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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 42·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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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贡献。”他挣不开,突然脱下西装塞进范铭明怀里:“算了衣服上有我的铭牌…你拿去吧!告诉他们衣服到了,就算人到了吧!”

“你说什么醉话!”范铭明上前一步堵他:“Arthur!”他压低飞速声音劝:“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哪怕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别闹了!”

时敬之猛然安静下来。

他盯紧被捉住的衣服,拽不出来,突然一点一点往下脱,脱下被揪紧的袖子,袖扣迸溅,布料发出卡啦脆响。他那样用力,范铭明被他自虐般的狠绝镇住:“Arthur?”

“我是不是只能为了脸面活着?”时敬之突然问他。

范铭明一愣。

时敬之继续大步往前走,又突然被人拦住:“就是你?!”

他好烦啊。

时敬之看到一个一身蔷薇花的男人。

太奇葩了,这身打扮怎么那么暴发户。

时敬之缓缓抬眼,看向这个仿佛把一整座大花园穿在身上的男人。

脚上一双产于2020s的绝版古著Gucci鞋,一身扑鼻的香水味氤氲在潮湿的雨天里,无人区玫瑰仿佛塑造出一处隔绝了整个世界的蔷薇花园——这座移动的蔷薇花园穿了一身深蓝色西服套装。

兰传旭,一个字形容,浪。两个字形容,草包。三个字形容,暴发户。四个字形容,猫捣狗抓。

连起来造句:兰传旭是一个浪到没边的草包暴发户,整天猫捣狗抓不干正事。

宁芙屁颠屁颠跟着老板,双手递上镂空雕刻蔷薇花图案的通讯器。

兰传旭怒不可遏,拿着通讯器照片抓起时敬之的领子比对:“你就是勾引薇薇的小白脸?”

舞池中心,薇薇安递过幼小的龟,对着男人轻轻笑起来:“传说被荷花池的小乌龟咬了裤腿,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好运气。”

她被人一把从身后拉开。

时敬之把那个一身蔷薇花的男人塞给时藏薇,连同她手里那只蠢乌龟一起。

缓慢转动的水晶灯下,几人惊讶万分。

兰传旭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起疑的目光来回晃荡。

范铭明气的脸红脖子粗,还在大喊“Arthur!”

时敬之拉着闻命的胳膊直截了当:“薇薇安,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了。从此以后要有边界感,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会再帮你送花,姐姐。”

“被小乌龟咬了裤腿会有好运气,希望好运一直陪着你。”

时敬之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那双眼里似乎有很多翻涌的情绪,可最后他只是礼貌且真挚地鞠躬。

“祝你们百年好合,恩恩爱爱,天天开心。”

“这个人我带走了。”

*

灯火昏黄,人造繁星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冲屋内卷起一阵闷热的风。

哥特式花窗上,古老的木质纤维发出脆响,宁芙好像真的为闻命指点了一个很好的地方。

视野开阔,明晃晃一片后背,扎人刺眼。

闻命似乎难以忍受时敬之的任意风流,急不可耐地拉他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对方转身捧他的脸,承受闻命赋予的一切。

他被闻命养的越来越勾人了,像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娼妓。

他跪在地上,露出背后细窄的肩骨。

“薇薇安是谁?”闻命扯着他的头发,目光从他后背流连到脸上:“你姐姐?”

时敬之闭了闭眼,止不住地战栗,激起一身冷汗。

阵阵激灵反而烧灼了时敬之,闻命背靠在墙上,忍不住嘶了一声。

时敬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垂着眼睛,微微皱眉,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你还有那么多相亲对象?几个?几次?”闻命说:“你挺招人。”

他的语气不冷不淡,如同陈述一间很平常的事。

周围静了几秒,时敬之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他低着头,哑着嗓子说:“…五次。”

五次。

闻命肆无忌惮地看他,突然开口说:“你还记得我们重逢那次吗?”

时敬之身体一顿,猛然捂着嘴咳嗽。

重逢那次,时敬之记得很清楚,准确来讲,那是他们的最开始。

那是在医院重逢后不久的事,时敬之嘴上说会和闻命交接事项,但更像个借口,因为他一直对闻命避而不见。

闻命四处找时敬之,十次有八次被拒之门外。

闻命被婉拒多了,便也感到了不对劲,他怅然了好一阵,有一阵躲在官方报销的高端病房里抽烟,每天都抽很重,但是他并不会轻易放弃。

闻命转而全身心投入到康复治疗中。

他提前出院,但是依然见不到时敬之,直到有一天闻命路过大学后的酒吧一条街,见到时敬之被人纠缠,那人对着时敬之动手动脚,时敬之冷着一张脸,却克制而礼貌地没拒绝。

闻命怒火中烧,多日的奔波没击垮他,跌宕起伏的心态也没搞垮他,但是见到时敬之闷头不语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如遭雷击,紧接着热血上头拉住时敬之劈头盖脸地问,如果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时敬之没有回答。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喝酒了,时敬之睁着水汽迷茫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才认出他是谁。

他说,是你啊……

闻命不知道他认出来没有,心里一空,怒气也被击垮不少,他紧张又愤怒地说:“小敬,你不能这样!你…!”

他想说,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可是闻命又想,大家都这样,酒吧419天亮一拍两散,多少这样的快餐生活,时敬之和别人暧昧几下有什么呢?

那一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多冲动。

他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呢?

