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很少能看见太阳,温度也越来越低,但不知为何,坐在床榻边,却好像被看不见的阳光照射得全身发热,并不难受,反而让人沉溺其中。
被碰过的掌心升起阵阵热意,抹平的膏体好似要被捂化。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还牵着楚秋池的手细细吹气,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在这时候终于变得柔和,藏起了骨子里带的锋芒。
钟未期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抬头勾唇笑起来。
“聪明的楚小朋友,你的方法很好用”
话落,钟未期微微站起,吻了楚秋池的唇角“乖乖上药的奖赏”
楚秋池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自己那颗心脏好似又出了问题,怎么越跳越快了。
躲开钟未期的视线,压下心中的异样反驳“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
刚说完,他就听见身前的人溢出声笑。
“因为我无条件信任你”
无条件信任你,所以你所说的每句话,我都不会怀疑。
哪怕只是孩童时期毫无根据,哄小孩的法子。
“秋池哥哥总不会骗我吧”钟未期将那只手妥善放好,随即坐到了楚秋池身边。
他就静静等着,等楚秋池回话。
“不骗你”
其实已经骗了。
楚秋池在心中说出了真正的答案,但面上却看不出丁点撒谎的踪迹。
但他的眼睛出卖了自己。
钟未期看着那双逃避自己的眼睛,睫毛颤动低垂眉眼。
他看出来了,楚秋池有事瞒着自己。
可他不能点破,钟未期太了解楚秋池了,若是这人想藏,哪怕你发现不对,他也不可能说出一个字。
贸然逼问,不仅问不出什么,还会让楚秋池变得警惕,然后躲起来。
钟未期不再纠结这些,轻轻揭过了话题“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说的是楚秋池在偏门处杀的那三个。
“带着制神散,看样子是徐家人”楚秋池把手里那瓶东西丢给钟未期。
“问不出什么东西,对方很谨慎,但可惜运气不好”若没遇上楚秋池,说不定就成功了。
运气是够差的。
来回看了眼这个小瓷瓶,钟未期蹙眉心烦得很“这玩意儿虽然是朝廷禁药,但黑市却有不少还乱得很,不好查”
“如果只是为了用这药杀我们,的确不好查”楚秋池偏头对上了钟未期的视线。
钟未期也明白了楚秋池的意思,对方不一定是想要杀他们,制神散最初被造出来,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
牵制。
要做到这点,解药是不可或缺的,黑市有不少制神散流通,但迄今为止,都没出现过解药。
整个裕朝,只有一个人手中有解药配方。
楚秋池和钟未期对视一眼,想法一致。
“皇帝”
听到跟自己一样的猜想,楚秋池抬手摸到瓷瓶下方,那里藏着一个小纸包,手指揭开固定的东西,稳稳接住掉下来的纸包。
钟未期并没有拿走纸包,而是直接在楚秋池的掌心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两粒药丸。
想要猜出幕后布局的人算不得多简单,裕朝上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解药配方在皇帝手中的事情。
而圣上明知楚秋池他们知情,却还是使用制神散,无非两点原因。
其一,制神散药效极强,是最适合牵制旁人的药物。
其二,圣上压根不打算瞒住他们,只要让楚秋池和钟未期吃下制神散便好。
但他大概没想到,第一步便出了问题。
“要不要赌赌,谁是给徐家送药的人”楚秋池将药丸放在桌面,漫不经心开口。
钟未期佯装愠怒,不打算开这个赌局“秋池哥哥,太不公平了吧,就这么欺负我一个没记忆的伤员?”
