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景被调回沈家,彻底断开的长青项目相关工作,明摆着不想让他再继续淌这趟混水,特别是近期安然制药捅出来的一系列蒌子。
刘丰被解雇后,一个姓王的顶了上去,此人是陆亿安的另一个得力助手,是陆亿安看中的江湖人士,喜欢用上不了台面又能混得开的奇淫巧计,江流景没背景没手段,夹在苏南和几个大佬间,赶上去就是当炮灰的料。
江流景这段时间累得够呛,深知长青项目是整个主线的大背景,单凭他一个人无法左右,他仅仅需要时刻掌握项目进度,与主线推进情况关联,做好万全的准备便足够。
于是乐得不上班,平时只用在安秘书身边打打杂,分担部分任务,最忙的时候就是沈归慈当天身体比较缺水,他得多跑两趟泡泡茶。
他搬回云天楼,晚上避开沈归慈,常常窝在电竞房里打游戏,白天闲散得困倦,在工位上实在坐不住,假装忙都无从装起。
没想到老高给他找来一大箱子书,等其他员工午休时塞他工位下方,随便捞一本出来看,就是《XX杂病论》《内科学》一类书籍。
除了书,安秘书给他一个硬盘,里面几乎全是医学前沿资料,包括各大网站网址、账号和密码。
这一看就知道是谁下的令,江流景没事就窝在工位上配合着视频啃书,还真像那么回事。
“哥们,你也准备考研啊?”旁边一寸头兄弟探过来,看这新人脸嫩,行为作风又是工作几年的老油条,好奇道,“总助这么闲的岗你都不喜欢?”
江流景瞥见他藏在矮柜子上的外语资料,笑:“杨哥,我还没上大学呢。”
杨哥默默把自己的英语往里推了推,“我是想提升在职学历来着,沈家的公司可不好进。”
新人常受关注,沈傅两家工作来往的部门也不在这个厅,江流景坐实自己关系户的身份:“是啊,要不是有领导,我也进不来。”
杨哥打了个哈哈,也猜不着他头上的领导是多大的领导,把外语资料又往里里塞了塞。
江流景起身准备去沈归慈办公室晃一圈,手机一震,一个非大众使用的通讯软件上弹出来一条消息,他默默坐下了。
终于有事可做了。
【系统,你认为陆亿安真的这么看重我?】
系统共享江流景的视域,见陆亿安传来的一份文件:【反派提醒过,他可是喜欢借刀杀人,信任说不上,但是放心你当一颗棋子。也就是说,比较看重你的……好拿捏。】
江流景:【我以为你要说我蠢。】
系统:【哈哈,怎么会,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任务者!】
对面传来讯息:不要在公共网络下接收文件,沈家的公司会监控员工电脑
江流景用手机数据接收压缩文件,再用U盘备份,才回复道:好的,谢谢小陆总,妈妈最近还经常提起您。
过了一会,对面发消息过来:我们各取所需。听阿姨说,想让你复读,你成绩很好
江流景:是的,马上秋季开学,妈妈好像要帮我办手续。
对面道:事成之后,复读还是上大学任你选择
江流景:[抱拳][点赞]
他解压文件,粗浅过了一遍,里面没别的敏感内容,只是几份做得十分垃圾的标书电子版。
据他的了解,这些对应A市传闻中的几个项目,涉及教育医疗新科技多个领域,指向性不明,唯独其中一份与沈家未公开的智慧城市项目勉强沾边,关联性不强,却不容忽视。
标书里有些飘红的空缺,部分备注了所需数据或内容名称,部分直接指明需要某某文件。
在这个世界里的法律里,窃取商业机密给沈家造成的损失够他在牢里蹲上一辈子。
江流景看得眼睛疼,不由得按了按眼睛。
最近视力也欠佳,他得去配副眼镜。
上了这么多年学没近视,在傅氏集团上了两个月班就双眼发花视线模糊。
果然,他还是不适合上班。
安秘书悄无声息从他身边经过,道:“流景,去办公室一趟。”
江流景关了手机,跟着安秘书坐电梯去沈归慈的办公室。
安秘书将办公室门带上,沈归慈翻看文件没有抬头,江流景把办公室当家,主动为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沙发上品尝,抿了抿唇边的水渍,只感慨这冰过的佩兰藿香红茶解暑降躁。
沈归慈放下文件,江流景才起身替他斟了半杯,扫过文件内容,讶然:“复读?”
