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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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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贺若檀石手里拎着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这种孩子在漠北多了去了,自小不注意干净,鼻涕眼泪一把抹,双脚悬空,哭得太大声,炸得他耳膜疼。

他嫌弃地把小孩扔到一边,手里的斩.马.刀横在小孩稚嫩的脖颈旁,“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蓝衣服的人?”

小孩坐在地上,依旧嗷嗷大哭,旁若无人地哭着。贺若檀石戎马齐备,给一个小孩带来莫大恐惧,只能通过痛哭来缓解。身上破旧的衣服打了好多补丁,胳膊肘那里磨得发亮,手腕处短了一截,脚上穿的鞋子呢,又露出个脚趾。

贺若檀石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有很多兵马。由于没追到许枫桥,贺若檀石心里正憋着气,原本的天罗地网,杀一个许枫桥轻而易举,结果硬是给逃了!

无能的废物!

草丛如波浪般起伏,日头渐渐往西挪了挪,雪山依旧矗立着,海东青自贺若檀石的头顶飞跃而下,稳稳落在他曲着的手臂臂缚上。贺若檀石眉如石棱,鬓边如猬毛曲张,散落一半的头发,身上的大红色团云纹胡服极其修身,外面还罩了甲。

精工锻造的漠北铁甲丝毫不输中原的制式,眉心的抹额更是用心雕镂,脑后束着几片羽毛,混杂着蓬松的微卷发,整张脸无比干净,和旁边的小男孩形成鲜明对比。

他嫌恶地用丝帛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扔在白草地里,盛气凌人的双眼,如鹰一般望向前方。

“走,找我的好哥哥去。”

贺若檀石夹紧马腹,身后的卫兵亦步亦趋,马蹄哒哒,忽然停止。

“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拦我的路?”贺若檀石斩.马.刀向前一比,渐渐驱马靠近。

那人一袭松松垮垮的白袍,披散着卷发,璎珞上串着瑟瑟珠玉,金玉为饰的抹额,尽显雍容华贵。更重要的是,这人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垂在身前,这是一种极其自然而又放松的姿势。

“小狼主……”左右不敢出声,“难道这是哪家寺庙的居士?若是误伤,岂不是……”

漠北人虽然是胡人,但在信教这方面绝不亚于汉人。比如祭天要铸金人,但凡有什么大事都会找神婆来算卦。自从佛门盛行后,漠北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尽管有些僧人的形象并不如戒律要求的那样,而是占卜作法无一不晓。

居士不需要剃度,左右端详着卢蕤的脸,丹凤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精明。

“居士个屁。汉人本来就精明,你别见了几个信佛的居士就觉得汉人都是居士。”贺若檀石玩味地打量着卢蕤——

纤细的身形,笔直如松地站着,狂风吹来,岿然不动。最好看的当属那双眼,柔弱易碎中带了几分坚韧不屈,再加上丹凤眼特有的狡黠,贺若檀石方才明白,这是遇见刺头了。

“你,叫什么名字?”

卢蕤装作毫不在乎,“路过,客商。”

“你的货我都买了。”贺若檀石不假思索,吓坏了左右,“比别人的价格高三成。不过有个条件,你要告诉我一个人的下落。”

“如果我不知道呢?”

贺若檀石心想这还不简单,当即冲了出去,用刀背击打卢蕤的后颈。卢蕤本来就瘦,这么一打,骨关节喀地响了一声,可以说力气再大点儿他的脖子估计就断了。

卢蕤想好的措辞还没说出来,就像是准备好了下棋的对策,结果对方一股脑把棋盘掀翻了。闭上眼之前,视野渐渐变得昏暗,后颈处传来辣辣的痛,白草窸窣声就在耳畔,地面的冷气像一股股利剑穿透他的身躯。

“不知道?那就当我的幕僚吧。”

贺若檀石往旁边看,小孩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啧了一声,“调虎离山啊……用你自己换一个小孩?看来脑子也不是个聪明的,那就回去当花瓶看着吧。”说罢挥手示意,“往前走吧,我有感觉,斛瑟就在这儿。”

贺若檀石摸索着卢蕤的前胸,从夹袋里刚好摸出一封信。纸张和字迹,像是前些日子许枫桥托人找来的纸张,而上面写的,好像是报平安的话语,落款还是许枫桥那枚玉印。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许枫桥前几日让厉白杨匆匆往周国去了。能让许枫桥放心不下的人,应该是一个合格的人质。

贺若檀石改变了计划,“我们回贺若部,我有预感,斛瑟会紧追不舍。”

此时的部落内,小孩已经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姚霁青和许枫桥。

许枫桥的指节咔咔作响,“贺若檀石……”

“你别冲动。”姚霁青其实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干跺脚,“反正那贺若檀石肯定不会放过你,他现在手里又有卢先生,我就说卢先生别冲动嘛!”

