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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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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曲江案就好了。

卢蕤第一次信任别人,得到的却是狼狈至极的结局。

后来的审讯、私刑,以及故意脱了他衣服侮辱他尊严的刑罚……卢蕤知道是有人在故意搞他。他不想低头配合,在牢狱一隅阖目,恨不得能将灵魂从躯体里抽离出来。

老鼠,蛆虫,苍蝇,无非是为了屈打成招的把戏。

没做过的事他不会认,曲江宴他一句涉及到皇嗣过继的话都没有说。

但他伯父是礼部侍郎啊,主管这块儿的官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说?

卢蕤囚服单薄,狱中日月长,每一刻都是煎熬,他只能通过日升月落来判断过了几天。

十天。

他觉得自己离死很近了,或许史笔会记载他,冤死狱中,也许哪个大人物会在他死后为他平反……

他不需要平反。

卢蕤不甘心,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啊,蝼蚁一般的人想立于人前,放弃了多少,最终大人物抬抬手,一切烟消云散。

伯父为了官位,拼命和他划开界限,说卢蕤并非长房一支,曲江案里唯独他受到了严刑拷打,别的基本都有人捞上去。

在此期间伯父确实有尽到卢家家主的责任,打通狱卒,不过都是杯水车薪,卢蕤并没受到实质性的好处,该有的刑罚一个不少。

那天,裴顗终于来看他了。

裴顗双手撑着栏杆,手上还有绷带,渗出鲜血,“更生……”

卢蕤缓缓抬头,他像警惕心极强的猫,一旦受过背叛就会再也不想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曲江案的主使之人,他目前还不知道,但光鲜亮丽的裴顗无疑在这一刻承担了他的猜忌和怨愤。

为什么你们那么干净,为什么你们能逃脱罪责?仅仅是因为你们是世家么?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官官相护,我就注定牺牲?

卢蕤红肿着眼眶,“是你们……设的局,对么?回答我,裴遂安。”

裴顗呜咽着,“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骗你上钩,萧错说希望你能来,我以为那些人都想认识你,我就……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会……”

“够了。”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卢蕤沙哑得令人害怕,“我不想听。”

他惹不起那么多人,至少现在画押不至于死。他恨凌驾于公道上的世家贵族,却又只能屈膝,感叹没有公道。

牢门被打开,裴顗啜泣着上前,把卢蕤抱在怀里,无视卢蕤那无力的挣扎,“我……我对不起你,都怪我……更生,我一直喜欢你,我以为我们能像你叔叔和魏侯一样,一辈子心照不宣,可我……”

“求你别说喜欢两个字。”卢蕤淡淡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裴顗一愣,抹干净脸上的泪水,他为了能见到心爱之人,不惜以自残为代价,才换来了探监的机会,现在卢蕤却告诉他……

你让我觉得恶心。

裴顗几乎痛哭失声,他回想起那日主动朝自己伸来的手,曲江男男女女嘈杂背景下的那句“我也喜欢你”,身影交叠转瞬即逝的拥抱……

裴顗只觉得心要碎了,束手无策,几乎是颤抖着手为卢蕤擦去同样盘桓在眼眶的泪水。

“你现在看见我这样,肯定失望透顶了吧。喜欢不喜欢,就是见色起意,看也看了,你走吧。”卢蕤又恢复了往日寒冰一般的神情,仿佛再多接触一刻他就会吐出来。

裴顗拉住他的手,完全无视卢蕤的退缩,趁着牢门打开,他拦腰抱起卢蕤,“我要带你走,我不当什么进士了,我喜欢你,我没办法看你离我越来越远甚至被发配……那我们以后就天涯海角流浪……”

裴顗的泪滴落在卢蕤的脸颊,距离大门的光明之处还有五步的时候,忽然有人唤住了裴顗。

“裴顗!你别忘了,你是河东裴氏的郎君!你不娶妻,我不管你,现在你想和嫌犯一起走?好啊,你今日要带走他,就别进裴家的门!”

裴父双手叉腰站在大门处,“真是个扫把星,我儿子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

“放我下来。”卢蕤语调毫无起伏。

裴顗没有办法,只能照做。刚想用帕子擦去对方脸上的泪,却见卢蕤往旁边一闪。

“别碰我。”

“更生……”

“滚。”

说罢,卢蕤回过身去,脚底下的镣铐摩擦着地面,铿锵有声,从狱门的光明回到牢房的黑暗,短短一段距离,卢蕤好像花光了浑身的力气。

光明……就一定是“光明”的么?

