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方斜,首都外城门如巨兽沉眠,静静横亘于黄昏暮光中。城门高耸,覆满墨金兽纹,其上兽目微张,似在无声注视着每一位进城者。
门前早已排起长列,来自四方的行商、修者与异域使者络绎不绝。人声混杂兽语,旗帜与兽羽交错,气息凌乱,却秩序未失。守卫披重甲,兽纹闪动,盘查时目光锐利如刀。
梁忍立于队末,身披深灰长披风,神情沉稳,右手轻扣一枚淡金色愿印,那是由兽王亲授的通引信物。
他微转身,望向身侧四人,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镇定与威严:「按我教的,共引愿脉,调息聚念,万念合一,自能潜行内脉,不扰城关之机。」他语声虽轻,却自带一股沉静镇定,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霜芽歪着头,还来不及开口玩笑,便被郑曦轻捏了一下耳根。众人立刻依指示并肩而立,闭目凝神,愿力自丹田升起,在体内流转,于心息之间缓缓共振。像四条静水,缓缓流入梁忍所开之脉,引向那道未曾现于众人视野的侧门。
一瞬间,地脉微震,远处石兽像下那道细缝无声张开,宛如天地悄然呼吸。
四人身影在光影交错间微微一晃,仿佛与空气交融般隐入人群,无声、无息、无痕。他们的脚步轻然落入内城,如风入林,如光入流沙。
天光西斜,金色暮芒洒落在兽界首都外城墙上,墙垣如兽脊般高耸绵延,镇守着一城繁华与秘辛。
进入城中,犹如踏入另一个世界。
街道开阔,铺着墨青石砖,两侧林立的楼阁雕满铜纹与兽羽饰物,带有独属于此地的庄严与野性。商铺招牌悬挂于空中,仿佛风一动便能随时飞起;各类香料与药材的气息交错,与兽皮、矿石、飞羽之物的气息混合,氤氲出一种独特的、带点原野野性的奢华。
有些铺子悬挂着兽皮制的披风与手工革鞍,据说多半来自自然身故或祭礼后的圣兽遗赠,既象征对自然的尊敬,也被视为能辟邪护身的吉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人界的工整与温驯所能比拟,反倒多了一种生机盎然的奔放。
行走于街道者,有高耳赤瞳的族裔,有尾羽随风轻扬者,也有声音浑厚、步履如山的强壮身影。他们的衣着虽不尽相同,却皆带着一种自信与骄傲——那是来自「强者为尊」的自然秩序,刻入骨血的气息。
郑曦环顾四周,不禁低声道:「这里,比我想的还热闹……也更……强盛。」
霜芽轻靠在她脚边,一边啃着刚买的小果实一边嘀咕:「嗯哼,这边的兔子不会走路都蹦来蹦去,我可能是最活泼的了。」
阿岳皱眉望着前方繁复交错的街道,有些不安:「这种地方……我有点不太习惯。」
梁忍只是淡声道:「跟紧我,不要走散了。」
他脚步不停,直往一条隐秘的横巷走去。那里,是他曾短暂栖身的老驿站,门前悬着一盏风中轻晃的兽骨灯笼,木墙斑驳,却隐约透出历史与岁月的厚重。
这座驿站,名为「栖风」。
不像城内其他繁华旅舍,「栖风」外观低调,门扉上贴着新换的布联,隐有山林清气,仿佛专为外乡客而设。门前的阶石被无数脚印踏得圆润,像是迎来过许多形色各异的旅人,又默默目送他们离去。
郑曦轻轻吐了口气,放松了肩上的负重;霜芽静静窝在她颈后,尾巴轻拍着衣领,似也感受到某种安心的归属;阿岳倚靠在门边,一手握着自己的短刃,另一手则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枚从火坠谷烙下的奇异符印,它正隐隐发热。他眼神微沉——这是他第一次,不再是被动随行,而是以将踏入命运旋涡的姿态,走入兽界真正的心脏。
而梁忍抬头望向驿站二楼微开的窗户,眼神深邃。
没人察觉,此刻在驿站深处,一名衣着简朴、头戴斗笠的女子,正从帘后探出一眼。她的目光不落于梁忍,却定定停在沈钰身上,唇角轻勾,呢喃一句:
「……原来,是他?倒也不难看嘛。」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