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别说笑了,我与世子哪里来的郎情妾意呢……”顾盼拒绝。
周怀晏却满不在意地道:“正是因为没有,才要演。”
“世子,您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您可是京城皇亲贵胄理想的女婿,名门贵女竞相追逐地对象,我要是和您传出什么来,我会被他们撕碎的。”
顾盼两只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诚恳地吹嘘起周怀晏,夸他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让人觉得这一定就是她心中所想。
可周怀晏却并不买账,“顾姑娘怕被他们撕碎,就不怕我了吗?”
周怀晏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不知怎的让顾盼想到捕猎前的老虎。
如今自己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盼无法,只得应了。
又问:“世子希望我怎么演呢?”
“自然是,怎么深情怎么演。还有,不得告诉任何人你我之间的交易。”
有必要么?
顾盼沉吟,道:“恕民女直言,世子要与民女演这一出戏,应当是意在泰安公主?泰安公主对世子情根深种,坊间传言更是尘嚣日上,世子与公主,很有可能被圣上顺水推舟地赐婚。”
言及此,顾盼略微停顿了一下,观察周怀晏的表情,他嘴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示意顾盼继续说下去。
顾盼继续分析:“既然世子此行意在公主,应当知道像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要对抗皇家,极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世子既然要让我成为一把枪,是不是也应当给我开开光?”
顾盼不知道,她这种像一个小狐狸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利爪讨价还价的模样生动极了。
周怀晏觉得自己的心蠢蠢欲动,他很想伸出手去握一握她的小爪子。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开光?”
顾盼点点头,“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若没有世子的帮助,愉周只是一介商户之女,在京城没有根基,如何敢与公主别苗头,横刀夺爱?”
哦,原来是向他讨利息来了。
周怀晏一笑,带着危险,“顾姑娘手握皇家秘辛,时至今日,尚能安然度日。只是与某演一出戏罢了,如何能动得了顾姑娘什么筋骨?”
顾盼豁然抬头,语带震惊,“果然是你!”
“什么是我?”周怀晏装傻。
那日在宫中,在崔祐贞寝宫外的假山。
那个男子!
原来是周怀晏!
原来就是他煽动了蝴蝶的翅膀,给自己带来一场猛烈的风暴。
所以那日,周怀晏出于某种原因,出现在了他本不应该出现的女官寝宫。
那么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周怀晏拜访崔尚宫,却不巧,皇上也在。前者只能隐于假山之中。
可如果皇上一早便在崔尚宫处,又怎么会同意周怀晏入宫。
就算是崔尚宫也不会如此大意。
那么便只剩第二种可能:
周怀晏先在崔尚宫处,不巧,二人秘密会面之时,皇上驾到。
而那时,周怀晏避无可避,只能隐于假山之中。
如此,便说得通了。
自己只怕是无意识地卷入了周怀晏和崔祐贞的旋涡之中,之后种种,皆为试探。
试探自己当日究竟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密谋。
本以为撞破皇上和尚宫的丑事已经是撞破了大秘密,却不想,背后更有乾坤。
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指甲陷入手心的软肉,疼痛让顾盼保持清醒,她灿然一笑,也不再多言,只道:“世子说的是,不过是演一出戏罢了。”
后半句顾盼说得很平静,周怀晏却脸色微变,嘴边的笑意再也不见。
“世子的吩咐民女已知晓,日后在泰安公主面前自会协助世子。如若世子没有其他吩咐,干娘还在家中等着民女,民女就此告退。”
说着,就把茶杯放下,起身要走。
“慢着。”周怀晏不以为意,“顾姑娘怎么知道本世子没有其他吩咐?”
“世子请讲。”
忍、忍、忍。
顾盼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以后便由你来掌管这家酒楼,如何?”
顾盼转身,“你的意思是……?”
周怀晏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顾盼,“没错,我的意思是,京城的消息网,便由你来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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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妈带着一众侍女早早地等候在门口,想起今日老爷到夫人房里说的那些话,还有本家来的那些信……
周妈妈便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这位顾姑娘,她可怎么敢哦!
周妈妈内心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怕是没几天好活了,正感叹呢,远远儿见着顾盼的马车回来了,又赶紧使唤丫头上去打帘儿。
没看那些人恼怒归恼怒,还是让她来前门迎接吗?
这顾姑娘啊,今非昔比了!
