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在法器上睡了一觉,睁开眼时夜幕低垂,星子在脸上一闪一闪的。
月倚卿背对着她,站在扇尾,一身绣金白衣,长长的袖子在风里翻飞,身姿飘渺,好像个神仙。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略这是本三流小说世界的话,她自己是真的来到了修真界。
修仙是多少凡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难道,以后她的志向就是吃吃炸鸡喝喝花酒,然后躺一辈子吗?
最初,她还没生病的时候,是想要做什么的来着?
路云敲敲空空的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叹口气,往地上一躺,拉倒吧,想不起来说明并不重要。
她看了眼月倚卿的背影,又回想起自己痛晕前的一幕。
月倚卿蹲下来问她生下来骨头就是硬的吗,她说你学没学过生物,人生下来骨头当然是软的。
然后两个人在那对峙,大眼蹬小眼。最后她痛得撑不住了,两眼一翻,快失去意识前看见他拿了颗解药出来。
他放任她毒发,真的是想给自己点颜色看看,好拿捏自己。
这个黑心肝的医修!
路云有点生气。
虽然这本《天命》全书都没写什么大的动荡,呆在云天阙就能安度晚年。
但修仙还是要修的,我不就山,耐不住山来就我。像这次,若是她没有点八卦知识积累,要么隐息丸失效,她死在玉家。
要么任务失败,她就被月倚卿毒死了。她现在真的怀疑毒就是月倚卿下的。
要不然按照原本的剧情,现在应该是男主中毒,哪有她这么多事。
修炼吧,修炼吧,以后还有宗门任务要做,自己总不能悄无声息的在某个秘境里就翘辫子了吧。
再说了,作为作者,她还真的挺想看到这个故事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就算最后穿回去了,她也能给读者一个交代不是嘛。
加油啊,路云,好好活着!
路云默默握紧了拳头。
“到了。”月倚卿操纵法器减速,穿过云天阙的护山大阵,到了他的霖琇峰。
“天色太晚了,我师兄该着急了!明天我再来找你,不见不散!”路云跳下玉扇就往外跑,只是没跑几步就被月倚卿用术法捉了起来。
“我之前对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月黑风高,他靠着弯曲的树干,眉毛微挑,眼尾狭长,嫣红的唇一张一合,笑意寒凉,像一只淬毒的蛇。
他低头,凑到路云面前,好像看什么新奇物种一样看着她。
“还是说,你真的不怕死?”
他的音色其实是温柔挂的,偶尔小声说话会让人耳朵痒,尤其是这个“死”咬字带着点气音,很好听。
但现在路云可不敢痒,她都不敢大声喘气儿。
因为月倚卿冰凉的五指搭在了她的喉咙上,路云吓得咽了一下口水。
什么骨头硬不硬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活着!这人打算彻底撕破脸了,她现在不敢造次。
本来路云打算保险起见,回山磨蹭三天,等快要毒发时再来,这样还能再逼他一丸解药出来,听起来是比较有活路的法子。
现在还是算了吧。
这人太可怕了!
她在心中盘算着玉春风给她的三个法器,一个地阶上品引雷缚,一个玄阶中品的雾毒丹,还有一个玄阶上品的疾走符。
等下若是月倚卿想杀她,她一个引雷缚捆住他,不行就再来一个雾毒丹,最后自己一手疾走符逃回山,这条小命应该是稳稳的保下来了。
至于还差的两个疗程的解药,就剩两颗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回山后她再和师兄们一起研究研究呢?
思及此,路云笑道,“啊,抱歉,你看我这记性,我这不是睡了一觉忘记了嘛。”
“这玉蝶引是活蛊,你把手给我,我马上种给你。”
月倚卿把右手递到她面前,路云赶紧抓住,仔细回忆脑海中玉春风的动作,闭眼,将嘴唇贴了上去。
入口细腻冰凉,像咬了一口小布丁的雪糕。唉,她有点想吃雪糕了。
路云胡思乱想,努力平复自己紧张的呼吸。她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背在身后飞速掏出了引雷缚。
她眯着眼盯着月倚卿的手腕,准备在青色蝴蝶纹出现的时候,把引雷缚挪到袖中。
等了半晌,月倚卿有点不耐烦,“还没好吗?”
“这”,路云傻眼了,“怎么会没有反应?他就是那样给我的呀?”
难道我漏了什么步骤?路云仔细回想。
当时玉春风靠在自己怀里,好像还喊了一声母亲?
路云咳了两声,不确定的说,“要不你靠在我怀里,喊一声母亲试试?”
