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兰苑。
“清清,这里有三百两银子。出了府,买点田地,或是做点生意,好好过日子。”秦恒之将一袋银子递给面前长相清秀的姑娘。
“谢公子——”清清低头接过钱袋,眼泪悬而未掉。“清清能侍候公子是我的福分,如若有来生,清清还愿侍候公子。”
“清清,你正青春年华。在这呆下去,只会误了你。”
“我不在乎。”清清终是忍不住,双膝猛然跪地,哭道:“只要能跟着公子,我愿意做一辈子丫环。只求公子不要赶我走。”
秦恒之刚要说话,门外就有人走了进来。
“哟——清清,这是怎么了?眼睛这么红?”赵臻一进门就调笑道:“秦恒之,你欺负人家清清了?”
秦恒之没有理会赵臻,只将清清扶起,道:“府里马车已经备好了,趁天色亮着,早些上路吧。”
知道没有转还的余地了,清清不再做挣扎,拜别两人缓步离开了。
清清走了,秦恒之的心情也是可见的忧郁了起来。他没有理会赵臻,走到庭前的莲塘前,静静地停驻着。
不依不饶的赵臻追了出来,有些生气道:“清清是你的人。你就这样让她走了?人家可是伺候了你整整十年啊,大好年华都交给你了!你就这么铁石心肠,一个名分也不愿意给她,还把人撵出府!”
“你瞎说什么!清清是清白之身。”秦恒之睁开眼睛,“而且她不是一个人,有人会对她好的。”
天呐!他听到了什么!赵臻立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难怪每次问你那事,你都不说。”
秦恒之与众多世家公子一样,也会进入风月场所,但也只是看舞听曲,从不留堂过夜。兰苑也只有清清一个女侍在旁,而清清又是清白之身,其中意味就不言而寓了。
耳旁笑声久不停息,秦恒之眼角微微跳动,“笑够了吗?”
“恒之,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各种风姿,各种颜色都有,就算你想猎奇,那里也可以满足你哦——”
“——”秦恒之直接背过身去。
见他背影也是气呼呼的样子,赵臻笑道:“既然心有不舍,为何不将她留下,清清对你的心意任谁都看在心里。”
秦恒之自是知道清清的心意,只是他自始至终只把清清当姐姐。与其让她在这虚耗光阴,不如放她出府,去过自在的生活。
赵臻对自己人生规划是喝好,睡好,玩好,一辈子做个闲散人。秦恒之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不是他的所愿意的。
秦恒之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叫秦恒宇,相貌品性绝佳,年仅十八岁便夺得当年殿试第一名,是平京无数女心中的如意郎君。但在三个月后,秦恒宇突然从高楼上跳下,当场殒命。巨大的打击让年仅四十岁的秦佑一夜间头发半白。时年,次子秦恒之才五岁,对这位突然离世的兄长并无多少记忆。至于秦恒宇为何突然自杀到现在都是未解之谜。
随着年龄渐长,秦恒之亦身负盛名,比之当时的秦恒宇更胜一筹。见儿如此,秦佑心中亦十分欣慰。但有两件事不允许他做,一是入仕,二是从军。除此之外,他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知道秦佑心中的疙瘩,秦恒之从不做违背秦佑意愿的事。无所事事的秦恒之只能年纪轻轻的与同样年纪轻轻的无所事事的贤王世子赵臻到处游山玩水,尽情享受人生。
燕国永明二十七年正月二十一日,位于燕国西部的金国突然入侵,他们一路攻城掠地。燕国年过古稀的老皇帝派贤王领兵出战。
秦恒之向秦佑请求从军时,却被打了一顿结实的板子。皮开肉绽,让他连续几天只能趴在床上。本以为秦恒之吃了一次板子后不敢再提,但没想他刚能下地又跑到跟前来。这次秦佑没再狠心打他,只是将他禁足在府中,哪也不能去。
伤患又加禁闭,秦恒之整日只能呆在房里。贤王世子赵臻时常来看望,每每都要挑逗他几句,不能出府的秦恒之差点拿棋子扔他脸上了。
这日,赵臻又来了,这次他穿着铠甲大步流星地来了。在秦恒之面前狠狠炫耀了一番,气得秦恒之背伤又痛了起来。
“恒之,别不理我呀。好歹我明天就要走了。”
“真好!真想跟你一块上战场。”秦恒之眉宇间满是失落感。
“你还是好好呆在家吧!战场刀枪无眼,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你父亲怎么承受得了。”
“我知道,可是——”秦恒之握着棋子,好想立马化为一只大雁飞了出去,直奔战场。
见秦恒之难过的模样,赵臻轻佻地撩起他的下巴,调戏道:“恒之,你就在家乖乖等着吧!等为夫凯旋归来!”
