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人潮纷扰,周秘书走到栢玉身旁,“栢玉先生,老板找你。”
栢玉看向楼上,外面已经没有司徒璟的身影了,“我要和他一起出差吗?”
“不是,老板刚出差回来,只是在休息室休息一会。现在,他在外面的车上等你。”
栢玉上车后,无花果香气轻飘飘吹来。
司徒璟正在闭眼假寐,身上穿着白色衬衣,打着菱格领带,银灰外套已经脱下了。
这次出差是去H国,距离C国有五个小时的时差,他准备回去倒一下时差。正巧也到易感期了,顺道把栢玉接走。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栢玉迟疑了一下,“栢莉说她舍不得走,我就安慰她两句。”
司徒璟勾唇冷笑,不太相信栢玉的话。
机场里栢莉和栢玉说话时,后半段话的表情动作和前面明显不一样。两人说完之后,栢玉的脸色很差。
司徒璟也懒得拆穿,他的信息素水平在逐渐升高,暂时管不了那么多,“走吧。”
车子平稳行驶在道路上,栢玉望着车窗外的道路,风把他额前碎发吹起,来回飘摆。
男人说:“把窗户关了。”
“哦。”栢玉关上窗,瞄了一眼旁边的司徒璟,自顾自拿出耳机听歌。
一只耳机掉落到司徒璟那边的角落里,栢玉低头去捡,碰到了司徒璟的膝盖。
司徒璟睁开眼,正看到栢玉跪在面前,用那双茶褐色的圆眸和自己对视。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好好坐着,不然就干点别的事。”
周秘书专注开着车,目不斜视。
*
砚庭别墅内,大理石纹地板折射着顶灯的光,定制的原木色系家具低调雅致,落地窗前放着一些漂亮的观赏植物。
栢玉很想去摸摸那些植物辨别一下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应该是真的。
两人顺着一侧玻璃楼梯上楼,司徒璟让栢玉先去卧室,自己去了书房。
卧室里宽敞而舒适,大床上放着一套浅色睡袍,司徒璟一直穿黑色睡袍,栢玉猜测这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
于是栢玉把斜挎包放到小沙发上,拿着浅色睡袍走进浴室。
没过一会,司徒璟就进了卧室,把一半的窗帘降下,室内的光线瞬间暗了。
浴室的磨砂玻璃倒映着里面白皙细腻起伏有致的胴体,水流哗啦作响,加重了玻璃的朦胧感。
司徒璟喉结滚动,把抑制手环取下来扔在茶几上,余光忽然瞥见单人沙发上的黑色斜挎包。
如果放在平时,司徒璟会对这个廉价黑色帆布包不屑一顾,但是此时斜挎包的链条没有拉紧,边沿露出了一块白纸边角。
上次栢玉在车上寻找抑制贴,斜挎包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抖出来,可没有白纸。
司徒璟有时也怀疑自己的精神是否太过紧绷,还是自己的直觉太敏锐?
那张白纸上面有东西。
司徒璟把帆布包拿起来,包的分量不轻,他打开拉链,拿出里面的纸张,一张一张地翻阅,脸色愈发阴沉。
浴室内的水花声停了,栢玉的头发在揉擦后微微卷翘,湿润地搭在脸颊上,手指系紧腰带,打开浴室的门,潮湿水汽萦绕而出。
栢玉正准备找吹风吹头发,猛地感觉室内的气压沉闷极了,司徒璟坐在沙发上眼神阴翳地盯着他,手里拿了几张白纸,黑色斜挎包打开尚未合上。
“怎么了?”
司徒璟将带有折痕的纸张扔在栢玉面前,“这是什么?”
栢玉捡起纸张,头发上的水滴到纸上印出一块圆点,纸上是别的医院给栢莉开的诊断书,时间很新鲜,就在前天。
“这是我朋友何乐乐,他说他认识一个医学院研究生,那个研究生的导师就是白血病领域的大佬,姓王,他让我把栢莉带去,请那位医生看看。”
司徒璟走到栢玉面前,两手插腰,“怎么,你还相信那个锅盖头能帮你找医院治?”
栢玉望着司徒璟,眼神透着不解和些许胆怯,往后退了一点:“我只是想尝试各种途径给栢莉治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跟他认识多久?”
“谁?”
“锅盖头。”
栢玉怎么感觉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上次在星洲遇到秦少歆,被司徒璟发现时也是这生气的样子,可是再怎么说何乐乐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司徒璟管得有点多了。
“比你认识的时间长,请你不要随意诋毁我的朋友,他只是在帮忙。”
司徒璟逼近栢玉,“诋毁?你还没明白最应该相信的人是我吗?”
栢玉被男人的阴影笼罩退到墙角,信息素的压迫让他觉得眩晕,双腿发颤,“我没有不相信你。”
“没有吗?你不听我给你安排的三甲医院专业医生的建议,去相信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说的话,你的愚蠢无知足够去申请吉尼斯纪录了!”
司徒璟的话音提得很高,栢玉也朝他大声说:“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我没有听信谁的意思,我只是在寻找国内治疗的可能,如果留在国内治疗,也给你省钱啊!”
