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雨像淬了毒的银针,扎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凌夕颜的朱雀绫早已湿透,裹着从太守府顺来的《东海志》残卷,墨迹在布帛上洇成狐尾状的阴云。九溟箫在怀中发烫,青鸾纹的裂痕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金光——自从三日前那束流光投向东海,这法器便躁动得如同困兽。
"师姐!那边有座破庙!"
凌夕颜的喊声混着雷鸣传来。我眯眼望去,雨幕中歪斜的匾额上,"兰若"二字被剑痕劈开,裂缝里滋生的苔藓泛着荧蓝。这是三百年前妖族南侵时,最后一座陷落的边境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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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残破的菩萨低眉垂目,手中玉净瓶裂痕斑斑。凌夕颜抖着湿透的符纸生火,我则盯着供桌上那盏长明灯——灯油是新鲜的人鱼膏,烛芯掺着金线,分明是皇族祭祀才用得起的规格。
"刺啦——"
凌夕颜的丹炉突然迸出火星。她手忙脚乱地往锅里扔灵草:"药长老说受寒要喝参鸡汤..."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物坠地声。约128只血瞳乌鸦齐刷刷落在院墙上,翅膀拍打声与雨声共振,竟奏出《破阵曲》的调子。
我握紧九溟箫冲出殿门,青石阶上趴着个银发男子。雨水冲刷着他背后的箭伤,银蓝色血液渗入砖缝,绽开朵朵冰莲——与溟灵羽毛同色的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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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毒..."
那男子在昏迷中打翻鸡汤的模样,像极了师兄当年误饮我煮的黄连汤。凌夕颜哭丧着脸舔勺:"不就是多放了把盐..."
话音戛然而止。镇魂铃突然自行飞旋至半空,九溟箫脱手插入地砖,两件法器共鸣的嗡鸣震落梁上积灰。破庙四壁如蜡融化,显露出冰封的妖族皇城——琉璃宫阙悬于冰川之间,九条冰雕狐尾盘踞王座,座上却空无一人。
"师姐,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凌夕颜用符纸裹住男子渗血的伤口,"妖血能凝冰成莲,我在《百妖谱》里都没见过这种体质。"
我拨开他黏在额前的银发,露出眉间淡金色的妖纹。那纹路像极了噬心莲地宫墙上的咒印,却又多出几道凌厉的转折——仿佛是被人强行修改过的阵法。
"或许是哪个大妖的弃子。"我蘸了点冰莲融水在掌心画符,"你看这血中灵气驳杂,倒像被不同术法改造过。"
凌夕颜突然压低声音:"会不会和璇玑殿有关?上月药长老炼的傀儡人,心口也有类似的..."
庙外鸦群突然发出尖啸,打断了她的猜测。领头的乌鸦喙部寒光一闪,竟是缩小版的「朝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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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在此时骤然睁眼。
暗金色的瞳孔竖成一线,他本能地扣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凌夕颜的桃木剑立刻抵住他咽喉,却被他周身爆发的妖气震成碎片。
"你们..."他的声音沙哑如碎冰摩擦,"不是他们派来的?"
我甩开他的手,九溟箫横在两人之间:"追杀你的那些黑袍修士,袖口绣着青云宗流云纹——我倒想问问阁下,为何我宗门标记会出现在妖族的杀手身上?"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掌心正在愈合的冰莲伤口,突然苦笑:"原来如此...连你们也被算计进去了。"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陡然加剧,128只乌鸦开始轮番冲撞庙门。男子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冰莲状的疤痕:"想知道答案?帮我撑过今夜,我给你们真相。"
镇魂铃与九溟箫的共鸣越发剧烈,溟灵在识海中冷笑:「他心口是璇玑锁魂印,施术者起码折了百年阳寿。」
我按住想要追问的凌夕颜,将九溟箫抵在他疤痕上:"先证明你不是璇玑殿的傀儡。"
男子突然抓住箫身按向心口,冰莲疤痕迸发刺目蓝光。幻象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的冰原上,白衣剑客将「朝夕剑」刺入少年妖王心口,剑柄妖文亮起的瞬间,半缕魂魄被封入玉佩。那玉佩的纹路,此刻正挂在这男子腰间。
"现在信了?"他喘息着松开手,"我叫时容,曾是妖族七殿下——当然,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128...128..."时容突然抽搐着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庙外鸦群应声而起,在空中排成北斗吞贼阵。领头的乌鸦喙部寒光一闪,竟是缩小版的「朝夕剑」。
溟灵突然操控我的喉咙长啸,清越鸾音震碎琉璃窗。鸦群惊散时,我嗅到风中那缕薄荷香——与皖师兄洞府前的冰雾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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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穿透雨幕。我蘸着时容的血在黄麻纸勾画,凌夕颜突然按住我的手:"师姐,这是妖族的血祭符!"
"是也不是。"我点向符纸中央,"看这莲心处的璇玑纹,分明是人族改良过的锁魂契。"
血迹突然蒸腾成雾,雾中浮现三百年前的画面:
师兄一袭白衣立于冰原,手中「朝夕剑」贯穿少年妖王心口。血溅在冰莲上的刹那,剑柄妖文亮起,将半缕魂魄封入玉佩——正是时容终日摩挲的那块。
"原来如此。"溟灵的声音裹着风雪,"他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镇妖,一半..."
檐角铜铃突然炸裂,128只乌鸦化作黑袍修士破门而入。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面具,袖口银线绣着九尾狐,尾尖却缀着青云宗的流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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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容在混战中苏醒,徒手捏碎袭向我的冰刃。妖血溅上青铜面具,竟腐蚀出熟悉的纹路——与掌门那方咳血帕上的药渣痕迹吻合。
"走!"他劈开地砖露出密道,掌心血符印上我后背。凌夕颜抱着丹炉跳进来时,我听见溟灵最后的传音:「去东海之极,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溟灵的长啼穿透雨幕:"去东海之极!"
时容倚在岩壁上,妖血凝成冰镜:"程姑娘,若我真是祸端..."
我折断冰镜插入九溟箫裂缝:"那就把灾祸,烧成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