楚秋池把借着说话骤然贴近的人往旁边推去。
“行,不赌,但你得告诉我,谁有嫌疑”
钟未期被推得差点栽倒在床榻上,噙着笑手肘撑起身体不动声色道“荨春”
“理由”楚秋池并没有说自己的怀疑对象,面上也看不出对钟未期的猜想认不认同。
“这姑娘跟在太子身边十余年,但身上可藏着不少事;每逢月初便以寻找血亲为由失踪几天,再回来,身上就带着药味,连她的香囊都盖不住,几天之后这药味才消失;一个平日不用香料的人,却总是用几天,但又不一直戴着,除了想掩盖其他味道,我还真想不出其他原因”
听完这段理由,楚秋池伸手给钟未期喂了颗饴糖“还好,失忆了但脑子没坏”
收获到钟未期无可奈何的表情,楚秋池很满意继续说道“荨春身上一直都有药味,只是后面会变淡,别人闻不到,而我对气味一直很敏感,所以清楚这些;她身上的药味,跟制神散解药,是同一种”
说到这,楚秋池停顿了几秒“但我们不可能凭这个就定荨春的死罪;她是圣上当年亲自指给太子的近侍,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在明面上跟她交手”
*
两人用了一个上午,有个大概的法子,虽不能快速解决,但至少可以避免很多问题。
刚歇口气打算传膳,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
“不是”
“你是!”
“不是”
…………
楚秋池转头看向钟未期,不知道先骂谁“他们两个还能再幼稚点吗”
钟未期强忍笑意,重重点头。
“能”
对话还在继续,但房门已经被推开了。
宋青壁手里还拿着袋饴糖,赫然就是楚秋池今早从窗外丢进去的那袋。
开门的人上蹿下跳跑进屋里,连说话都带着欢快,想来是躺这么多天给憋屈坏了。
“师父!”
在楚秋池以为要上演师徒互诉衷肠大戏的时候,宋青壁拐了个弯把那袋糖给钟未期展示“快看楚公子给我的糖!”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要命的傻气。
钟未期:“……”
钟未期:“滚”
言简意赅,说话时的怨气能淹死宋青壁。
在宋青壁被揍之前,楚秋池适时打断给钟未期嘴里又塞了一颗“好了,现在你也有”
“可是他有一整袋……”钟未期看看宋青壁怀里的糖,气得牙痒痒。
楚秋池自动忽略话里的酸,起身往旁边的桌子走去。
“不吃吐出来”
“……吃”
钟未期郁闷地看了眼楚秋池的背影,想把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压在身下教训一顿。
脑中危险的想法还没完全占据理智,大腿突然就被砸过来的一袋饴糖压住。
楚秋池漫不经心往门口走,随口说“要是敢不吃就抽你”
*
没再看屋里的两人,楚秋池靠在栏杆上,对面是还在争吵的云山和江泱。
跟往常差不多,基本上是云山抓着个点说个不停,江泱一边听一边坚持自己想法。
每次吵到最后都会发展成打架,楚秋池喜欢看他们吵,虽然幼稚但是挺好玩的。
栏杆上的平台突然伸出来只手放在了楚秋池的头上。
“拿开”楚秋池没有回头都知道是谁,整个院子,敢碰自己头的只有一个人。
钟未期不动,然后被楚秋池重重打了一下才乐呵呵的把手收回去。
“赌赌这次谁赢?”钟未期弯腰两手撑在栏杆上,低头看楚秋池。
楚秋池看了眼对面,离打起来不远了。
“我赌江泱”
钟未期大概是没想到楚秋池会赌江泱,但还是没说什么。
“我赌云山”
“还有我我我,我赌江哥!”宋青壁跑到钟未期旁边,跟着下注。
这一次云山和江泱战斗结束得格外快,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江泱没有让着云山。
出手狠厉,虽然伤不到人,但每一招都让云山毫无还手之力。
江泱赢了,臭着张脸把云山拉起来就退开,跟避嫌似的。
宋青壁少年心性,赢了赌局也没想起要赌注,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
钟未期低头靠近楚秋池的耳畔“江泱藏着事”
“昨天有个姑娘给云山绣了香囊”楚秋池看着对面的云山,穿着跟往常并无区别。
看样子并没有接受那枚香囊。
钟未期也发现了这点,再看云山发现自己被冷落愁眉苦脸的样和江泱退步避嫌的动作,觉得照江泱这种逼人一把的做法,云山离开窍应该不远了。
收回视线,凑近亲了楚秋池耳垂“秋池哥哥赌赢了,想要什么?”
楚秋池垂眸思考,突然想到自己的隐瞒,有了个点子。
“留着赌注,日后找你讨”