当晚卢蕤改了主意,签字画押,曲江案落下帷幕。弱势的文人士子,在朝廷权贵的倾轧下,失去了尊严、地位,还有如蜻蜓点水般悸动的爱恋。

史书自然不会提这些细枝末节,胜者依旧呼风唤雨,败者兀自神伤,失去所有。命运的洪流在到达高.潮之后迅猛地调了个头,往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倾泻而去。

信任与爱就是刀光剑影里最脆弱的存在,轻易交予后便会迎来血淋淋的后果。你需要依靠么?一个人可以的,往后余生一个人走下去也可以。

……

炙热自手掌中传来,卢蕤睁开酸肿的眼眶,原来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贴到了脸颊上,那人……

是许枫桥。

“你终于醒了。”许枫桥哭得太狠,猛吸鼻涕,一边拭泪一边摸着卢蕤的鬓发,“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

“哭这么厉害……我还没死呢。”卢蕤浑身乏力,额头烫得夸张,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又感染了风寒。

“呸呸呸,不许说死。”许枫桥自姚霁青手里接过药,腾出一条胳膊,扶卢蕤起身,让对方靠着自己半边肩膀,在外人看来就是互相依偎的动作。

“你先出去吧。”

姚霁青得了这话,麻溜出门了,刚才许枫桥一路风驰电掣,自叱罗碧那里得了消息就赶来了贺若檀石的地分。

那时候卢蕤就已经开始发烧,姚霁青觉得不对,问一旁侍奉的阿桑,阿桑说卢蕤喝了牛乳,好像还嘴馋,喝了不少来着。

“吃了药还喝牛乳!”姚霁青暴跳如雷,前线多年的经验,牛乳和药效会对冲,所以军营里伤员都不会碰这玩意儿,不过牛乳在大周军营也是稀罕玩意儿。

好在风寒药熬得及时,卢蕤一醒就能喝。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赶来的时候,卢蕤眼睛上竟然蒙着条黑布,可把许枫桥吓了一跳。

姚霁青、厉白杨、萧飒面面相觑,贺若檀石双臂抱胸,此情此景竟不知说什么好。

夜色沉沉,星河粲然,圆月如盘,姚霁青打着马虎眼,“呃,他俩聊会儿天,小狼主,你要不回自己毡帐歇息?”

贺若檀石嘴角一抽,“那他妈就是我的毡帐。”

四人继续沉默。

“你怎么把卢先生掳到你自个儿的毡帐去了?你是已经知道他俩的关系?”厉白杨高声问。

“啊,是吧。”贺若檀石道。

厉白杨霎那间脑海空白,姚霁青和萧飒拉着他跃跃欲试的双拳,“白杨,算了算了……”

“他妈的!”厉白杨骂道,“我本来以为许帅和卢先生能私奔的,这老贼竟然把俩人都弄回来了?!他妈的,我上哪儿说理去!”

萧飒、姚霁青、贺若檀石:……

“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贺若檀石一头雾水,“不是,他俩?”转而问姚霁青这么一个明事理的。

“我不认识他。”姚霁青迅速和厉白杨撇清关系。

萧飒连连求饶,恨不得当场遁形。

“这里好歹是我的地分,我好歹也是贺若部的小狼主,你们能不能放尊重些……”贺若檀石也是无语了,大半夜整这么一出,他让出自己的毡帐给卢蕤睡,还给卢蕤吃好的。就算那一劈有些过分,那现在人不是没事儿嘛!

在自己家被上门而来的人怒斥,贺若檀石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

“尊重?”姚霁青按压手指,关节喀喀作响,“那抱歉我没有,我也没有要求你尊重我们。大家各为其主,我这膝盖也不跪你们的狼主天王。不服是吧?正好,哥几个都是神武军出来的,要不打一架试试?”

贺若檀石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也可以不是。”姚霁青讪笑,配上身后厉白杨的怒目,还真有些吓人。

贺若檀石拂袖而去,姚霁青忽然像是被抽去全身上下的力气一般,蹲坐在地,萧飒赶忙上前扶住。

“我真该死啊……那年许帅深入险境,我就不该……”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番话唤起了身为神武军旧人的热血,记忆里的疮疤赫然出现在面前,弟弟神采飞扬地跟着许枫桥上战场,而后死在漠北,留尸骨一具。

“你想起你弟弟了?”厉白杨问。

“嗯。”姚霁青缓缓站起,“我想开了,这里是他奋斗过的战场,要是再来一战……”

“我不会退缩。”姚霁青眼神坚定,仇恨被抛诸脑后,军人的身份是他的荣耀也是枷锁。

厉白杨搭着他的肩膀,“好样的。我本想说欢迎回来,但想了想,你一直都在。”

萧飒也难得高兴起来,“白哥,青哥,咱们一定能回去,而且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回去!”

毡帐内,卢蕤艰难喝完药,许枫桥将药碗放到一旁,冷不防问:“遂安……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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