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和闯闯废话，迟了了乖乖从柜台后面钻出来，跟着肖音韬在长吧台前坐下。

不过准确来说，身材高挑的肖音韬是坐，迟了了则是……荡。

肖音韬扫了眼她晃晃悠悠不安分的脚，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了，分镜稿过了。”

迟了了眨眨眼，没有应声。

肖音韬皱起眉：“你就这反应？”

这么淡定？

“没有‘但是’吗？”迟了了歪歪头，反问。

一般正面反馈之后不都会接个“但是”吗？她等着下文呢。

“没，有。”

肖音韬无语，枉她还以为这丫头终于修成了大神风范，宠辱不惊了呢！

“这么顺利？”迟了了还是不大信。

肖音韬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改了三稿，你嫌太顺利是吗？那等正稿——”

“不不不！”见势不对，迟了了赶紧拉过她的手，小意地抚摸着，“谢谢肖编，您辛苦了！您就是当代最美编辑！”

肖音韬才不吃她这套，立刻就想拽回自己的手，可刚动一下又改了主意：她才不是被这糖衣炮弹给蛊惑了，只是这丫头手指温温软软的，揉得自己的指关节还挺舒服。

她每天忙得昏天黑地，为了那么点钱和梦想，被工作上那些破事儿气得简直七窍生烟，正需要这种疗愈。

一只手按得差不多了，她又将另一只也递过去：“手艺不错，这只手也按按。”

迟了了：“……喳。”

就这么又按了一会儿，迟了了瞄了眼正闭目养神的肖音韬，见她脸上的躁怒消退了不少才试探着开口：“就这事儿，你线上跟我说不就行了？干嘛还非要约在这里呀？”

被按得心情舒适的肖音韬睁开眼，和风细雨地吐出三个字：“我，乐，意。”

迟了了噎住。

心情这么差，这让她不禁再度怀疑起过稿的真实性，想了想又问了一遍：“真过了？”

“我看起来很闲？闲到有工夫跟你开玩笑？”

不闲吗？那干嘛非约着见一面？

但这话迟了了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她从善如流地摇摇头：“不闲，就是看起来想杀人。”

肖音韬一滞，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最近确实想杀人！”

吓！

迟了了赶紧收回手，惊恐地看着她。

她没上过班不太清楚，但现在打工人的情绪都这么危险的吗？

正想着，闯闯走了过来，将加浓美式往肖音韬面前一放，附带一份刚推出的门店新品，青柠抹茶千层。

“请你的。”咖啡店主理人豪气地说。

不料被请客的人却不大领情，嫌弃地看着这块绿油油的甜点：“一大早为什么给我吃绿的？还嫌我最近基金跌得不够惨？”

嘿！

闯闯才不像迟了了惯她的臭脾气，伸手就要拿回来：“不要算了。”

可手刚伸出又被按住，只见肖音韬摇摇头，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绿就绿吧，也不差这一点了。”

闯闯对此冷呵一声。

见她端起咖啡猛灌一口，迟了了惊叹：“你这黑眼圈，还有这暴脾气，喝这么浓的咖啡不怕心率过速啊？”

“放心，猝死之前我肯定留口气把你这册绘本出了，”肖音韬压着嗓子说道，说完语气一转，又咬牙切齿地说，“并且砍死我那无良主编和傻叉作者！”

迟了了倏地瞪大眼：“？！！”

“不是说你，”她瞥了眼迟了了，但顿了下又补充，“当然，如果你也能更听话点，那就更好了。”

迟了了缩缩脖子：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

西港，是荔安近几年正着力开发的人工智能产业基地，因位于荔安市中心的主要河流荔江西岸而得名。基地内高级写字楼林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计算机、互联网、人工智能企业和研发机构。

周默乘着出租车，在其中一栋写字楼前停下。

刚下车，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周默！”

抬头看去，就见写字楼门口，一个身穿百色T恤，外套深灰衬衫的男人正在朝这边招手。

男人长相英俊，打了发胶的短发向后梳起，露出清爽的额头，金丝眼镜下，一双狐狸眼却透着股邪气，衬着嘴角那抹吊儿郎当的笑意，整个人打眼看上去，很像一只随时准备算计人的狐狸。

一见周默，那人立刻快走几步来到他跟前。

两人这么面对面一站，气质一正一邪，长相各有千秋，倒让一旁的路人都忍不住回看几眼。

……

“来来来，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一出电梯，祝赫便一手搭在周默肩上，带着他往里走。

干净透明的玻璃大门顺势打开，露出门后简约高级的白色前台，和墙上黑色大理石与白色灯带相互切割而成的立体几何状背景墙。

墙上嵌着极具现代感的四个大字——

精卫科技。

正摸鱼的前台小姑娘一见老板来了客人进来，登时吓了一跳，赶忙收起手机站起来。祝赫见状抬手按了按，让她该干嘛干嘛，转而带着周默转了个弯，径直往里面走去了。

“自从你前天来露了那一手之后，那几个家伙就一直追着我问东问西的，”祝赫边走边说，“知道今天你来，嘿，以前不到中午都不来公司，今天一个个到的，比开年会还齐整！”

周默闻言浅浅勾了下唇，没有接话。

祝赫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在乎他应不应声，兀自继续说着。

不一会儿，二人走过一面磨砂玻璃墙，来到一片宽敞的办公区。

办公区内所有人一见两人过来，立马投来注目礼，一个个脸上尽是惊叹仰慕。

然而祝赫脚步却未停，再次抬手按了按，带着周默继续往里走，直到来到最里面，才在靠窗的两排座位前停下。

这里坐着五六个人，而他们似乎早就翘首以盼，一见两人过来，立马激动地站了起来。

目光直直地，只落在周默身上。

那些目光，从犹疑，到震惊，再到惊喜，一个个发着绿光，跟夜里被手电筒扫过的饿狼似的。

“咳咳，”祝赫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们，“悠着点，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几人顿时一阵哄笑。