沈归慈“嗯”了一声:“你妈妈托人带给我的文件,言辞恳切,我在想——”
江流景放下茶壶,顺从道:“沈总,我第一次站在这间办公室,您说过我没有反悔的余地,我做下的决定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沈归慈左右为难:“当时不知道你也重生了,否则我会给出更好的条件,事也不至此。”
这老狐狸,什么时候会犹豫?江流景也不演,实诚道:“沈总,我不会复读,读书可是件耗命的事儿,我的命本来就不长。”
沈归慈推开文件,唇线压平,脸上的不快一闪而逝:“生死由命,由不得你胡说。”
江流景听到好笑的事:“沈总,这可说不准,咱俩都重生了,说不定在您的帮助下,我真可以活得久些。”
沈归慈看了眼他腕上的佛珠:“等有空了,带你去北山寺上香。”
江流景晃了晃手腕,和田玉车的珠子发出不可闻的碰撞音,这串便是苏曜陪同他上北山寺求得,由智转法师亲自开光。
智转法师赠他时断言,岁如流景,命时不定。这佛串子不保命,只延年,至于终年几何,无法预测。
他拨了拨微凉的珠子:“也许智转法师会改了说辞,算我长命呢。”
沈归慈眼神从上面挪开,缓缓扯出一个笑:“应该会的。”
聊到此时,江流景应该借口晃出办公室,他顿了顿,请求道:“沈总,您给我送的那些医学书,太专业了,我只等医生救我就行,我还是对企业比较感兴趣,您能不能也给我推荐一些相关书籍?”
沈归慈不疑有他,江流景在傅氏集团表现尤其良好,甚至在各别地上思维能跟上从事相关行业几年的专业人士,因此专门请傅承给他施压,他竟然边学边做,也能做得滴水不漏。
如果上一世他发现江流景有天赋,也不至于将人当作心胸狭隘、只会明争暗斗的小人虐待。
沈归慈略过江流景第一次来办公室时翻阅过的两本书,从书架上抽出另外几本书送给他。
江流景随便翻几页,都能看见批注的痕迹,他伸出手指抚摸那些字,字迹工整而不拘,横细竖长,自言自语:“那这些书可不能弄丢了。”
他谢过沈归慈,合上书,只取了一本带走。
有些地方晦涩难懂,他便时常读着读着线上线下骚扰沈归慈,有事没事去办公室晃几圈。
沈归慈见他好学,给他安排做会议纪录的工作,回到云天楼后,还能抽空将沈家现有的业务和书本中的知识结合起来,一一讲给他听。
江流景很容易得到陆亿安要的东西,通常发现相关内容后就当场记下,转头发送给陆亿安,还时不时就了解的现状协助苏南分析长青项目。
晚上,苏南发来消息说长青项目有大进展,江流景起身到小阳台,快九月的天,江风微凉舒适,他背对城市夜景,打电话过去恭喜,听筒传来苏曜爽朗的笑声。
两兄弟住在一起,江流景没有意外,苏曜夺过哥哥手里的手机:“流景!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来我家吃饭!我最近学了好多菜品,哥都吃胖了对不对?”
“是是是,也就两斤,别闹了……流景,后天有空吗,过来聚一聚。”
江流景一口应下了,手机里传来嘟嘟两声,江流景拿远了手机,眯着眼一看——江柳。
江柳被江流景多次挂掉电话,就常常用短信给他发消息,这次什么事用得着担着挂脸的风险给他打电话来?
他背靠阳台,拨弄手边绽开的晚香玉,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直到花落了一朵,铃声渐隐,电话才慢悠悠地接通了。
手机对面传来男人尖锐不满的抱怨:“……过,他不可能接你电话,阿平在这里,你眼巴巴地接那白眼狼回来做什么?”
