅起嘴巴:“那我的酸奶呢?你知道我要喝什么样的吗?”
陈坠扭头略带笑意地看他,带了点宠溺的语气说:“不知道,所以我把超市有的酸奶都买了,等下上楼看看要喝什么样的。”
对付“问题儿童”他有经验,在孤儿院的时候没少被杨桃折磨。
“我靠,你......”这下李廷业说不出话来了。他承认自己就是单纯的想挑刺,可什么人会因为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口味的酸奶而把超市的酸奶都买一遍啊。
上了楼,门口有人靠墙蹲着,头上戴着外套的帽子,压得很低,看不见脸,旁边放着一个红色的大塑料袋。
听见动静,那人立马站起身掀开帽子:“终于回来了,我都在这儿等了半个小时了,快开门,冻死我了。”
是齐河。
“你不是回外婆家了吗?怎么在这儿!”李廷业只愣了两秒就立马越过陈坠和齐河勾肩搭背,“我们去超市买了点酸奶,你不回外婆家了啊?”
齐河说:“这么冷的天喝酸奶?不回了,晚上跟你们一块儿吃饭。”
一进门屋里比屋外还冷,李廷业打了个喷嚏,齐河冷的打哆嗦。
李廷业哈口气:“不是,这咋屋里比屋外冷,暖气呢,暖气没开。”
陈坠连忙打开暖气的开关,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没有开暖气的习惯,可能要等一会儿才会暖和。”
“你冬天喝酸奶,他不开暖气,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牛逼。”齐河鼻涕都要流出来了,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这个放哪里?”
李廷业问:“啥东西?吃的?”
齐河点头:“鸡肉。下蛋鸡,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我外公给我杀的。”他得意洋洋,“我自导自演,说这鸡啄我,要我外公把它宰了泄愤。”
“我的妈呀齐河,”李廷业瞠目结舌,他看一眼外头下着的大雪,“这年头,鸡都上演窦娥冤了,你看给鸡兄冤的下这么大雪。”
齐河笑骂踹他:“滚啊!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他跟着陈坠去了厨房,看到厨房的配置后目瞪口呆。别说锅了,连个碗都没有,灶台还被布罩着,一看就知道没用过。
厨房陷入了沉默,李廷业见没动静也走过来看,现在是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你,这两天都吃什么?”齐河一言难尽的开口。
李廷业踢了一脚放在一旁的垃圾桶,里面还躺着两桶没吃完的泡面。
齐河想起当时酱油事件,陈坠买的两袋东西里一袋是水一袋是泡面速食。所以过去这么几天了,除了和他们一起吃的饭,其余时间吃的都是泡面?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李廷业看向陈坠。
陈坠抿着唇移开眼神,随后在两个人灼热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打开了头顶的柜门,里头还躺着两桶泡面。
一桶红烧,一桶老坛。
两桶泡面,三个人。
他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拿着两桶泡面问:“你们谁吃红烧谁吃老坛?”
李廷业当即到玄关处穿鞋子,笑话,他,李廷业,今天就算是死,死在雪地里,也绝对不会吃桶装泡面一口。
“我要跟骏儿哥说你虐待我呜呜呜,”李廷业一边嗦泡好的老坛酸菜面一边吐槽,“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桶装泡面,你居然让我吃桶装泡面!”
要不是真的很饿,他愤恨地嗦口面,结果还被汤汁辣的呛到,疯狂咳嗽。陈坠给他拧开一瓶酸奶递过去,他猛灌一口,这才缓过来。
齐河看窗外下着的大雪,出去吃也不方便,叫外卖估计也没有骑手接单。手机收到气象局发来的短信,大雪还会下一段时间。
“去我家吧,都在一个小区,离得近,我家至少还有我的零食可以吃。”齐河提议。
李廷业一口面还在嘴里,他呆住:“那我现在为什么吃这个泡面?我恨你齐河,你为什么不早说!”
陈坠送他们到门口,他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齐河疑问:“你不跟我们一起?”
