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碧华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忙退后两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美女，我就一老妈子，不是什么有钱人。我可没逛窑子的钱。”
“不过嘛，我长这么漂亮，你能注意到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哈哈！”
章碧华呲着个大牙笑。
柳兰絮也笑了，她吸了口烟，勾着章碧华的手指头说：“成啊，我今天白睡你，反正你长得漂亮。”
真拿她当傻子了？
全北平坐汽车的有几个？
老妈子？
有这么年轻的老妈子吗？
她们高高在上的小姐不就是好这口么？段家的女儿，可没少折磨她。反正她已经是个妓女了，只要能赚到钱，出卖身体又怎么样呢？有人出卖身体抽大烟，最后死了。她出卖身体，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她无时无刻都想逃离。可赎身费太多了，她就是拿出全部家当，都不够。还差的多、差得远。
“哎哎哎！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啦？”章碧华忙扒拉开那双手，退到了孔镜翎的身边，立马严肃的说：“这位女士，请你自重。这是我家大小姐，你可不能胡来。”
柳兰絮耸耸肩，吹出一口烟雾，淡淡地说：“哦，不介意，你们一起吧。”
章碧华：“哈？”
令人惊讶的是孔镜翎还点了头，“可以。”
什么情况？
大小姐要带着她这个老妈子逛窑子是吗？
真新奇。
“二位里头请。”
柳兰絮笑的双肩颤动，将章碧华一把搂了过来，说着一些荤段子，听的章碧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礼貌的拿开这位姐姐的手，可没一会，那只葱白似的玉手又覆了上来，惩罚般的还掐她的腰，章碧华就放弃了……
进到春风院，章碧华才是开了眼了，上下三层，建造的像楼阁似的，全是包厢。每个包厢门前都挂着两盏红灯笼，有的亮着，有的灭着。这个章碧华知道，有客人灯笼是亮的，没客人时就是灭的。
而且这里头的妓女个个貌美如花，身材窈窕，并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只是身体上的沟通，更多是灵魂之间的交流。当然，肯定也是馋人家的身子。光是这么看着，章碧华都馋了，别说那些大男人了。
没有七情六欲都是假的。不看黄色书籍，更是假的。不喜欢女人，更假，还虚伪。
春风院是高级妓院，服务的人群基本上都是有钱有权的，还有一部分人是军队的官员。没档次的人还进不来。
至于她们为什么进的来，应该就是因为那辆进口汽车吧！
孔镜翎突然停下步子，看着柳兰絮的背影问：“你们的东老板在哪？”
闻声，柳兰絮转了过来，脑子飞速运转着，“您是？”
“孔镜翎。”
柳兰絮心慌了慌，忙道：“原来是孔小姐，您请跟我来。”
害。
章碧华还以为真是来逛窑子的，原来大小姐是有事情要谈。她就说嘛！大小姐这样的人怎么会逛窑子呢？
看着章碧华如痴如醉的表情，孔镜翎十分不满，“眼长那姑娘身上了？你真想玩？”
章碧华立马收回了眼神，站到了孔镜翎的身边来，像条吐着舌头的大金毛，“哎呦大小姐，您真是错怪我了！我哪敢！我是您的老妈子，是伺候您的，您往东我怎么敢往西。大小姐您正直清白，肯定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我现在不是就站在这里么？”
章碧华：……
她就该把自己的嘴打烂！
柳兰絮带着孔镜翎章碧华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她叩响门，出来个打手，她汇报了声，打手再次出来，客客气气的请了孔镜翎进去。
东来抽着烟，数着钱，那一沓沓钱上大多数都有红色的血手印，不用想都知道是从赌场收来的。
东来画了个十字，亲吻了下自己的大拇指，低沉沉的说：“阿门。”
看着东来的动作，章碧华皱着眉，嫌弃的说：“我们遵守上帝的诫命，这就是爱他了。并且他的诫命不是难守的。约翰一书，第五章。不谢。”
“她是？”东来抬头，看着孔镜翎，忽然想了起来，“应该就是章妈吧？”
他从东霖嘴里可听了不少关于章碧华的事，而且现在传的神乎其神，玄乎其玄。他是不信的，现在，他信了。
东来也回答了章碧华，“人的心才是最难守的。我的这颗心呀，什么都守不了。我只希望爱神能降临在我身上。”
章碧华故作惊讶，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哦爱神，就赐给他一个完美的爱情吧！但，要绕开大小姐！哈利路亚。”
