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领顺着力勒住皮肤,阮妤看着都呼不上来气,高骁双手本能地把着往反方向扯,扭头骂道:“靠谁啊干什么?”
随即在看清身后人后破口:“是你啊,你怎么事啊?”
那天文迟彦送阮妤去了法餐厅后,原路返回她跑出来的饭店,见过高骁。助理去了解了情况,当天晚上他便知道了几人的谈话。
文迟彦松开衣领,碰到高骁皮肤的那只手垂在一边甩了甩,从桌上扯出张纸擦着手背,无言。
要不是高骁那张脸变得通红,阮妤看那情况还以为文迟彦没有用太大力气。
高骁跌跌撞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方才憨厚的形象不复,也许是为了维持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尊严,也不顾维持了一会的礼貌,伸手就朝着文迟彦的脖子去,却被人轻松躲开,恼怒之下指着人说:“什么意思啊,啊?”
相比之下,文迟彦平静多了,店里其他人纷纷回头。
在看戏人眼里,一般情绪激动的那个是疯子。
无论高骁怎么骂,文迟彦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直接无视他,探头看后面的阮妤。
被忽视的滋味不好受,惹得高骁挥起拳头,阮妤赶紧上前想拉回高骁。
高骁像是清楚真打起来他不一定能打赢,在阮妤来劝时,装作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不动手,只长着鼻子愤愤扑气。
下一秒,阮妤就站开了,虽不算是去了文迟彦身旁,但总的来说跟周骁的距离更远。
文迟彦抬手想把她拉到身后,被她甩手拒绝了。
周骁见状反应了一会,也不装了,说:“不儿,阮妤,你认识他?”
“跟你有关系吗?”
“啊,我知道了。你知道你妈跟我怎么说的吗?她说看见你跟人住一起,我还跟你妈解释要么是合租呢,毕竟这么贵的房子,总有人挤破脸住进去装逼吧,这么看你们是沾点关系是吧,那男的就是他是吧?”
经周骁这些话说来,算是刷新了阮妤对他的认识,她拦住文迟彦又想“帮她”的动作,指着周骁的鼻子:“离我远点。你以为你是谁?我跟你很熟吗上来就一顿评判我,全程都是我妈跟你妈谈的乱七八糟的婚约,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听见我说一个准字了?”
“你从哪来就从哪儿滚回去吧,我妈跟我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她说的话不代表是我说的。你那么想结婚找个男的结,不贪你钱不图你色,人傻事不多。”
说完连周骁回话的时间都不留,她转身就出了店门。
她没管身后文迟彦还在和周骁说什么,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就上车,一会得去姑姑那儿。
“师傅,去嘉万卡。”
师傅扭头:“好嘞,诶这?”
右侧车门被打开,文迟彦自然地坐上来,关门开窗,一气呵成。
然后对师傅说:“您开,我跟她一起。”
“哦,哦,好。”
阮妤拧着眉:“不是你干嘛?”
“闲。”
她对这人的行事准则已经彻底拿捏不稳了,追问道:“你认识周骁?我身边的人你全都认识,你不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不是不信我的一面之词?”
阮妤哽住,因为怕让司机师傅听见,稍微坐近了一些,说:“就事论事啊文总,这能是一回事吗?”
“就事论事?那你看看我的嘴,被你咬破的地方,论一下?”
此时司机在等红灯,车内十分安静,阮妤在他话说到一半时就急着去按他的嘴让他住口,没来得及,被师傅听得一清二楚,好奇转头来看。
就看见女生没成功捂住嘴而支撑不住倒在男生身上,男生半点没躲,然后女生故作镇定起身坐直,对自己尴尬笑笑。
师傅懂年轻人之间吵吵闹闹的,大气说道:“小姑娘不用不好意思的呀,两口子吵吵架我都习以为常的咯,我那儿子跟他媳妇就成天吵。”
阮妤解释:“不是不是,师傅你误会了。”
师傅简直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小伙子多给女孩子留点面子嘛,有错就跪,跪完立马改,说点好听的,女孩子就开心了哒。”
文迟彦也跟着一唱一和:“好,受教了。”
阮妤只能赌着没有由头的气靠在窗边,专心数路边有多少行人分散注意力。
直到下车,师傅还热心地给文迟彦“支招”,阮妤实在看不下去,看在师傅的面子上配合着打笑脸。
师傅一开走,阮妤头也不回地往嘉万卡走,半晌才发现文迟彦还跟着。
她住脚,握拳举成话筒:“您好,采访一下。我现在是去找家人,您这么跟着,是不是不太好呢?”
