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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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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郡主并没有让穗穗当狗,她让穗穗当她的人肉靶子,陪她练拳。

小姑娘看着人小,力气却不小。拳头流星似的砸在穗穗身上,没一会儿穗穗便两眼冒金星。

当穗穗睁开肿胀的眼睛,狼狈的看向小郡主时,她看见小郡主开心的笑了。

穗穗知道,小姑娘讨厌她,就乐意看她这幅受欺负的模样。

穗穗抿着唇,无奈的摇摇头。

为了冬猎和赏金,受点欺负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小郡主并不好糊弄,很快看出穗穗刻意让着自己,不依不饶命令穗穗,“你不许躲!不然我就告诉表兄,说你欺负我。”

穗穗哑口无言。这郡主年岁虽小,心肠却是真阴沉。

她好言劝道,“郡主,你比我小那么多,我若出手,不公平,会伤着你。”

小郡主眼珠鬼精灵的转了转,很快又有了欺负穗穗的新法子。

她回头朝身后勾了勾手,“那你跟我的侍卫打。不许认输!不许偷懒!打到本郡主叫停为止。”

穗穗看着小郡主身后出现的五名壮汉,倒吸一口冷气。

这和被关在笼子里决斗的野兽有什么区别?穗穗虽然活得卑微,但到底还没受过这份屈辱。

这不只是想拿她取乐了,这是要她的命呀。

穗穗小声抗议道,“郡主,北燕文明开化,我是圣旨钦点的敦王婕妤。让我和您的侍卫互搏,怕是不妥。”

也不知小郡主是真不懂事、还是装不懂事,只一味扬眉挑衅她,

“是你答应了表兄,要看着我,不然我会儿早就跟小清公主快活去了。

我不管,你要是不让我痛快,我就告诉皇帝伯伯,说北燕欺负人,我们定西以后再也不与北燕来往。”

这小郡主真真是一肚子坏水,小小年纪,就知道摆出定西郡来拿捏穗穗。

穗穗确实怕再给慕容远招惹是非,定定瞧了她半晌,恨恨咬紧牙关,

“好,来,来吧。”

狡黠笑意在小郡主的眼底一闪而过,随着她雀跃的口哨声落下,五名壮汉一齐围到穗穗跟前。

穗穗身手可算是极好,却也无力招架五个人的围攻,勉强应付了几招,渐渐力不从心。

意识在接踵而至的拳头下消散,穗穗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最后将她唤醒的,是慕容远声嘶力竭的模样。

他挤进人群,有些粗糙的手箍在她的肩膀,“宋辞穗!醒醒。”

穗穗睁开眼。小郡主被郡王拦在一旁,那五名侍卫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看上去也伤得不轻。

这厉害啊,五个彪形大汉在她这儿都讨不了一点好。穗穗正想夸自己厉害,笑着动了动嘴唇,却溢出一口血沫子。

霎时间,灭顶阴云在慕容远的脸上汇聚。他无视了意图讨好的定西郡王,将穗穗打横抱上马背,一挽缰绳,冲了出去。

上京城熟悉的街景划过视线,先是恢弘大气的黛瓦高墙,然后是错落有致的夯土民房,最后他们出了城,沿着一望无际的草场,径直跑向天边。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笼罩着青草地,他们就好像在追逐最后一抹太阳。

凛冽冬风灌进鼻腔,吹得穗穗浑身冰凉。慕容远拉过他的大氅将她整个裹在身前,她有气无力的靠着身后那具温暖的身躯,缓了好一会儿,呢喃开口,

“三爷,我是不是又给你闯祸了。”

慕容远面颊僵硬得像铁板。他一直没有作声,只是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身下的马快得失速,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缰而去。

穗穗渐渐害怕起来, “三爷?”

她坐直身体,回头看他。夕阳笼罩住他,他的眼里一片橘红亮光,正死死盯着前方,像嘶鸣而上的苍鹰,也像一只离弦的箭。

他好像,很少有过这样疯狂的模样。

穗穗呆滞许久,直到座下疼痛唤回她的注意, “三爷,我们要去哪儿?”

慕容远目光一颤,终于停了下来。

城门已经远到看不清了,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场,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看见小公主伤痕累累的被那群人围着殴打嘲笑时,他胸中翻腾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几乎发狂失控。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不要命的跑。

他只知道,带她走!带她离开那群畜生!

慕容远找了棵树,拴住马,将穗穗抱了下来。

穗穗生怕慕容远行事极端,还没站稳,便迫不及待的解释,“三爷,你别生气,我是自愿的。”

慕容远虽是“嗯”了一声,脸色却一点都没好转,还拔剑出气一般,削平了周遭一大圈草地,最后才取来马垫为穗穗铺坐席。

穗穗只好又解释说,“我不过是吃点皮肉苦,定西郡主要是高兴了,说不定愿意去陛下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呢?你就不用受罚了。”

“真的。况且我的冬猎还要仰仗她呢。我真的觉得没什么。”

她绕到慕容远跟前,蹲下身,执意要说服他。

不妨慕容远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眼眶有点红。

“要本王领罪便领罪,轮不着你挨打来替本王受罚。况且,你弄出一身伤,还怎么冬猎?平白拖本王后腿。”