时敬之仿佛没听见他讲话,背靠着冰冷的电梯门,睁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一直看闻命。

闻命就喃喃着不说话了。

他低头抹了把脸,瓮声瓮气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可以。”

闻命猛然抬头。

时敬之还在看他,上挑的眼皮显得眼睛波光潋滟,他将目光久久停在闻命脸上,哑声说,“可以。”

他们就这样迎来了混乱的开始。

时敬之好像病了一样地咳嗽,脸上飞速泛起潮红,也许是因为难堪,他一直垂着头,很不在意地随手抹去呛出的眼泪。

闻命突然把他拽起来,掐着他的手臂问,不是一定要遇上某个人,非他不可,是吗?

“五次……”闻命随手捏着他的下巴逼问:“光相亲就五次,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念念不忘?那其他的呢?被人误解的呢?”

他把时敬之按在狭小的隔间中,着魔一般问他:“那么轻率而不可靠的人值得信任吗?”

“看清楚我是谁。”闻命叫他,叫了好几声,时敬之才疲倦地发出轻吟,“时敬之,你看清楚,谁在……你!”

他忍不住掏出那个脑波发射器,小小一根,放在时敬之掌中。

时敬之很痛,他被撕裂,被扯开,神智模糊,他慢慢地睁眼看闻命,对方正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时敬之很茫然,怔怔看了他好久,忽然笑了:“闻命,你没事,真好。”

闻命眼睛一热,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头冷水,让他怒不可遏。

时敬之颇感为难地皱起眉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太过迷茫:“……我为什么总想推开你呢?”

“你想推开我?”闻命逼近他说:“你把我当什么?朋友?419对象?出身底层的混蛋?肮脏下贱的低端人口?”

闻命记起来薇薇安的话。

那只雄孔雀山姆,为了吸引来自己的心上人,忍不住学着周围正在□□的雄孔雀的腔调鸣叫,伪造自己拥有伴侣的事实,借此吸引雌孔雀纷涌而至。

一舞完毕,薇薇安将掌心的小乌龟送给自己,闻命却拒绝了。

他抬头,望着某个方向,语气一如既往正经而坚定:“不用了。我已经拥有一生中最好的运气了。”

我已经拥有一生中最好的运气了。

他感到莫大的讽刺。

他说:“你看着我。”

时敬之不说话了。只是脸色被浸染通红,显得更加艳丽。

他下死劲咬紧牙关,站不稳,痛到麻木。

闻命逼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被人搞得头脑昏花,他好像记起自己的十四岁了,他的前半生,花团锦簇的前半生,他不想要的,却的确属于他的荣耀,他好像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和庄严的致辞声,鲜花与菲林接二连三地涌向神圣的颁奖台,虚无又缥缈——

“Arthur!”

他们交口称赞着。

“Arthur!”

他们叫着。

“Arthur!”闻命又低声骂了句脏话,感觉火烧进脑海,他感觉时敬之全身都缩了一下:“我叫你Arthur,你就那么有感觉吗?”

时敬之茫然地看向对方。

他本来是要干什么的呢?

他是优秀校友,使命是西装革履地站在庄严的钟楼下致辞。

他的出生、他的存在、他的所有都与声望有关,声望是一种德行。

他的父母是读书治学之人,清清白白,一生正直,依礼而行,依道德秩序而存在,他们的体面、声望、荣耀、未来都与此相关。

他们的儿子与此相关。

他们是书香门第,有文人士大夫遗风。

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构成了外界对他们的尊重。

而他们的儿子,更应该是干干净净、完美神圣的存在。

他父亲总骂他不知好歹,他母亲也教他要骄傲清高,后来他开始慢慢明白,别人的路有很多条,可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成为圣女,或者娼妓。

全身完美无缺的圣女,只要有一个黑点的瑕疵,就是娼妓。

主动点缀那个点,叫做自甘下贱的娼妓。

时敬之迷茫地睁开眼,看向古老而洁净的天花板,上面画满圣经画,神明与圣子在看他。

悲悯又仁慈,面含圣光地,俯视着他。

他突然开始浑身颤抖起来,无处遁形一般闭着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这种抗拒的姿态令闻命更加恼火,他肆意妄为。

时敬之依然闭着眼睛,他甚至垂下头不讲话,在闻命粗暴对待的时候,眼泪终于淌出来。

“翻遍史书,书里没有薇薇安。”

“我的生活故事始终内嵌在那些身份共同体的故事之中。”

他的自身身份,他的归属。他扎根于人群中,汲取共同体的养分。

时敬之哭着抬头仰望,久久同他们对视,他好像知道那些他一直抗拒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枷锁,是锁链,是束缚,可是它们构筑了他的骄傲。

那是他最后的保护色,最难以启齿的,属于时敬之的自尊心。

乱了,全乱了,他乱了阵脚,还亲手打碎了自己最后的盔甲。

优势的地位与正统的教义亲近媾和,诞生了时敬之这个怪胎。

时敬之喃喃道:“我为什么……总想推开你?”

“你他妈的——”闻命咬牙切齿地低身在他耳边咆哮:“你他妈的——”

他使劲把他往后拽,抓紧自己怀里,像要把他揉碎了。

时敬之的身体要绷断了,他张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他无助地推他,抗拒着推开。

他的身侧就是窗户,现在正大开着,白色的细百叶窗帘被拉出一道道斜缝,那是时敬之痛极忍不住伸手压出来的。

如果顺着窗口往外看,能清楚地见到楼下街道,远处还有等交通灯的行人。

闻命看到了窗外光怪陆离闪闪烁烁的霓虹灯。

他想要他接纳他,大庭广众地冲向他,他想问问,我就那么让你难以启齿吗?

我有那么让你难以启齿吗?

“你把我当什么?朋友?朋友会这么……你吗?”

时敬之忍不住咬住手掌,闭紧眼睛摇摇头,把那些破碎的声音吞进肚子里。

“是不是随便一个人也可以?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如果不是我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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