“妤妤?”黎忖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接着向她走近。
阮妤慌乱地推走文迟彦,赶忙说:“我姑姑来了,你快走。”
她实在低估了文迟彦的脸皮厚薄程度,文迟彦非但不听她的,反而在姑姑赶来时上前握住表姑的手说:“您好,黎女士。”
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吧。
黎忖一脸不可思议,给人从上到下打量好几遍:“哎哟?”
随后在阮妤觉得世界都稀里糊涂地颠倒了时,三人已经在酒店的餐厅里落座了。
“妤妤你跟小彦认识?”
阮妤悄悄朝文迟彦飞去眼刀,笑道:“不算认识,就是在川东的时候谈合作见过。”
文迟彦介绍自己时说跟姑父有过生意往来,而且表姑看上去是知道文迟彦这个人的,阮妤坐在一边低眼揪着衣服。
黎忖没那么天真,看出两人不那么简单,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个先前的猜想,对阮妤说:“妤妤,你说搬到56楼,我怎么记得小彦好像是住在?”
几乎不到一秒,阮妤断言:“不是不是,我说过啦那是个女孩,文迟彦住在……”
不行,她拿不准哪一层的住户表姑会认识,抬眼望向文迟彦。
“我住56楼。”
…………
这下不光是阮妤石化在原地,黎忖也怔住了。
阮妤拳头都要硬了。
“5,56?妤妤不是说是女住户的吗?”黎忖乍舌,震惊地盯着阮妤。
没搬回去的事情都没告诉表姑,这下好了,文迟彦还把在别人眼里是爆炸新闻的事情丢出来了。
椅垫上的毛绒像是变成了千万颗针,扎得她直想起身逃跑。她没办法,硬着头皮问:“哈哈,是吗,文先生住56楼?我怎么不知道。”
文迟彦终于舍得挽救一下:“黎女士,我住2栋。”
黎忖立马笑出声,缓解尴尬道:“我说呢,小彦啊,说话最好还是要一次性说明白,这吓得人不轻。”
阮妤差点要编出其实她不是搬到56楼的理由了。
头皮还维持着发麻的感受,她舔舔嘴巴,只想赶紧结束这随时能踩到地雷的情景。
全程她都不敢看着文迟彦超过三秒,她真的怕他要说出一些不能见光的事实。
她已经认定他是个很会伪装的人了,表面看着严肃谨慎。
实际是个疯子。
不听人把话说清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奇奇怪怪,狗皮膏药。
想到这,阮妤又想起下午李心佳说的话。
关于他的那些话。
她这一生过得很简单,接受义务教育、上大学、找实习然后现在工作。
跟父母关系不近,看开以后倒也没什么,没有大小波澜的二十年,因此在听到那种事情的第一反应是还觉得不真实。
可传出来是这样,真相或许也并不普通了。
那文迟彦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都说塑造人性格的最大因素,是家庭。
若是跟李心佳说的差不太远,换成她,她早就会崩溃。
就这么一瞬间,她对身旁的人起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好奇心。
*
再回过神来时,文迟彦已经离开了,因为表姑提出要和阮妤去参加晚会。
“妤妤,你跟这小彦真不熟?”
阮妤对此脸不红心不跳,说:“不熟啊。不过姑姑怎么认识他?”
“他跟你姑父有合作的,你姑父很欣赏他。凛瑞那么大的企业,他接下之后做出多少功绩啊,三年前那时候业内知道文盛崇下位的,都猜凛瑞回不到以前的巅峰了,他反而把巅峰又拔高了。你姑父就希望Bruce也干得出这样一番成就。”
阮妤在知道文迟彦是凛瑞总裁前就对他的能力有过切身体会,这会听着甚至不觉得吃惊:“原来是这样。”
晚会结束后,姑姑的司机把阮妤送到付孟箐家下,她在路上踱步,昏黄的路灯将黑影拉得无比长,汇成脚下的点,再重复拉长。
重复了好几次,最后在延伸至前的影子末点上,落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文迟彦站在铁栏边,抱着手臂,视线如同看似松软实则紧固的丝带,一圈一圈地缠上她。
阮妤刹住脚,满眼吃惊。
这里是付孟箐家楼下,跟望河湾隔了那么远,他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疑惑未消,她在原地不动,文迟彦没有跟预料的一样走过来。
她有轻微的夜盲,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无声的对峙里,阮妤先泄了气,一步步走上前,可一直到站到他面前了,他都只是定定地望她。
“文迟彦?”
他没反应,阮妤伸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还是没用。
她皱眉,再次抬手,这次却被他猛地抓住,扯着往怀里送。
阮妤没站稳,借不上力撞上去,撞得鼻子生疼,直抽气。
文迟彦整个人包裹住她,浓烈的酒气疯了似的往鼻尖钻。她脱了外套,腰上隔一层薄布料附着他滚烫的掌心,随后游走在她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