不是,这话怎么能这样说呢……穗穗眼底瞬间就蓄起泪泉。

慕容远最不喜看见女娘哭哭啼啼的一面,心中一股没来由的烦躁,直接提了穗穗过来坐在马垫上。

他这人,温柔是不会温柔的,勉强带笑的语调,听着像是嘲讽,

“本王不是答应了冬猎帮你吗?就这么信不过本王?居然还想着去讨好别人。”

穗穗也委屈得很,嘟嘟囔囔,“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也想弥补三爷。”

慕容远叹了口气,“你安安静静在本王身边呆着,本王就谢天谢地了。千万别再添乱了,否则本王真不保证冬猎能赢。”

他拿起穗穗的脚踝检查伤口,一面轻轻扭动,一面自言自语,

“也不知冬猎那天还能不能上马,要是不行,你就好生在府里呆着,本王一个人也可以。”

按照南楚的规矩,双足是女娘顶顶私密的地方。可慕容远握着她的脚踝,她却并不感觉暧昧。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慕容远细心的照料小动物,内心有种异样的温暖。

夜色在草原上弥漫开,一轮弦月挂上梢头,苍穹几点繁星。

气温降下,慕容远摸着穗穗的脚踝冰凉僵硬,揭开大氅,替她捂住双脚。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穗穗想了想,打趣道,“三爷这么关心冬猎,该不会也觊觎赏头很久了吧。”

慕容远知她是开玩笑,给了她一记白眼,吐出一句“小没良心的”。

他从马背行囊袋里翻出一只剩下的烤馍和一壶水,和穗穗一人一半。

一盏马头灯放在不远处,照出慕容远巍峨身形,和他背后那棵婆娑摇曳的枯树。

穗穗错开目光,仰头灌下几口凉水,煞有介事的一抹唇角,“慕容远。”

“嗯?”

“你不会因此不带我去冬猎吧。”

慕容远笑了起来,穗穗盯着他,深吸一口气,

“那我们说定了。事成之后,告诉你一个秘密。”

====

穗穗决定了,等冬猎拿到彩头,凑齐娘亲的药钱,她就把娘亲的事告诉慕容远。

他们的开始充满误会,慕容远一直怀疑她贪慕钱权,如果她能把真相告诉慕容远,他会理解她、再给她一个机会吗?

她想和他重新开始。

穗穗负伤之后,冬猎事宜都是春杏在打点。

春杏提着两套骑射服进屋时,穗穗正在窗前写写画画,藕臂杵着脑袋,似乎颇为费神。

“公主在想什么?”

春杏走过去,就见纸面上已经写了满篇的南楚宫中往事。

“没什么,”穗穗随意搁了笔,“闲来无事,我琢磨着该如何告诉三爷关于娘亲的事。”

若是直言娘亲生病、需要药钱,未免太不走心。

若是将她们母女如何被苛待、她寻医三年无果这些都讲出来,会不会又太无聊?

若是讲些她小时候的事呢?告诉慕容远,娘亲其实是一位顶好的娘亲。在病之前,会陪她扎纸鸢酿果酒,她们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也算自得其乐。

若是告诉慕容远这些,他会不会嫌弃她啰嗦?

人心真是很麻烦,一旦有了执念,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如履薄冰。

穗穗叹了口气,合上纸册,胡乱塞进书架,笑看向春杏,“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春杏点点头,乌黑透亮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穗穗,脸上写满了惶恐。

从小春杏撒谎就是这副模样,穗穗意识到她有事瞒着自己,挑眉问她,“出了什么事?”

春杏垂着头不敢看她,半晌,闷出一句,“公主确定三爷会帮咱们吗?”

这话问得穗穗莫名其妙,“他答应了和我一队。况且,我是他的婕妤,他不和我一队,还能帮谁?”

春杏唇角愈发撇下, “如果……如果安平郡主要和三爷一起呢?”

哦,对哦,还有安平郡主。

穗穗张张嘴,声音哑道,“应该……应该不会吧。之前进宫,七公主说她要和安平郡主一起。”

穗穗想了想当日宫中观看射猎时的情景,又想到皇后点名指姓,要慕容远带她冬猎,越发笃定的点点头,“还有皇后的嘱咐,三爷一定会和我一队。”

春杏急得快要哭出来,

“不是奴多嘴,是方才七公主来府上看望三爷,奴听七公主亲口说的。

说这次定西郡王也要参加冬猎,北燕决不能输给定西。陛下和娘娘的意思,让三爷和安平郡主给定西露两手。”

慕容远和安平郡主的骑射是北燕贵族子弟里最好的,他二人联手,最能威慑定西,确实合情合理。

“三爷也同意吗?”

春杏支支吾吾,看向穗穗的目光都有些悲悯了,

“奴没听到三爷说了什么。但如果是跟安平郡主一队,三爷应该不会拒绝吧……”

穗穗不知该说什么,她突然发现,事到如今,她能仰仗的仅仅只是慕容远的一个承诺。

要是以前,她还能去草场疯狂的练习骑马射猎,还能靠自己赢下想要的一切。

可这次,她身负重伤,能依靠的,似乎只有慕容远。

穗穗看向书柜,那本被她写满过往的册子皱巴巴的塞在角落里,她的目光渐渐涣散,

“没关系,我相信三爷,我相信他会守信的。”

这次,他可千万不要再让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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