“他一直都这样……你知道吗,他上霍家寨就是这么个办法,被人打晕了扛上去的。”

姚霁青:……

许枫桥焦头烂额的,一拳捶在树干上,树叶子扑簌落了一地,“我去找贺若檀石,更生为了我,身临险境,我不能什么也不做。”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关心则乱,想去找卢蕤回来。

“你能想到的,贺若檀石会想不到?现在他大概已经往回走了,卢先生随身带着你写的那封信,看字迹和落款,他一下就能猜到你们的关系。”姚霁青难得没搭错筋,“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反正我觉得,那人肯定走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卢蕤醒来的时候,他被人反拧了双手,眼睛也用黑布蒙着。

四周暖意荡漾,失去视觉的他倒不觉得危险。身上盖了好几条毯子,再加上炭盆里源源不断烧着的炭,足以证明毡帐的主人应该非富即贵,换言之,贺若檀石。

卢蕤本意是引诱贺若檀石上钩,这种人很好打发,就像往驴面前挂个萝卜似的。郭希善教过他,对待这种人,只要明白他们想要什么,稍微忽悠忽悠就能应付。

然后贺若檀石先被他引去贺若部,姚霁青和许枫桥徐徐返回,到时候再驱虎吞狼,达到最后的目的——许枫桥继任贺若部之主。

这是唯一的出路,卢蕤不敢告诉许枫桥。

只有掌握权力,才能与同样掌权的燕王谈条件,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干干净净回去的办法。部落内附,许枫桥就能得到一定地位——甚至爵位。

卢蕤的想法向来大胆,以至于出发的时候根本不敢告诉姚霁青,只敢走一步看一步。他做计划从不会细到每一条,而是大致有个方向。

心里确实没底,唯一的底气可能只有郭希善了。

嘴唇干得起皮,嘴里涩得发苦,他舔了舔唇,终究是于事无补,翘起来的死皮如龟裂的土地,只要稍微一张嘴就传来痛意。

有血流出来了。

北方本就干燥,府衙定期会发蜜脂,很简单,总不能让人家跟你说话的时候嘴角流血吧?卢蕤以往会在晚上睡觉前糊上一层蜜脂,遗憾的是最近由于赶路,他无暇涂脂,今日风波乍起,晕倒后不分昼夜,滴水未进,遑论口脂。

卢蕤欠欠的,用舌尖舔去流出来的血,咸腥味道在舌头绽放开来。忽然一个勺子抵住了他的牙关,卢蕤不知道是什么,仰头抿嘴,“你一直在?”

“嗯,你这样还挺好看的。”贺若檀石双手抱膝坐在一旁,卢蕤被裹得严严实实放在软床上,“喝点儿吧,一天不喝水,你想死啊?”

“万一有毒呢?我很惜命。”

“你这模样的,我疼都来不及,为什么要下毒害你?”贺若檀石冷冷笑道,“赶紧喝点儿吧。”

“哎,这么做有意思么。”卢蕤忽然叹气,“我就是个人质,哪里劳小狼主大驾,亲自喂我。”

贺若檀石掐着他的脖子,卢蕤就像条案板上的死鱼,生无可恋,任对方老茧遍布的手掌摸来摸去。“真奇怪啊,我竟然狠不下心来杀你。”

“为什么?”

贺若檀石没回答,此刻正单手支着下颌,懒洋洋地躺在床边,半是玩味半是欣赏地看着形销骨立的卢蕤,良久从身后拿出个小盒子,手指划了一下,指腹上多了一撮蜜蜡。

卢蕤看不见,下一刻只觉有什么东西不由分说被抹在了他的嘴上。

“你的嘴还挺好看的。”

“那把黑布取下来吧,我最好看的其实是眼睛。”卢蕤笑道。

“斛瑟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跟着他?”贺若檀石忽然凑近,“我给你更多,怎么样?你的货我都要了,你想要多少财宝我就给你多少。”

卢蕤的客商身份在贺若檀石看来就是投机倒把,用利益引诱,自然轻轻松松一钓一个准儿。从小到大,贺若檀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只有别人巴结自己的份。

“那个小男孩呢,他没事吧,你没有追究他吧?”

贺若檀石听他声音沙哑,疑窦丛生,“自顾不暇了,还找那个小孩?”

“因我连累,总不好意思。”卢蕤浅笑。

“你……”贺若檀石有很多问题想问,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无法言说,以往他不是没见过这种居士一般打扮的人,绝大多数一看就透,接近他无非是为了卖货、求合作,唯独面前此人,让他吃不准,如泥沼一般,稍不注意就会越陷越深。

万中无一的气度,又让他无法自拔,鬼使神差地伸出了那只手。

他的指腹离卢蕤的脸越来越近,按理说,卢蕤现在失去行动能力,肚子也咕咕叫了好几次,一个饥渴的人难道不应该毫无尊严求吃食么?

事态渐渐失控,卢蕤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弧度,贺若檀石心旌摇荡,心脏没来由抽动了一下,呼吸渐渐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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