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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他就是任子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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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零七分。

纱帘滤过的天光呈珍珠灰色,龙吟依旧侧蜷在松软的被里,睡了这么久,看来是被他折腾得狠了。

徐出羽支着肘凝视她睡颜,不知怎的,他下意识想去握住她的手,可又怕惊扰了她,终究没敢触碰。转而,用食指挑起一缕散在枕上的乌发,发丝缠绕指节时溢出橙花暗香,还是下午他亲手替她洗的。

没想到她这时却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掌风已携着前世记忆的余温甩过去。

连龙吟自己都懵了。

她一时分不清身是在梦中还是已然清醒,吸气时嗅到徐出羽身上残留的沉水香,混着薄荷牙膏的味道。前世的画面已然褪去,但她还记得,前世塔娜面对死皮赖脸的还勃烈,直接就是一巴掌。

徐出羽竟然还低笑一声,顺势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在温软的肌肤里:“看来是怪我了……怪我乘人之危……”

见龙吟不理他,男人又端起床头柜的瓷碗,酒酿甜香混着他身上的味道漫过来,“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躺在床上的人却缩回手攥紧被角,龙吟懒得说话。倒不是心中有情绪,实在是梦中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

——大哥,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真是徐出羽的灵魂杀死了大哥?

想不明白,也无处可想。下不了判断,烦闷之间,龙吟倒记起一个可以给她真相的人——叶遥似笑非笑的脸仿佛浮现在眼前,上次她留下的话就是“等时机到了,再来找我。”

想到这,她揉揉眼睛,只是问:“我手机呢?”

徐出羽闻言,不语,只一昧看着汤匙在酒酿里缓缓下沉。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出羽。”

“唉。”

他拗不过,只好叹口气将她的手机递过去。这一开机可不得了,龙吟解锁屏幕的瞬间,微信图标上的99+红点刺痛瞳孔。袁心雅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19:07:“我的个小祖宗喂,你倒是从徐总温柔乡里探个头啊!井宴简直跟疯了一样……”

连着几张配图,全是微博热搜截图。

龙吟感觉脑子要炸,赶紧点开。

上周她跟井宴在一块儿竟被偷拍了,还以“怀孕绯闻”冲上热搜,并且就在她龙吟醒前一个小时,某位素来以温润内敛著称的顶流,没有选择安抚粉丝、模棱两可的公关,而是直接在他自己微博水灵灵的“官宣”了——

井宴的原话是:现在,我们是好朋友。曾经,我是因为她才选择出道的。她是我喜欢了六年的女孩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三行字引爆整个社交网络,服务器崩溃前已有五十万转发量。袁心雅最后一条语音转文字,激动得都爆粗口了:“太勇了,这他/妈哪是澄清,简直是世纪告白!”

龙吟赶忙用颤抖的手打开目前的热搜,榜一词条赫然映入眼帘。

【明目张胆的喜欢,堂而皇之的偏爱】

词条下的评论区宛如狂欢现场。竟然看不到酸人谩骂的评论,甚至于之前脱粉回踩的粉丝都归来了一波——

“纯爱战神应声倒地,是我之前对你太大声。”

“刚刚路转粉,女方是谁?在线蹲一个女方回应。”

“我宣布,这就是内娱最伟大的单相思!”

“入坑了,现在从哪还能买到粉丝见面会的票?接受高价转让,私。”

“六年暗恋无人知,一朝开屏天下闻,这波我哭得比婚礼现场还大声”,大粉评论后面跟着二十万点赞。

龙吟两眼一黑,越是看下去,热搜评论区那些“好甜好配”的尖叫越是要从屏幕里蹦出来。

她后颈渗出汗,徐出羽冷不防来了一句:“他说,六年。”那语气酸得哟,男人眉梢挑高,偏偏嘴角噙着笑,“明明你跟我才在一起37天,而你们,竟是六年前就认识了?”

“忘记跟你说了,井宴以前也看我的小说。”龙吟声音带着倦,未能细说,自己却先皱眉,这措辞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哈??

徐出羽被一口水呛着,咳得惊天动地。

“我现在怀疑你,徐出羽,”龙吟扫他一眼,“是不是你们男人的借口永远都这么没创意?”