“嗯,我不去。”陈坠说。
有齐河在,加上又下大雪,李廷业应该不会乱跑。
“你留下来干嘛?吃泡面啊?一起走啊。”李廷业说着就上手去拉人,“你不是还答应骏儿哥要看着我吗,你不怕他揍你啊。”
说曹操曹操到,李廷业手机响起,正是唐骏逸打来的。
“在哪里?”唐骏逸问。
李廷业拉着陈坠不放,对着电话开始告状:“骏儿哥,在陈坠家呢,他家什么都没有,只有泡面,现在还不肯跟我们一起去齐河家。”
陈坠满脸黑线,无奈李廷业力气还挺大的,挣脱不开。
唐骏逸才无语呢,他订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上一秒订完,下一秒短信就来了,天气影响航班取消。打电话想确认一下存活情况,结果个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大爷。
他揉了揉鼻根:“让他接电话。”
“哦,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啊?”李廷业嘟囔,他又不是传话筒。
“如果他接我电话的话。”唐骏逸冷哼一声。
他当然给陈坠打了,很明显,打了几个都是无人接通。说实话,他后悔把李廷业交给陈坠了,这样下去两个都得没。
“你答应我的忘记了?”唐骏逸说。
陈坠小声说:“没有。”
“嗯,”唐骏逸有些疲惫,“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过去?”
陈坠看了一眼在打闹的齐河和李廷业,妥协道:“我去。”
唐骏逸皱眉,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对方的敢怒不敢言表现的相当明显。
李廷业不解:“你为什么怕骏儿哥啊?”
“没有为什么。”陈坠面无表情的跟在身后,如他们所愿的一起去齐河家。
齐河分析:“是因为老大打架很凶?”
陈坠没有说话。
“哎呀,骏儿哥又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李廷业替唐骏逸辩解,“他人很好很有魅力的,你多跟他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还是算了吧。搬到这里半个月,年都还没过呢,发生的事情就够多够乱的,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缩在他的“龟壳”里,别人不进来,他也不出去。
总是事与愿违的。
陈坠抬头看漫天飘雪,落在睫毛上模糊视线,融化后在眼角留下一抹湿意。
“不过老大的反差是挺大的,”齐河开了门,走到玄关换鞋,“当初他来接廷业,一身板正的西装,就靠在他那辆奥迪旁看表,简直就是妥妥的霸道总裁!谁能想到当天晚上他穿着老头衫把网吧门口欺负人的混混揍的边哭边喊爸爸。”
李廷业相当自豪:“可不嘛,骏儿哥太酷了。”
齐河准备了一些零食水果放在茶几上,又开了电视,挑了部恐怖片看。
陈坠心不在焉,陌生的环境让他不适,他掏出手机挑了几个微信消息回复。
杨桃在收到他的回复后立马给他打了电话,把抱在一起看恐怖片的李廷业齐河吓的原地弹起:“我靠!我会被你给吓死!”
其实陈坠本来是一直静音的,刚才又被唐骏逸点到不回消息,这才把声音打开。
“喂。”他走到阳台处接起电话。
“我真服了,彭双跟我说你就要了点药,还不做检查?”杨桃兴师问罪。
陈坠叹气:“他不是说病人的病情是保密的,他不会说的吗?”
“你就让他开了个药算什么泄露病情?”杨桃拔高声音,克制着怒火,“你最好是找个时间再去一趟把那些检查做了,不要逼我过年飞过去压着你上医院。”
陈坠知道杨桃不是放狠话,有一次他发着烧还去上学,杨桃直接从初中部翻到高中部来抓人,一战成名,被班上的同学调侃为“胡辣五角星”。
顺带一提,她的微信名现在还叫这个。
“你不用一直盯着我管,”陈坠实在不想跟她胡搅蛮缠,“有那么多闲工夫找个男朋友管,别让院长为你操心。”
杨桃瞬间被点着了:“我闲?我不用工作吗?我不知道去休息我天天围着你转?我想让你舒服点,这也是我的错吗?”
“不是你的错,我的错,你别管我了,行吗?”陈坠说。
电话很无情的被挂断了。
陈坠垂着眸平静地将手机静音后放进口袋,他没有着急回客厅,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看雪。
杨桃是为数不多关心他的人。
他七岁进孤儿院,第一个找他说话的就是杨桃,大家都瘦瘦小小,要么亲人出事故,要么被抛弃,聚在孤儿院有了个“家”。大家都受不了杨桃,她欢脱,又吵,还很彪悍,只有陈坠没有嫌弃过她。当时其他人都觉得是陈坠在包容杨桃,其实陈坠心里知道,是她牵住了孤独的自己。
陈坠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漏气的气球,飞不起来也躺不到地上。这么多年全靠杨桃还有院长等几个人紧紧牵着线,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到什么地方去。
在睡不着的夜里,他偶尔会思考自己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睁开眼睛他看不见过去,闭上眼睛他想象不出未来。怀揣着这种不明不白,他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是的,又要一年过去了。
他细数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最后给杨桃发了消息认错。
——对不起,说话重了点。
——检查我会去的,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