江柳声音有些远,不难听出冷淡得发狠:“江平跟我姓,最后什么都是他的,你就看着眼前那点利益,要你有什么用?”
江流景听两人吵了几嘴,挂断通话,隔了两秒重新拨回去:“妈妈,刚刚信号不好,您打电话有什么事?”
估计江柳挥退了老公和儿子,手机另一头只有她一人的声音:“流景,你终于肯接妈妈的电话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沈总把你叫回去,给你挂了个闲职。”
“是的,妈妈。”
这对事业心极重的江柳而言,意味着雪藏,她愤愤不平:“长青项目跟得好好的,小陆总说你年轻有为,沈总真的埋没了人才……算了,流景你本来就是准备学医的,你身边那个同性恋都进了医学专业,今天我和你原来的班主任聊过了,学校那边说欢迎你回去继续上学,后天中午回来,和老师们一起吃个饭。”
江柳盯着手机,只要江流景没有挂断电话,她就不停地说下去,事无巨细地安排他接下来两天的每件事情。
江流景掰掉一片纯白的花瓣,揉碎捻出微末的汁液,内心发笑。
也不怪原主线中的江流景被卖出家门后,变成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把手机拿远,离开房间前往客厅,大屏上播放一部历史纪录片,沈归慈戴着眼镜看得专注,见他过来,按停男主持浑厚的播音腔,江流景坐到他身边,将通话外放:“好的,妈妈,不过我得到沈总的允许,是吧,沈总?”
手机对面停了下来,换上热切的语气:“原来是沈总啊,流景想回学校复读,我们请了学校老师吃饭,就在后天中午,您看?”
江流景一眨不眨地盯着暂停的电视屏幕,去或不去只要沈归慈一句话。
沈归慈嗅到微弱的清香,目光转过拿着手机的指腹,有一点盈盈水光。
“你好,你委托老李带来的文件我看过了。”他还算是个成熟的长辈,和江柳客套几句,就在江流景以为他会说出“她是你妈妈,应该回去见一面”之类的话时,话锋急转直下,“不允许。”
江流景转过头,掩去脸上的阴霾,一双眼亮了又亮。
江柳两眼一黑,复读这件事不是她一人的决定,是陆总那边强压下来的要求,现在各方打点好,只等江流景心软松口回来,没想到沈归慈这么看重他,竟然亲自替他拒绝这件事情。
沈归慈十分强硬:“江总,你和江流景没有任何关系,不要逾矩。”
江柳气急,打恩情牌:“流景,总不能让妈妈白养你那么多年?不说吃穿用度,光是给你治病就花了四百多万,现在为了让你复读,又花了几万打点——”
实际上江柳不管怎么算,都远远比不上江流景被迫离家后,换来沈归慈雪中送炭挽救江家公司的利益,她只能看见自己为江流景付出了多少,完全忽略这个养子为她带来的各种价值和命运转机。
沈归慈压低嗓音:“之前没接触过,没想到你是个出尔反尔、不守信义之人,本人行事作风如此,公司如何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业务……”
江流景听到这里,啪一下挂断电话。
两人盯着手机,安静了整整三秒。
沈归慈第一次被打断,疑惑抬头,对上江流景一双含笑的眼。
江流景突然发出一声哼笑,接着轻轻笑出声,双肩颤抖,一想到沈归慈威胁到一半,江柳忧虑接下来的业务而寝食难安,更乐不可支,一下歪倒在沙发上,忍不住大笑起来。
沈归慈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不问缘由,揉揉他的笑得微颤的头发,见他唇侧笑得露出一颗尖牙,口中舌尖,不免心弦一动,眼神微暗。
江流景窝在他手心里笑够了,才支起手臂爬起来,扯了扯滑到一边的衣领,笑眼盈盈地看向男人:“沈总,后天晚上苏曜请我吃饭。”
沈归慈脑海里泛起庞杂的念头,一句“不行”差点冲出口,被他这么看着,勉强答应:“好,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