“宝贝,你的头号书迷是我……”他倾身下去,掌心钻进被褥贴上她腰窝,“那你教教我,要怎样才能抹平别人的六年?”

尾音却被龙吟突然的仰头截断。她揪着他后脑碎发反客为主,舌尖抵开男人唇齿,立刻听见他喉间溢出的闷哼。徐出羽掐在她大腿的手骤然收紧,却在下一秒被龙吟推开。

“你就安静当个美男子,好不好?”

做了个梦,醒来以后,龙吟是装都不想装了。她从前是个情绪很淡的人没错,但现在,一切开始有些不同。

“我饿了,你,”她伸脚轻踢男人的膝盖骨,“闭嘴。出去给我买吃的。”

徐出羽喉结狠狠滚了两下,整个人愣在那里,可目光还不老实,顺着她泛粉的脚趾尖一路烧到湿润的眼角。突然捏住她晃动的脚踝亲了亲:“遵命。”

“三鲜馄饨配蟹壳黄?”他随意扯过外套往身上一披,哼着荒腔走板的《兰亭序》往玄关去,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刚刚你主动亲我的账,等我回来再算。”

这一件一件的,都叫些什么事啊。

龙吟长叹一声,一条消息都不想回,再度瘫倒回床上。

徐出羽走得匆忙,手机都忘了带。他从皮夹抽出现金时,老街的灯笼恰好亮起第三盏。

老板娘走开给他找钱,铝制饭盒烫得他虎口发红,男人盯着盒盖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热搜配图里井宴搂在龙吟腰间——那厮的拇指在她连衣裙上按出褶皱。

身后有老式自行车的铃铛叮铃掠过,车筐里的白兰花香撞碎在晚风中。灯笼忽被吹得打转,暖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两个学生模样的情侣挤进窄店,女生晃着手机娇笑:“井宴这张公主抱绝了啊!”男生回答的语气带点羞赧:“我也可以!你信不信?”

徐出羽抓过找零的纸币,力道大得差点揉作一团。

他拎着馄饨拐过青石桥时,“绛云轩”的黛瓦下正飘出评弹声。暮色漫过滴水檐,橱窗里那袭蓝地白玫瑰纹旗袍泛着珠光,就像把前世的月光泼在了绸缎上。

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那旗袍的设计与花纹,仿佛上一世她曾穿过的。

木门推开,“小阿弟要给女朋友挑衣裳?”老板娘从老花镜上沿打量他,吴语软糯裹着檀香。

“这件。”他指尖将将触到玫瑰纹,前世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中绽开。

当真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哎呦,”老板娘掸了掸衣架,“这是前日有位先生给相好订的,伙计把尺码写错了,腰围足足做小三寸半。哪能穿得进唷,只得退回来嘛,”她比划着掐自己水桶腰,忽然促狭地笑,“你晓得自家姑娘的三围伐?”

徐出羽屈指在玻璃柜面叩出脆响:“了如指掌。”镜中映出他唇角微翘,“比如她后腰……”拇指与食指虚虚一掐,“比这尺寸再收半寸。”

“工费一样的,料钱就算你八折……”老板娘扒拉起算盘。

“不用,我照原价买。”徐出羽道,“我没法扫码,只能现金结,麻烦您。”

此时此刻,被他遗忘的手机,正在龙吟旁边的床头柜响起,屏幕上跃动出“陆盏宁”的名字。龙吟默默看了一会儿,想要拿起又放下,倒是那响个不停的铃声让她记起来,周董那首《兰亭序》原本的歌词。

“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绝 真心能给谁

……

……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

龙吟脑海中,乍然浮现出少年与少女在对话。

“你也能变成我吗?”

“不,不能。”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太美了。”

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

难道,这就是徐出羽选这首歌当铃声的原因?

正想着,男人回来了。

徐出羽把打包盒往镜前妆台一搁,龙吟赤脚陷在丝绒椅里,看他将蟹壳黄掰开放在旁边。

“还有点烫。”他端起混沌,却不像之前那样替她吹凉,调羹直接抵开唇缝,“烫就含会儿。”

三鲜汤混着馄饨薄皮在舌尖化开,他道:“吃完给你试衣裳。”

蓝缎抖开的刹那,满室香气惊慌逃窜,徐出羽屈膝替她系上侧衩盘扣,指尖在腰窝处流连:“抬手。”

布料猝然收紧时,镜中映出他小臂肌肉绷出青紫血管,像绞紧猎物的蟒。

“怎么明明都吃醋了,还又是买礼物又是喂饭的……”龙吟此刻饭饱意足,想要哄哄他,语调却是打趣的:“还是说,你压根就不吃醋、不在意?”