“我挣钱比你呼吸都还容易,需要你给我省钱?如果国内有治疗的办法,也不会轮到你去找!”
司徒璟的样子像是要把他抡圆搓扁,嚼碎吞肚子里,这至于吗?
栢玉把诊断书抵在两人之间,试图拉开距离,“我不明白这为什么让你生气?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司徒璟被气笑了,搞半天对方根本没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真是笨得要气死他!
“你有契约精神吗?栢玉。”
“我怎么没有?!”
司徒璟璟按住栢玉的肩膀,把他摁在墙上,剧烈的动作让栢玉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到了睡袍上,“我说过答应给你妹妹治病,你怎么对我的?明里配合,暗中寻找替代下家,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我没有——”
“叫骑驴找马,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根本不尊重和你约定的人。要是生意场上遇到你这种人,我非得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不可!”
栢玉被这说辞给吓住了,自己只是去找了另外几家云京的医院,就有那么坏吗?
“我现在不是让妹妹出国治疗了吗?我没有违背你的意思!”
“不,我说的是你和那个锅盖头一起去找医院的事情,这是你对我的不尊重!”
“可是我……”栢玉眼角微红,抓住司徒璟的手臂,“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司徒璟眼底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但是很快再次被愤怒覆盖,“你做错了事,还怪我凶?”
栢玉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后面半句话司徒璟加重了音节。
“那你为什么不明白?我们是兄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当然希望她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管是和何乐乐去找医院,还是让她出国治疗,都是为了她!我感谢你,也感谢何乐乐,不行吗?”
司徒璟冷笑,“我为什么要共情你那愚蠢的捆绑式、自我牺牲式的亲情?”
栢玉怔怵地重复道:“捆绑式?”
司徒璟捏着栢玉的单薄肩膀,一字一句说:“我从小按照继承人的方向培养,什么都要学,而我的omega弟弟在另一个地方住,无论他想学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将来他的命运就是嫁给另一个富人。我们的人生除了出生在同一个家庭,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从小我们就被培养成独立的个体,我和他之间的血缘亲情是互相站台,互相背书,不是自我牺牲的付出!”
“我理解不了你们这种黏黏糊糊的兄妹情意,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你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以后能回报你多少,等你老了,她能给你送终?你告诉我!”
栢玉从没有想过栢莉以后会不会回报自己,他为了妹妹付出那么多,只是在完成妈妈留下的遗愿,照顾好妹妹。
栢莉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为了救亲人而放弃一些东西,在底层人的世界里再正常不过。
然而,在司徒璟的眼里,这样的亲情卑微愚蠢,完全不利己。
栢玉呆滞地看着司徒璟,眼里泛着泪花,更是让司徒璟气恼了,“我不阻止你,你是不是真要陪她去国外?”
“我……我不知道。”
“如果你就这么轻易放弃学业的话,那我不知道你以后还会有多高的成就!你注定一辈子就烂在底层,做千千万万平庸无能的beta中的一员,去起早贪黑摊饼躲城管,在工地扛钢筋,在小公司当憋屈又没升职希望的牛马,甚至在马路边给人擦鞋就是你唯一能赚钱的方式!然后到了年龄,找另外一个平庸的beta结婚贷款买房,生一大堆小穷光蛋,继续把底层的命运贯彻到下一代!”
栢玉被司徒璟劈头盖脸一阵痛骂,刺耳的词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栢玉没有反驳。
只是眼泪流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忽然栢玉肩膀上的重压松了,司徒璟放开了他,转身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栢玉得以喘息,擦掉脸上的泪痕。
“我现在马上打电话就可以让她返回国内,去你想让她去的医院。行吗?”
“不!”
栢莉已经到国外了,再回来治疗完全是折腾,就算病好了也会被折腾严重。
栢玉冲到司徒璟面前,哭着说:“对不起!”
司徒璟推开栢玉,“你不是希望她留在国内治疗吗?如你所愿。”
栢玉摇头,“不,你说的有一点点道理。抱歉,之前做出对你不信任的行为,我相信你!请你不要让她回来!”
“有一点点道理?”司徒璟依然怒意不减,点开了通讯记录。
“我知道你是对的,这件事是我不够尊重你,对不起!”
栢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啜泣的呼吸带动鼻翼一起一伏,嘴唇颤动,轻轻抓住司徒璟的袖子。
司徒璟甩开栢玉的手,“把手机给我。我怕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不是……他是好心帮我,没有恶意。”
“拿来!”
栢玉越是不想给,司徒璟就越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今天这个事情不弄个清楚,他是过不去的。
栢玉慢吞吞走回浴室把裤包里的手机拿出来,交给了司徒璟。
其实栢玉的心里是不服气的,何乐乐只是帮他一个忙而已,为什么自己道歉了,司徒璟还要看他的聊天记录?搞得好像自己完全没有隐私可言,连和谁来往,去过哪里都要被管控,这不是合约内容。
可是,栢玉现在不得不顺着司徒璟的意思,因为害怕他真的让栢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