秦恒之一把挥开他的手。“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赵臻耸耸肩,摊摊手,“我俩本来就是指腹为婚的。哎!恒之,你说这天下要是有让男人变成女人的药,那该多好啊!”
“可以啊,给你吃,我娶你!”秦恒之道。
赵臻想象了一下自己是个女人,那必须的三从四德,让他立马打了一个寒颤,忙道:“还是算了!”
当夜,两人喝得酩酊大醉,站立不行。由于第二天赵臻要随军出征,当夜贤王府就派人将赵臻给接了回去。
第二天日上竿头,我端了热水进房,看着床上侧身向里睡着的人,满身酒气。
“公子,起了——”我小声叫道。
“哈——”床上的人转过身,张嘴,伸着懒腰。
“世子,怎么是你?”我惊叫。
“嗯?”赵臻坐了起来,一脸迷糊。“我怎么在这?”
“公子他——”我意识到了什么。
“我想你家公子应该已经在行军的路上了。”
得知消息的秦佑气得拍着桌子大呼:“孽子啊——孽子——”
昨天晚上,秦恒之趁赵臻酒醉,穿着赵臻的盔甲被贤王府的人抬了回去,随军去了。面对秦恒之的不辞而别,我并无多大吃惊。别看秦恒之平日里风清云淡,一副万事不关己身的模样,实则心怀天下,此时此刻,国家面临外敌入侵,他又怎会就此安然?
奔赴前线的路上,一行千余人,皆是赶往战场的新兵,有平民,也有官家子弟。秦恒之穿着盔甲骑在马上,笑得舒朗。
“来了——”秦恒之回头看着来人。
“你倒笑得开怀,你没看到你爹那模样。我都不忍心了。”赵臻道。
“不忍心,那你还来,干脆在家帮我尽孝得了。”秦恒之笑道。
“尽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赵臻行到身边,上下打量,笑道:“秦公子穿上盔甲也是美得晃眼啊!我那父王也只是厉害,儿子被掉包了都不知道。”
“那你可就错了。”秦恒之将袖口递给他看,上面绣着三个字:秦恒之。
“——”赵臻像吃了苍蝇一般,心中十分不通畅。咬牙半分,便换上一副邪气的笑脸,嘿嘿笑道:“贤王就是贤王,连儿媳妇的战衣都准备好了。倒叫我这个做夫君的十分惭愧,连老婆的战衣都忘记准备了。”
“你酒喝多了,还未醒?”对他这副轻浮样子,秦恒之早习已为常。
“恒之的床又软又舒服,睡不够,当然睡不醒了。”赵臻作势打了一个哈欠。
旁边的人听到这对话一阵恶寒。
“一直听闻秦公子与贤王世子私交甚笃,关系好得不得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没想到这好竟然好到床上去了。”一个悠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没想到李进兄也来了!我还以为李公门下全部都是怂包呢!”赵臻傲笑张扬。
李进,平京有名的世家子弟。其祖先李开是开国元勋,封国公,世代公卿。百年燕国,百年荣耀,族中子弟上达千人,遍布燕国上中下游,权势浩大,是达官贵族争相攀附的参天大树。而李进又是现任国公的长子,虽非嫡出,却也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去到哪都是相呼后拥,太子为了拉拢李公府势力,李进幼时便做了太子陪读,如今又在东宫当差,风头一时无二。
“我李公家,虽然有些功绩,但跟贤王府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平京谁人不知世子可是连太子都不放眼里的。”李进啧啧说道。
“李进兄,这话可不能乱讲!”秦恒之立马插话。
“那就当我是乱讲吧。”李进瞟了他们一眼,一抽马背,前行离得他们远远的。
“呵!这般样子,上了战场也只会被打趴回来。”赵臻说道。
“会不会被打趴不知道,但是在背后说人闲话的话小心有人戳你脊梁骨。”秦恒之道。
“早就戳了。也不怕再多戳一下。”
这个人就是这样,我行我素惯了。若不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了解他这人习性,恐怕也会对他敬而远之。秦恒之微微摇头,不再与他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