月倚卿睫毛颤了颤,“你确定?”
“试试吧。”路云大胆建议。
月倚卿高她一头,为了配合她微微低头。路云踮脚,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柔顺光滑的黑发扫过她的耳畔,带着淡雅的药香。
若不是此人实在是心思深沉,其实是一款很好的美艳人夫呢,路云想。
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路云恶向胆边生,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心,“快叫!”
“母、母亲。”
和玉春风那种虔诚的语气很不同,路云感觉他叫得勉勉强强的,好像被恶霸逼着玩什么play一样。
啧,强扭的瓜就是爽,就是感觉有点迎荡吧。
路云抓着他的手腕,再次把嘴贴在微凉的手心,她回想起玉春风说要从嘴里吐出蛊虫来,于是努力的“呕”起来。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月倚卿叫了十几声母亲,脸越来越黑,“你除了能弄我一手口水,还能做什么?”
路云大喊冤枉,“玉春风当时就是这样给我的呀!”
月倚卿把手抽了回来,他收敛了所有神情,眼神黑漆漆的,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知道我给你吃的不是解药吗?”
路云瞳孔地震,我不知道啊!
“那只是延缓发作的药,真正的解药只有一颗蛇丹,在我手里。”
你真不是个人啊!路云想,她还以为自己骗到了好几个疗程的解药呢,没想到一点解药的渣都没吃到哇!
月倚卿慢慢笑开,昏暗夜色下如同阴冷男鬼,贴在她耳边威胁,“别再耍我了,温如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第一,她不叫温如絮。
第二,士可忍孰不可忍,老娘跟你拼了!
路云刚要扔出袖中那条藏了许久的引雷缚,下一秒就被他狠狠捏住手腕。
“你修为这么低,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他低头,月光洒在瞳孔,照得眼睛透彻,冰冷无情。
他说着,艳红的唇扯开一个残忍的笑,“听懂了吗?”
“收起那些小动作吧,换作别人,够你死一万次了。”
路云咬牙,感觉今日被他一挫再挫,自己已经快要绝望了。
她收敛笑意,“并非是我不给你。玉蝶引属于天级上阶,世间难得,种蛊条件苛刻。”
“所以你刚才只是在耍我?”月倚卿将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下面那双漂亮的黑瞳明显带着怒意,“你还真是不想活了。”
路云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赶紧摆正态度,“我刚才只是做实验罢了,你也知道,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刚才试了一下,玉春风嘴里所谓的心意相通是什么意思。”
“他给我种蛊时,将我错认为母亲,因此满心信任。他被阵法所缚,精神混沌,所以我也并无防备之心。我们两人勉强算得上是心意相通。”
“既然你试出结论,引雷缚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仅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法器名字他竟然也认得?
这么厉害,这还让人怎么活。
“你对我有杀意,我对你全是防备,你觉得我们俩可能达到心意相通吗?”
路云头疼地捂着额头,“我刚才得出这个结论后,觉得你不可能拿到蛊虫,也许会恼羞成怒杀了我,所以我才想先跑再说。”
“你心思倒挺多的。”月倚卿“呵”了一声,拿了她一缕头发放在手里把玩。
“彼此彼此吧。”路云冷眼瞧着他这番动作,心里知晓这个所谓的玉蝶引对他来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重要。
他现在是又打算牺牲色相,通过□□自己,来打出“心意相通”的结局吗?
果不其然,月倚卿下一句就是,“感情可以培养,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你说呢?”
他安慰般地轻抚路云的后背,漂亮的狐狸眼盛满了笑意,“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来找我。”
你那个一面之缘的人到底是谁啊?竟然让你变脸这么快!
刚才不是还“你真得是不想活了”,现在就“时辰不早了”。
你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啊!我呸!
路云嘴角微微抽动,最后还是回了一个体面的假笑,无论如何,目前优势在她。
只要玉蝶引在她手上,而这个东西又真的对他那么重要,那么自己还有机会拿到解药。
月倚卿眼睛半阖,再抬眼时瞳孔如同浸润了清晨的露珠,变得湿漉漉的。
他缓慢眨了一下眼,看着她,嘴唇微张,像是有些不舍,最后只轻轻说了一句,“好梦。”
我的老天,手段了得!
这欲拒还迎的神态,这温柔的嗓音,看着直让人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的飘飘然。
路云被冲击到了,闭眼叹气又睁眼,不由怀疑他指定是有点什么副业。
不过这次她知道他实力深不可测后也不敢再造次,如鹌鹑般老老实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