镜中映出男人瞳仁里跳动的暗火。

“宝贝这是激将法?”他语调蕴着压抑。

“嗯?”她勾住他脖子,“你还没答呢——”

徐出羽却用一只手擒住她手腕,“喜欢看我吃醋?”话音刚落,他已经握住她的腰将人转过去,热气喷在耳后,“还是喜欢看我……这么拆礼物?”

龙吟在蚕丝裂帛声里仰起脖颈,镜中蓝缎正从肩头滑落成浪:“嗯。”尾音被他撞碎在镜面,汗湿的掌心在玻璃拓出挣扎的指痕。

“好。”

这个单字碾碎在突然暴烈的吻里。徐出羽掐着腿根将人提起,“六年又怎么样?公开表白又如何?”

“看镜子。”他用命令式的口吻,掐她下颌转向镜面的同时,右掌顺着侧衩滑进去。龙吟在镜面上呵出雾痕,她扭着身子,赤脚踏在男人皮鞋上,蓝缎子缠着他的裤管:“徐……”

镜中两道影子在冷热间扭曲,“我是谁?”男人突然顶开她并拢的膝弯,“说。”

他是谁?

他,是谁……

是……谁……

龙吟还来不及答,镜面突然泛起珍珠色涟漪,镜框里蓝旗袍的倒影倏地漫漶——月华在绸缎上淌成民国十四年白公馆的霜,老式留声机呜咽着《玉梨魂》主题曲,混着参谋处电报房传来的摩尔斯密码滴答声,刺破满园新开的木樨香。

荔枝湾的暮色洇着昆曲笛声,男人指尖抚过《牡丹亭》抄本的绫绢封面,瘦金体书写的“白若仪”三字洇在洒金笺上,戏台杜丽娘正好唱到“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他忽然觉得这“好”字,该念作西关小姐说"钟意"时的九声调——阴去声悬在喉头打转,阳平声落在心尖发颤,末了那个拖腔要带些河南地的水汽才够缠绵。恰似半月前在永汉路骑楼,白若仪弯腰拾起他"不慎"掉落的怀表时,鬓边碎玉耳坠晃出的弧光,混着珠江咸风扑进他鼻腔的,全是少女发间不管不顾的玉兰香。

“您当真痴迷牡丹亭。”白若仪腕间的镯子碰着酸枝木茶几,清响惊醒了趴在窗棂上的玳瑁猫。

她坐在他身边,“任先生的瘦金体写得极好,而您抄的这‘则为你如花美眷’,倒比汤显祖还多三分痴气。”

他借着端茶的动作,戴尾戒的指堪堪擦过她捏着纸页的指尖。“汤显祖写的‘如花美眷’,终究隔了戏台,不若……”

他顿在此处,恰让戏台上的笛声补全了未尽之言。青瓷杯沿抵着下唇却未饮,茶汤倒影里白若仪正在翻页,鼻尖在洒金笺上投下羽毛状的影。

似乎察觉到他带着侵略性的凝视,白若仪忽然抬眼,男人却早已将目光转向窗外荔枝湾的画舫。暮色在百叶窗棂间切割出金棕条纹,横亘在他西装革履的身躯上,如同禁闭猛兽的樊笼。

“不若这广州城的晚霞,”他最终吐出的话裹着锡兰红茶的雾气,“看似触手可及,偏又差着三寸光景。”

后来,他送给她好多好多的旗袍。

老裁缝抖开月白广绣缎子,恭敬道:“这是十三行谢家去年压箱底的宝相花纹。”

“任先生连我腰围都清楚?”

若仪的指尖点在裁缝案上,见面料底下压着张瘦金体写的尺寸单。男人正背身调试留声机,东山洋房的满洲窗将西关趟栊门透进的光,滤成海棠红泼在他西装后襟。

“白小姐该配得上全广州城最好的裁艺。”

她被多宝阁上的一对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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