周妈妈示意小丫头上前去扶顾盼,翠蕊却先顾盼一步下车,将小丫头不着痕迹地几开,拖着顾盼的手下了车。
周妈妈横了小丫头一眼,转头又一脸笑脸地迎向顾盼,“姑娘,您回来了。夫人让奴婢在此处等着姑娘,请姑娘一回来就去见她。”
一回来就派人在此等候,顾盼暗道不妙,面上却依旧笑吟吟的,“妈妈派个小丫头来传话便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周妈妈心道,这是向自己打听起来了?
遂道:“小丫头做事我哪里放心?夫人都说了,姑娘您呐,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就连老婆子在姑娘面前,也要小心伺候着”
周妈妈的声音原本有些沙哑,此刻扯着嗓子说话,语调拔得老高,实在让人听着难受极了。
要说顾盼和周怀晏扯上了关系,周妈妈心里是觉得应该好好与顾盼打好关系的,毕竟要是她还在周家,以她的身份是连世子的衣裳边也摸不到。
人就是这样,她摸不到世子的边,以前的顾盼就更摸不到了。
可现在顾盼摇身一变,成了京城众人口中怀晏世子的宠儿,周妈妈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顾盼行商,人情往来不知凡几,如何能看不透周妈妈的心思?
人对身份地位本来就远远高于自己的人只会有恐惧和崇敬,而对于只比自己好一点的人确是嫉妒和打压。
“嬷嬷您说笑了,我以后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要仰仗嬷嬷您指点。”
顾盼的态度倒是与先前没什么两样,这让周嬷嬷心里的气儿稍微顺了一点。
也是,她一个无根无萍的商户女,想要进他们周家的大门,哪儿那么容易?
日后少不得也要她老婆子指点一二!
这么一想,周妈妈便将脸上挤出来的笑吝啬地收了回去,又换上了之前那副严厉刻板的样子,道:“老婆子哪有什么可以指点顾姑娘的地方,还是请姑娘快些吧,夫人已经在等了,要是夫人等得久了,有什么不开心了,恐怕姑娘和老奴都担待不起。”
顾盼睨了周妈妈一眼,轻轻一笑,“干娘是最温柔和善的人了,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同我生气?嬷嬷您可真是误会干娘了!”
几句话说得周妈妈哑口无言,要是再反驳岂不是就是在说她老婆子不认同夫人的温柔和善?
周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盼一眼,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位顾姑娘如此牙尖嘴利呢?
两人一路无言,行至谢夫人的院子,周妈妈进去通报完出来,一板一眼地道:“夫人请顾姑娘进去。”
顾盼抬脚先行,却又看了一眼翠蕊,又看了一眼周妈妈。
翠蕊会意,从袖中一掏,便掏出一个精美的香囊,里面鼓鼓囊囊的,再一个前进步一个转手就放在了周妈妈的手上。
“姑娘,这……”周妈妈有些诧异地看着顾盼,原本她以为顾盼一朝得势,恐怕也不需要依仗周璟柔,自己自然也在她这再捞不到什么油水。
刚才她的一番试探,顾盼也是寸步不让。
却没想到……
周妈妈掂了掂香囊,压手得很呢!
“嬷嬷,干娘是我的娘家人呐,您又是她的奶嬷嬷,愉周要是有了什么好的去路,自然是不会忘了干娘,也不会忘了嬷嬷。”
这一句话一下子掻到周妈妈的两个痒处:
周璟柔。
和她自己。
周妈妈顿时眉开眼笑地道:“姑娘不愧是夫人的干女儿,只是……如果您能和夫人多聊聊天儿、谈谈心,说出您的真实想法,夫人她肯定会帮着您的。”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刚刚还义正言辞守口如瓶,此刻又可以顺水推舟。
顾盼笑了笑,往周璟柔的房里走去。
不像以往顾盼来时的随意,此刻的周璟柔高坐中堂,穿得是富贵奢华的会客服,上面的芙蓉花图案还是顾盼介绍的江南最好的绣娘绣了整整二十八天才秀出来的,隐隐约约闪着金光。
这阵仗,不是干娘见干女儿,倒像是兴师问罪。
顾盼嘴角的笑容一丝没变,仿佛对屋内的严肃气氛丝毫不觉。她依旧像第一次走进谢府那样向周璟柔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仕女礼:“干娘安好。”
周璟柔没有应声。
顾盼便一直维持弯腰屈膝的姿势,一动没动。
周璟柔虽不忍心,但瞥了一眼屏风后面,轻叹了口气,还是问道:
“愉周啊,你和我周家世子,究竟是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