周默表情也稍稍放松下来，无奈地瞥他一眼。

“Boss，你别开玩笑好吧，”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寸头男生夸张地朝周默张开手臂，语气中带着实实在在的惊叹，“这可是Mo神！能被我们吓跑？！”

“就是就是！”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而后继续热切地盯着周默。

祝赫不再说什么，朝周默耸耸肩。

周默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几人，与他们激动又满怀期待的目光一一交汇，然而酝酿了片刻，他却只点了个头，沉声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周默。”

然后，就没了。

全场安静了几秒，不得不说……有点尴尬。

好在祝赫见怪不怪，甚至早有预料地笑出声来，抬手拍拍周默的肩膀，冲几人说道：“好了，今天就先打个招呼，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该干嘛干嘛去吧！”

“啊——”几人不由一阵哀嚎。

“别想趁机摸鱼啊。”祝赫脸色猛然一变，指着声音最大的寸头男生厉声警告道。

然后，他又瞬间变脸，笑看向周默：“去看看你办公室？”

“……好。”

离开前，周默又朝那几个人颔首示意。

等两人走远，几人才回过神来，再次凑到一起激动地议论起来：

“还真是Mo神！他真回国了！”

“不愧是他，大神风范，太帅了！！！”

“祖宗显灵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以后就跟Mo神混了？！”

……

另一边，祝赫领着周默来到一间办公室外。

他推开玻璃门，让周默先进去，自己随后跟进来，张开手臂激动地说：“来，抱一个，我的合伙人！”

周默回身看向他，可听到最后三个字，原本浅笑的神色忽地一滞，随即淡了下来。

“怎么？”这反应让祝赫不禁疑惑。

“拥抱就算了，合伙人……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周默轻声道。

祝赫目光一怔：“什么意思？”

“精卫现在发展成这样，是你的功劳。”周默淡淡地说，“我是回来加入的，但只是以员工的身份。”

祝赫被这话说得一愣，等反应过来顿时苦笑不得：“你开什么玩笑，这也是你的精卫。”

很少有人知道，精卫科技，这个如今在国内首屈一指，甚至在全球具身智能领域都独领风骚的科技公司，除了它在各大科技杂志和论坛中总被提及的天才创始人祝赫外，背后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大功臣，那就是周默。

国际AI圈的天才人物，Mo神。

关于两人的相识，还要追溯到大学时期。

彼时，16岁的祝赫刚被保送进荔大自动化系，就听闻荔大全国最强的计算机系也来了个厉害角色，正是同样16岁的周默。

在随手一抓都能捞着几个天才的荔大，明明不是同一专业，可不知怎的，祝赫从一开始就是看周默不顺眼。

虽说周默一向性情冷淡，对总是明里暗里向自己挑衅的祝赫并不在意，但有时候被惹烦了，他也不介意反击一下。

于是，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斗了将近两年。

直到后来有一次，两人偶然合作参加了个国际大学生机器人竞赛。在这次竞赛中，祝赫的机器人与周默的智能系统可说是双剑合璧，强强联合，两人一路过关斩将，直通决赛，并在最后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大赛金奖——至此，两人的关系才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从死对头到死党，这对全校师生口中的“双子星”终于正式结盟，并在接下来的数年中携手做出了一个又一个亮眼的成绩。

只是后来，周默出国读博，祝赫则直博本校，两个并肩多年的战友才算分开。

再之后，周默博士毕业后在MIT担任助理教授，一边教学一边进行自己的AI研发项目，期间顶会顶刊上论文发表了一篇又一篇，杰出的研究成果一个接一个，在国际专业领域声名鹊起不说，还得了个“Mo神”的称号。

而祝赫则离开了学术圈，转头创办了这家名叫“精卫”的科技公司，专攻具身智能。

创业初期，祝赫和大多数创业者一样，难逃资金困局，周默得知后，二话不说将自己投资赚来的全部身家投了进来，并牵线了家人的私募基金公司，让精卫从此“衣食无忧”。

之后数年，在精卫飞速发展的过程中，周默也总会适时地给予他一些AI方面的支持，弥补内部AI团队的不足。

就如前天晚上那样。

所以，祝赫说他是精卫的合伙人，也没什么不对。

然而周默听了他这话，还是摇了摇头：“合伙人就算了，如果你不嫌我偷懒的话，就给我一个兼职顾问的title吧，坐班自由就行。”

祝赫惊讶地睁大眼，终于意识到不对。

再仔细打量周默，才发现他眉宇间的神色有些异样。

他认识的周默，是少年天才，是自信孤傲，又不容置疑的。从16岁保送进荔大最强计算机系，到25岁MIT博士毕业，再到之后数年，校任教期间名扬国内外AI圈，成为人人仰慕的偶像……祝赫何时见过这样的周默，孤傲还在，眼底却少了光彩，甚至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灰暗，透着挥之不去的死气沉沉。

并肩多年，祝赫了解周默的性格，他有这样的变化，必然是遇到了一些大事。

而最近的大事……

正想着，周默又开口说道：“按照你的计划，想要精进强化精卫的AI模块，目前阶段，我可以提供一部分支持。”

“一部分，是多少？”他问。

“在现有基础上，给AI研发团队一些指导。”

祝赫一听这话，抬手就在精心打理的头发上抓了两把。

如今，精卫已经成为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发展势头大好，可作为一手将这家公司做起来的创始人，祝赫比谁都清楚，精卫的技术壁垒究竟在哪里。

具身智能，说到底是“具身”+“智能”，除了机械体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