“愿主洗去我的罪恶。”
东来笑眯眯的，从烟盒里抽了支烟，绅士的递给章碧华，章碧华摆摆手，婉拒了，“吸烟有害健康，我不抽烟。”
“那章妈请喝茶。”东来倒了杯红茶，亲手放在章碧华手边。
章碧华摆摆手，“客气。”
柳兰絮将一切都收入眼底，过于惊叹。她端来糕点茶水，时不时冲章碧华抛个媚眼，那是吓得章碧华，连头都不敢抬了。这样漂亮的女人，真的对她很有诱惑力啊！她这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章碧华只好去看孔镜翎，可是看着孔镜翎的时候，又有了一种负罪感。为什么会有这种负罪感呢？章碧华很不理解。
孔镜翎看着东来，正式的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章碧华，章妈。我的私人老妈子。”
“您好，章妈。我是东来。”
东来站起身，拍了拍西服，伸出了手。
章碧华也起来了，她拿帕子擦了擦手，才握住东来的指尖，“你好，东来。”
勾了勾唇，章碧华心中可是有鸿鹄之志的。
她要当老妈子界的红人，成为老妈子界的传奇！
“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付北鸣盯上了卷烟厂，估计这几日就会闹点动静。你们得仔细着些。哦对了，他好像跟一个日本商人还有合作。”
日本人？
章碧华听到这三个字，拳头就握紧了。
付北鸣那个老东西！竟然还跟日本人有合作？这不就是老汉奸么？
孔镜翎端起茶杯，眸子中多了几抹狠意，“看来，这个老东西快要死的时候了。”
东来叼着烟，说起话来烟灰直落，“付家不过蝼蚁，现在他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我派人去做吧。做的干净点。”
“你的。”他又将满满当当的一箱大洋推了过来，又拍了拍箱子，里头的钱币响的真是好听。
孔镜翎看了眼，似乎对金钱不怎么敏感，淡薄的很。
“段家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段旭英可能要任督军了，风头正盛呢。我倒是希望东明能做段家的乘龙快婿了。哈哈。”
东来这句话落下，章碧华知道他们要谈重要的事情，便识趣的从办公室退了出来。毕竟她这个老妈子不是什么事都能听的。
关上门，看了看门口的两个健壮打手，放快脚步走了。
来到外面，章碧华才长出了一口气。
门口听吩咐的柳兰絮看到是章碧华后，笑了下，走了过去，碰了下章碧华的胳膊，那是吓的章碧华往后退了好几步。
“干什么？”
章碧华警惕的看住柳兰絮，生怕这女人再对她动手动脚。
柳兰絮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看着章碧华煞白的小脸说：“我看你像呆鹅一样，傻乎乎的，所以，你能赎我出去么？”
她扔了烟，双手按在章碧华的肩膀上，月下的那双眼眸很认真。
章碧华无语，“你让我赎你出去，还说我傻？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我的卖身契在东福手里头。”
“什么年代了，还有卖身契呢？”
“要三千大洋才能赎我离开。”
三千大洋？
三千大洋都能在北平的好地段买一套四合院了！
她个老妈子哪里有那么多大洋？
“你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柳兰絮突然紧紧抱住章碧华，她的手掌抓着章碧华的衣裳，隐忍的眼中掉了几滴泪，鼻子通红通红。
章碧华就拍了拍柳兰絮的后背，有些心疼的说：“你先别哭，有话咱们好好说。”
柳兰絮如此相信章碧华是有原因的，上回段心娴过来，就提起这位“章妈”，她没当回事，毕竟一个老妈子能有什么翻天的本事？但今天，她看到了东来眼中的欣赏，还有不自觉地靠近。足以证明一切。
这个老妈子，是有本事的。
她求不了孔镜翎，但能求章碧华。
柳兰絮抽噎着，章碧华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在动，她最见不得人哭了，忙道：“哎呀姐姐，你先别哭，我给你想办法还不成吗？”
“我今年才二十二。”
“二十二……”章碧华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哎呀妹妹，你先别哭了，我给你想办法！”
听见这声妹妹，柳兰絮就哭的更厉害了，章碧华怎么哄都哄不好，急得那是满头大汗。
孔镜翎一出来，就看着两个人抱在一块儿，难舍难分的。
她蹙了蹙眉，看着章碧华那张几近扭曲的脸，心底想笑，可面上是冷冷淡淡的，语气也不咸不淡，问着：“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